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饶命!”陆子烨弯下腰,连连求饶,“我今日是有正事。”
陆家娘子怒道:“什么正事?”
陆子烨连忙看向周思安,求救道:“我今日是做个中间人,带周老板来买楼的。”
“我说你成日里不回家,原来是跟这姓周的下堂妇鬼混在一起!”陆家娘子毫不讲理。
周思安解释道:“陆娘子误会了……”
“误会?我还能误会?”陆娘子恶狠狠道:“昨日已经有人看见你们在酿酒坊门口拉拉扯扯,今日又一起出现在青楼,你这下堂妇勾引有妇之夫!跟我去见官!”
……
陆娘子祖辈有荫封,向来彪悍,这次也是有备而来,连累周思安也进了衙门。
等周思安站于公堂之下,还没回过神。
衙役威武立于两侧,片刻后,后堂走出一位身穿官袍的男人,陆子烨一看到他,立马跪下去,哭喊道:“表哥,你要为我做主啊!我是冤枉的!”
周思安闻声望去。
面前男人年纪轻轻,一身紫衣蟒蛇官袍,面容冷峻,身形如竹,正是尧阳城的知府大人。
“公堂之上,岂容随意喧哗。”
陆淮蹙着眉,冷淡道:“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竟还是个不讲情面的活阎罗。
周思安不由抱紧双臂,直觉今天怕是不好脱身了!
第4章
衙役很快将陆子烨连拖带拽拉了下去,动作粗暴强硬,不过片刻,堂外惨叫声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
围观的百姓渐增多起来,闲言碎语的议论着,多半是凑个热闹。
陆子烨在外风流成性并不是秘密,势头看样子是已偏向陆娘子。
挨了板子,陆子烨整个都憔悴了许多,跪在地上做匍匐状,硬生生把口里的表哥咽回肚里:“大人,我与周老板清清白白,来往只是引荐买卖,大人明察。”
陆娘子指着周思安,扯着嗓门道:“我亲眼所见你同这下堂妇在青楼拉扯,还能有假?一男一女出现在青楼竟还说清白?”
陆家在城中是数一数二显赫的大户人家,祖上三代为官,深得皇上恩宠。
陆淮身为陆家长子,走到哪里都是高高在上,做事严苛不讲情面,断不会因此事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般想着,周思安暗道莫非这陆娘子要借着机会让陆子烨吃足教训,以后都不敢再出去勾三搭四。
而自己就是陆娘子随手抓来的替死鬼。
仗着她没了夫家就没了靠山,柿子拣软的捏?
那她也太倒霉了吧!
往日里陆子烨去青楼的次数不少,无一不是贪图美色,向往着莺歌燕舞饮酒寻欢,都平安无事的,唯独这回是真在正正经经的谈生意,反倒被自家娘子告上了公堂。
被打木了的臀恢复知觉后疼的狠,陆子烨怎说从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鲜少受这般委屈,这件事本就是受了冤枉,于是便很快失了耐心,表情冷了几分。
对陆娘子说话也不比先前的讨好:“你若不信便去问那青楼的李老鸨!”
“问她有何用?谁知道她会不会帮你们打掩护!”陆娘子手掐着腰,凶巴巴道:“今日我便要大家都看看你们这对狗男女,讨回个说法。”
门口拥挤的百姓中不知谁先起的头,同仇敌忾的喊着要个说法,当事人周思安站在一旁不说话,起哄声更大了些。
“你分明是蛮不讲理!胡搅蛮缠!”陆子烨气的脸都红了。
“都停下!”啪的一声,惊堂木重重落桌。
知府大人冷眉一扫,两旁的衙役连喊威武,公堂瞬间鸦雀无声。
陆淮朝周思安扬了下下巴,清冷的薄唇轻启:“你来说。”
方才被骂狗男女周思安可是差点发飙,一直在辛苦忍着,终于等到被动开口的机会,便恭恭敬敬的拱手。
“大人,小民冤枉。”
周思越分析越觉得自己是个倒霉蛋,抹了两把用吃奶的劲儿挤出来的眼泪,哽咽着说:“小民卖酒只是为了糊口,实在是不敢高攀陆公子,也是近日酒庄生意好,小民才想要开个分店,便请陆公子做个中间人,只想要盘个楼好好卖酒。”
说清事情的原委周思安面露苦涩:“方才尚在和老鸨商定盘楼的价钱,被这陆家娘子一顿搅和……”
停顿片刻,周思安扭脸看了陆家娘子一眼,遗憾的轻叹了口气,“不知还谈不谈的成。”
话落她便哭的更加用力了些。
堂外不知情的百姓听到这话不禁纷纷摇头,唏嘘这下堂妇确实不容易,见她哭的凄惨更是同情起来。
“大人,我可以保证周老板说的句句属实,当时青楼里的人不少,也都请来细问。”陆子烨连忙附和。
恰巧几个再酒庄吃酒的客人也在场,见风向有所逆转,便上前替周思安作证。
第一个说话的是酒馆的常客,道:“前日确实曾听到周老板询问要扩大酒庄,估计真的是被冤枉的!”
“是啊,周老板酿的果酒可谓是一绝,我家娘子都赞不绝口!”有个黑黝黝的大汉站在人群里很显眼,“要我说,此酒只应天上有,哈哈……”
“这么好的酒就应该让大家都尝尝,办大些是好事!”另一个说话者激动的拍了拍腿。
见此,周思安埋在臂弯里擦着眼泪,闻言察不可几的扬了下唇,看来这几个月的辛苦没白费,收获了大批的回头客。
一通下来,形式显然有所逆转。
陆淮拍了惊堂木看向陆娘子:“你可还有话说?”
公堂内再次安静下来。
被陆淮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光盯着,陆娘子头皮一麻。
她大概是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为周思安作证,脸色难看了起来,说话也吞吞吐吐:“我,我亲眼看见这下堂妇勾搭我家男人,岂能有假?”
“可有证据,或证人?”陆淮目光落在三人之间,仿佛能洞察一切。
陆娘子心中一乱,当即跪在地上:“大人,我与陆子烨成亲数载,为陆家尽心尽力,只求家和万事兴。可陆子烨成日逗留在外,就连前几日我生病,就连问候也不曾有。”
当初成亲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着实是心悦陆子烨的。
陆子烨人是风流了些,可是长相英俊,即使性格稍微不着调,在未出阁的女子眼里也成了潇洒倜傥。
她娘家先代曾出过武将,规矩条列不如陆家多,为了养出读书人,家中女子自幼便学识字,通读经书学了不少道理。
“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句便是她喜欢的。
“我本以为嫁了人便能求得举案齐眉的生活,谁料道会落到这般田地。”陆娘子双眸泛起晶莹剔透的泪花,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仰天把眼泪收回去。
见此,周思安眸光一顿。
虽然穿过来的朝代历史上并没有记载,但这里女子的地位确实和男子不对等的,不得不说,陆娘子能有这样的想法思想着实很让她震惊。
其实想想几个月前她还在为谈了七年的男朋友出轨而买醉,喝的一塌糊涂,颓靡不振许久,临近毕业简历还没开始投,当下真感觉不值得。
周思安感概,果然这世上不论是那个朝代,最长情都是女子,最薄情便是男子。
相知相守,都是别人家的故事罢了。
道理谁都懂,可就偏偏有一堆傻姑娘愿意往火坑里跳。
周思安轻啧一声,调侃自己也是跳过火坑的人,再抬眼睫,竟不经意对上冷面阎王的视线。
男人眸光带有冰冻三尺的冷漠,同她对视一秒,便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
听力这般好?
当下不需要再解释也能察觉到她是冤枉的了吧。
周思安挂记酒庄的生意,不想再耽搁时间,,上前道:“大人,陆娘子要的是陆子烨多顾家,说白了其实是陆家的家事。小民开酒庄只是为了糊口,哪有怠慢客人的道理,不能因为陆公子常来店里吃酒便诬陷小民和他行不苟之事,请大人明察。”
话音刚落,青稞和淑喜便拉着李老鸨敲鼓前来作证,将买卖的事情说情。
所言和周思安半字不差。
陆淮又盘问陆娘子的丫鬟红梅,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红梅的说辞公正,未有任何添油加醋,向着自家主子的意思。
事情已有了定论,陆淮负手而立,垂眸向地上跪着的人道:“陆娘子,你可还有话说?”
“无话可说。”陆娘子眼帘渐渐低垂,丝毫没了先前的跋扈。
“既然这样,”陆淮踱步到椅前座下,“本官便判你诬告之罪,责打十大板,你可认罪?”
“认罪,”陆娘子端正起脊背,看向陆淮:“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于大人。”
陆淮点头示意。
“今日我孟青烟决心与陆子烨和离,以后便不再是陆家人,请大人做个见证。”陆娘子恳求道。
门外的人群一阵唏嘘,周思安眸子划过震惊,却听见公堂右侧的红梅不知是苛责还是心疼的长叹。
她心中泛起一丝疑惑。
“娘子万万不可!”陆子烨惊慌失色,连爬带跪的扑到陆娘子跟前。
陆娘子不为所动。
袍袖轻挥,公堂静悄悄一片,陆淮视线在夫妻两人之间徘徊,最终定在陆娘子身上:“婚姻不是儿戏,你可想好了?”
此话听起来更像是兄长的询问,陆子烨心脏徒然一沉,自知事情比他想的要严重。
“想好了。”陆娘子点头坚定道:“我要和离。”
周思安顿悟陆娘子的意图后静默了。
她最初是真没料到陆娘子打开始就是奔着和离来的。
孟家和陆家结为亲家前就交好,后来更是亲上加亲,孟青烟些许是早就想和离,但不好在长辈面前撕破脸,才上演这么一出,想必是想凭人多势众,给自己作见证,把婚离利索。
现在想想,陆淮看她那一眼岂不是在看白痴?
“……”
周思安险些气短。
让她气短的知府大人正神色淡然坐在公堂上,眸中看不出情绪,“既然这样,本官便给你做这个见证,另外加罚陆子烨半月内不得出陆府半步,陆子烨你可认罪?”
陆子烨深深看了孟青烟一眼。
“我认。”他说。
随着陆淮惊堂木拍下,衙役齐喊威武,退了堂,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天空电闪雷鸣,雨水顺着屋檐流下,看戏的人群作鸟兽散了,议论的嗡嗡声也销匿。
周思安回到酒馆已经很晚,过了饭点她只能郁闷的立起打烊的牌子,睡前还在同青稞和淑喜调侃,今日她们就是跑龙套的,还是不发工资的那种。
意外的是,第二天“工资”就前来报道。
“你要替我付了盘楼的钱?!”
周思安不可思议的看向来人,在布衣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细细数了两遍递来的一沓银票。
不多不少,正是昨日同李老鸨谈好的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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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红梅微微欠身,歉意一笑:“昨日之事却有冒犯,这是我家小姐给的补偿。”
“无功不受禄,”周思安闭眼深吸气,忍着心肝痛把银票还回去:“我不能要。”
虽然她确实是因为孟青烟的计策耽搁了一天的生意,还入了公堂坏了名声,可这么高的出场费她真要不起,不能收。
红梅旁边女子一袭橘色衣衫,面蒙浅白色面纱半掩面容,身体不自在的挪了挪,指尖从长袖探出拽了下红梅的衣摆。
紧接着红梅一股脑把银票塞给周思安,轻笑道:“周老板就收下吧。”
结果再次被周思安拒绝。
推推嚷嚷几次,橘衣女子紧蹙了眉,盯着周思安看了几秒,不耐烦的撩开轻纱,吼了一声:“要不要随你!”
这会儿店里客人不多,青稞刚得空吃上饭,嘴里正叼着白花花的肉包子,见此鼓着腮帮子愣在原。
淑喜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眨巴眨巴眼睛,张大了嘴巴:“陆娘子?”
虽意外又是意料之中,周思安朝着孟青烟轻挑了下眉。
邻座的客人闻声看来,其中恰有昨日去公堂凑热闹的,也是一怔,小声议论起来。
结果都被孟青烟一眼瞪的闭了嘴。
孟青烟耳尖染上绯红,粗鲁的叉开腿坐在旁边的空椅上,端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砰的一拍桌子十分豪迈道:“今日我是来吃酒的,有什么好酒好肉尽管上来!”
不知为何,孟青烟总能让周思安想到二十一世纪的日子。
大约是她这样的性子在古代着实少见。
“青稞,淑喜,”周思安轻笑着打了个响指,眨眼道:“还不快上酒肉!”
“好嘞!”两人齐齐回神道。
……
陆子烨不在,周思安单独去青楼询问显然没上次好说话。
经过昨日的事,李老鸨要卖青楼的事情传进不少人耳朵里,常来的客人对此非常不满,青楼要是没了,他们就相当于丧失了寻欢作乐之地,客人中有商户表达了愿意买楼的意思,如此一来,周思安的竞争对手多了,这楼的价钱自然被抬了上去。
“我是看在陆公子的面子上才第一个愿意卖给你,”李老鸨摇了摇扇子,道:“明日之前你若是拿不出钱,这桩买卖怕是谈不成。”
不过一日便风水轮流转,这下处于下风的成了周思安。
若只是盘下这青楼她东拼西凑,最差的不过是把房子抵押也能应付,可青楼和酒楼还是有很大差别,装修也要一笔不小的花销,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办法。
不过倒是有个来送钱的……
既然要做大生意,拉个合伙人也是好事,共同享利也多个人承担风险,周思安当即回了酒馆,想问孟青烟要不要投资。
结果只见到了个醉鬼。
醉鬼孟青烟脸颊被酒熏的红彤彤的像熟透的苹果,手肘勾着周思安的脖颈摇头晃脑,举杯豪迈道:“今日,我必须要谢你!”
“拿着!”
她再次把银票推给周思安,吞吞吐吐道:“谁说你没有功的,若不是你,我是不会同陆子烨那混求和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