当时她的母亲因为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了下,结果一查就查出来了个大病,而且最后怎么也没治好。
那件事给她烙下了一个十分深刻的阴影。此后她便信奉生死有命,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老天爷定夺,老天爷要她死,她就死。
加上她当时手里头本来也就不算富裕,更是根本就舍不得花钱去医院检查了,生怕一查就发现是个什么跟母亲一样治不好的大病。
此外,陈露还是一个十分照顾他人感受的人,平日里和人聊天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也不会将自己的糟心事说给别人听,生怕毁了别人好心情,就更别说是对自己的老公了。
李德胜当时的事业还没完全起步,如同一叶在风雨之中摇摇欲坠的小船。
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人,她自是相当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给老公增添麻烦的,即便是感觉到了身体不适,也依旧一个人扛了下来,每次见了他,都是笑意吟吟的模样,说来说去都是让他多陪陪女儿,很少说自己的事。
后来李德胜之所以会知道这个病,还是因为他在跟陈露吃饭时,陈露突然晕倒,他将陈露送进医院后,医生做了一番检查,表示她这个病已经到晚期,目前已是强弩之末,没得治了,他才知道的。
“你要是早点带她过来检查就好了,如果一开始就发现了,早点干预早点治疗的话,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当时医生是这样跟他说的,语气中满是无奈。
当时李德胜就哭了。
他的心里后悔啊,如果不是他忙于事业,天天泡在店里,连老婆身体不好都没有发现,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跟陈露是少年夫妻,结婚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哪怕是他为了事业禅精竭虑的时候,心里也是记挂着陈露的,只是,再多的深情也不如长久的陪伴,李德胜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然后,他抹着眼泪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李望星。当时的李望星明明才九岁,还是个孩子的模样,但那双本该清澈无比的眼里却灌满了恨意。
是的,李望星恨他,恨他成天忙于那些生意,却对她们娘俩疏于照顾,恨他没有早点发现妈妈生病了,恨他没能早点送妈妈去医院。
在李望星的眼中,李德胜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而且是一个心里完全没有她们娘俩,完全没有心的男人。
妈妈生病了那么久,要不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怎么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李望星听医生说,只要送来得早,妈妈就不会死了。
她听朋友说,她妈妈有点小感冒,爸爸就陪她去医院了,怎么轮到她的爸爸,连妈妈得了绝症都不知道呢?
此后,李望星再也没有主动去搭理过李德胜,再也没有扭着他闹着要吃烤鱼了,在李望星的心里,麻辣烤鱼已经成了一个回忆,这本来就是他们一家人幸福的象征,但是,现在妈妈不在了,麻辣烤鱼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李德胜想要带她去吃,她就更加生气,一想到李德胜当初对她们不管不顾,现在却又出来装什么慈父,非要带她去吃烤鱼,李望星的脾气就完全忍不住了,刀子似的话一句句往外蹦:
“你烦不烦啊?你早干嘛去了?”
“你心里只有你的事业吧?!现在来装模作用干什么?”
“弥补?怎么,非要我妈死了你才意识得到自己还是有家人的?可你怎么弥补,你是能让我妈又重新活过来吗?”
“谁要跟你吃烤鱼?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想跟你吃饭了,你少假惺惺了!”
……
这些全是李望星以前对他说的话,每一句都跟刻进了心脏一样,李德胜记得一清二楚。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他自己也无法释怀,无法原谅自己。
再后来,李望星上了中学,更是直接搬出家,住进了寄宿学校。
每次李德胜去看她,她都会找各种借口不见,就算见面了,李望星也会几句话不到位就变得情绪激动到难以自持,在李望星的眼中,他这个爸爸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她是永远不会原谅他的。
李德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减少了和她见面的次数,但是,感情是处出来的,即使是再亲的父女,长时间不见面也会变得生分,更别说他们原本感情就不好了,从那之后,李望星跟他的关系更是一落千丈,哪怕是过年回家,两个人都能十天半个月不说一句话。
变得生分后,他越来越不敢去找她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这么恶性循环了下去,李德胜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挽回他跟女儿的关系了。
到现在……他们两个有多久没见过面了呢?
大概有两三个月了吧,尽管他们隔得其实也不是很远,李望星就在市里,从市里到镇上,坐车也不过就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寻常周末都能回来一趟,更别说那些节假日了,但是,李望星却很少回来。
难得回来一次,李望星也会约上一大群朋友同学,每天玩到晚上才回来,基本上不会给李德胜留一点时间。
李德胜心里很清楚,女儿并不是有多喜欢跟她的那些同学朋友们玩,她只是不想见到他这个做爸爸的。
有一次,李望星大清早就跟他说出去玩了,然而,那天他把东西落在了家里,半路回去拿的时候,却发现李望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抱着一袋薯片。
她明明就很想回家,很喜欢待在家里,但却因为不想见到他这个做爸爸的,即使回来也要找借口出去,等他去店里了,再自己回来待着。
发现这件事后,李德胜简直心如刀绞,女儿对他的恨,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真的不知道做什么才能化解了。
望着眼前这一盘烤鱼,李德胜摇了下头。
如果女儿就在这里,该多好啊……
听女儿的姑姑,自己的妹妹说,李望星没事的时候,就会在市里到处找烤鱼吃,但每次都失望而归,总是念叨说现在的烤鱼都不好吃了,完全没有小时候跟妈妈一起吃的味道,还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