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一迟疑,相天逸那边就冷笑说:“得了,我也不自作多情了。通知你哥,你那条船别开了,年检过不了,但贷款的钱还是来交一下。”
说完,他自觉很酷地掐掉了电话。
沐云河握着“大哥大”,嗯,她还来不及说,她有新船了……
寒假过去得很快,在苏江宁的指导下,沐云河速度扫清了所有知识点的障碍。在初三下半学期的开学摸底测试上,总分甩开了年级第二名170多分。
她正劲头满满地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家里忽然传来消息,说船在码头靠岸时航管站的人来了,不让卸货,说是非法运营。
毕竟这船的证是一张锚艇证,长得就不像一回事。
等沐云河放学时赶过去,他哥和几个伙计还在船上没下来,三姐都快急哭了。航管站的人的意思是要把货扣了,沐云河她哥不同意,就算船的证不对,货是他们自己的啊!
这是条年代久远的杂货船,根本就没有什么像样的休息室,几个大男人在上面过夜那一定是休息不好的。
眼看航管站的人铁面无情,逮着这条小船严格执法,他哥那几个兄弟都觉得冤屈极了,别人也都这样,为啥专抓他们?
只有沐云河清楚怎么回事。
她知道相天逸不会善罢甘休,这这么搞还是挺让她意外的。
他哥不愿牵连几个兄弟,赶他们下船回家赶了一个白天,没有成功。
眼看这几位同仇敌忾,航管站的人也咬定青山不放松,难道真要耗到晚上去吗?
沐云河找航管站的人打招呼:“师傅,您看这样行吗?船您扣着,货让我们拉走呗。您也知道我们家开超市的,这一断货,大伙儿买个啥都不方便。船押您这,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们全面配合。”
航管站的人一瞅这小姑娘,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厉害。
本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无意在码头上站一个晚上,当即点头同意了。
三姐立刻上船,指挥仍很不甘心的几位男士赶紧搬货。
沐云河则去联系运货的人,这船在岸边耽误太久,运货的人都回去了。
搞到半夜才把货都卸完了。
在家中安顿下来已是凌晨,兄姊都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被针对了。
这船都开了小两年了,难道航管站的人今天才知道吗?就算他们说现在管得严了,又为什么不去管别的违规的船?
沐云河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安慰兄姊先休息一段时间,或者让二哥跟他们父亲跑的那条大船。
新买的那艘500吨的船是沐云河的父亲在开,船上也缺人手,前几天还在说想招人。
沐云冰问:“那这条船怎么办?”
沐云河说:“我去问问黄主任,实在不行,不要了呗,本来就是该退役的船。”
沐云冰说:“这怎么行?”
沐云河说:“有什么不行的,才不到十万,早值回本了。”
听妹妹这样一说,沐云冰就不说话了。这些年家里富起来了,十万确实不算个事。
夜深人静时,沐云河也生气。
她想这算什么啊,威胁吗?我才不受威胁呢。
于是就当没有发生这件事。超市的货改由那条新船来运,她还是每天上学放学,晚上在苏江宁的指导下做功课。
到后来,那些题目她已经完全掌握了,但还是和苏江宁待在一起。她做习题,苏江宁写杂志稿子。
苏江宁在小岛上一待就是月余,沐云河挺奇怪,问他你不用上班吗?
结果苏江宁说,他已经辞职了。
所以苏江宁目前的身份,乃是一名自由撰稿人。
或许是看沐家人并未前去解决那艘破船的问题,而超市又周转无碍,没过多久,事情又找上来了。
这次出事的,是她家那条证件齐全的新船。
夜里停靠在泊位上安安稳稳的,却不知被哪些个缺德的夜里偷偷把船上砸得一塌糊涂。
因这艘不是渔船,泊位在码头西面一个偏僻的小海湾里,整个打砸过程竟也没人发现,直到天亮了沐云河父亲去看船才发现了。
沐云河:……
这样,是不是就太不厚道了一点呢?
她还以为那位比起上辈子有所长进,看来是她一厢情愿。可能那位就是有“过了二十就会发病”的坚强传统。
无端被人破坏财物怎么办?
当然是报警。
然而在这个年头,“天眼”监控系统远未建立,连大城市都没有更遑论这样的小地方。
警察上船看了一圈,周围群众寻访了一圈,尽职尽责是尽职尽责,但因为缺少证据不了了之。
沐云河不得不一边修复船只,一边在隐蔽处安装了好几个摄像头。
那阵子,她爹和二哥轮番睡在那艘船上,谨防有人再来作乱。
随着夏季的临近,中考也近了,沐云河做最后的学习冲刺,也管不过来其他事。
终于6月头上,她动身离岛了。
因为东沙中学不设考点,中考要去县上考。为了熟悉考试的环境,沐云河提前几周去县里租宾馆住。
苏江宁闲着无聊,陪她一起去。
第66章 中考
在县城里最后备考的几周,沐云河过得极其开心。
该掌握的都已经掌握了,每套真题做出来都是差不多的高分,虽然拿着语文、英语、政治课本再多背几遍也可以,但不背也没事。
现在把自己弄得过分紧张也没有益处,反正就看临场的发挥了。
所以这些天里,她带着苏江宁逛县城,把几年前她和二哥头次见面玩过的地方都逛了一遍。
为了增加一些文化气息,去县里的几个高中也看了一下。
这几所高中虽然不咋地,但围墙牢固,校舍巍立,这就比东沙中学强出不知多少倍了。
当然,东沙中学也没有高中部,所有黄沙岛高中以上的学生都是岛外就读的。
沐云河心仪的学校自然不在贾山县中,而是省内一流的示范性高中。
因为东沙中学历史上从没人考进过那种等级的学校,没得对比,不过沐云河也不是很担心。如果今年考不进,她复读一年明年再战好了。
小岛升学压力小也有这点好处,没人管你什么年纪应该读哪一个年级。反正家里需要她的地方也多,如果真进省重点住校,那家里一堆事可怎么办?
进了考场,坐在气派的教室里,老师背过身刷刷地用粉笔在黑板上写考场纪律,直到这时,沐云河才微微兴奋起来。
她做题速度快,每场差不多都能提前半小时交卷。交了卷也不走,在学校外的花坛边等夏莹。
夏莹是考试的三天才过来的。她一来,沐云河只好和苏江宁保持距离,苏江宁也没有意见,自己找地方玩去了。
虽然之前因为相天逸,小姐妹间有了微小的龃龉,但那早就是过去式了。
后来夏莹眼见沐云河的两艘船都遇上了麻烦,而沐云河斩钉截铁表示一定是相天逸搞的鬼。
夏莹自省:我不了解那位,我还不了解云河吗?云河说他有问题,他应该是有问题的……最关键的是,都说那位和翟姿搞到了一起。
和翟姿搞到一起的能是好人吗?夏莹一想到自己对他产生过好感就恨不得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有时候,一名男子对女性的审美能反映他自身的品味与格调。
总之现在,夏莹已经是很讨厌那位相家少爷的了。
沐云河也在犹豫,要不要把苏江宁介绍给夏莹呢?
出于分享好东西的心情,她自然是很想把自己的“好哥们”介绍给好姐妹的。
但犹豫的原因有三:
1、苏江宁算她什么人呢?就算她说补课老师、好哥们、大哥哥……夏莹都不会信吧?
2、上次夏莹见到相天逸后和她生气令沐云河记忆犹新,苏江宁自然比相天逸强出许多,如果夏莹再对他有点好感……
3、苏江宁本来也怕生,或许并不愿意认识她的小女朋友。
还是算了。
那三天,沐云河和夏莹形影不离,互相等着出校门,互相对答案,一起吃饭,一起回宾馆。
到了第三天中午,终于考完啦。
走出考场,外面大雨滂沱。突如其来的夏季雷阵雨把很多同学堵在了楼里,有家长来接的自然欢快地走了,没有的则彷徨望着天。
沐云河和夏莹也没有带伞,之前了解了一下天气预报,明明说是好天。
也不知谁带了头,避雨的同学们一个两个向外冲了出去。
中考都结束了,解放了,美好的暑假在前方等待,一点雨怕什么?
像收到了鼓励似的,一只只鸭子都跳进了湖水中。
沐云河和夏莹对视一眼,将包顶在头上,也一前一后奔下了台阶。才跑到铁门外,沐云河一个刹车。
她看到了苏江宁。
苏江宁自己撑着一把伞,手中拿着两把折叠伞,这是给她送伞来了?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到了对方。
夏莹奇怪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沐云河腆着脸:“这是我远房表哥,这几天正好在这里出差。”
好蹩脚的谎言。
其实在夏莹来之前,虽然沐云河事先与苏江宁说好要保持距离,但防患于未然,还是与他敲了一个说法,万一露馅了就说是正好来出差的远房表哥。
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因为觉得露馅的可能性很小。
夏莹显然不太相信,沐云河的家庭关系,有多少亲戚她都清清楚楚,啥时候冒出来个远房表哥?
不过……先不说那个,这表哥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作为一名颜值选手,夏莹对男士的样貌向来高标准严要求,长得不美的她话都懒得说,长得美的就忍不住心生好感……不行不行,忍住忍住,不能被云河看扁了。
苏江宁是真诚地来送伞的。
这场雨来得突然,在苏江宁的认知里,如果他不来送伞,两个女孩走不出学校大楼。
他哪知道刚考完试的女孩如此奔放,能在暴雨里撒丫子跑呢!
一时间心里也有点尴尬。
面不改色把伞递给两个小妹妹,苏江宁借口有事,往相反的地方走了。
沐云河:……
夏莹:“你表哥真的是来出差的啊?”
考前有心思在县城里东逛西逛,考完了却归心似箭。
当天下午雨停了之后,原本打算第二天再退房的两个小姑娘一合计,干啥等到第二天,现在就走呗!
于是打算提前撤。
沐云河没有夏莹那么痛快。她想,要怎么告诉苏江宁呢?
他是陪自己来考试的,自己不说一声就走,把他单独留下来太不合适了。
可都已经对夏莹说了是出差表哥了……
收拾行李的时候,沐云河思想挣扎,怎么都没有两全的办法,只好决定对夏莹坦白。
她原本还想是不是只坦白一部分呢?比如说,这位表哥不是来出差,是来陪自己考试的……
但想了想,一个谎可能要用100个谎去圆,如果以后再在“表哥”的身份上漏出马脚,夏莹未免会嫌弃她没有诚信。
所以就彻底坦白了。
她停止了整理行李,说夏莹,有个事想和你说。
夏莹手上没停,说你说。
她就把刚才那位送伞的不是她远房表哥,而是自己的“笔友”大哥,也就是之前有一年曾到他们岛上来过的那名间谍记者的情况都说了。
听着听着,夏莹把手中的整理给停了,爬上床听她说。
她问你们是怎么“搭”上的呢?
沐云就把最早在东滩上见过一面,后来又去山里找人家的经过也说了。
夏莹睁大了两只眼睛,说:“我听到了什么?你不是吧,我怎么感觉你看上人家了呢?”
在闺蜜面前,沐云河也不脸红,说:“是你你也得看上。”
夏莹说:“那可不一定。我还想呢,你什么时候有了个远房表哥。你有什么亲戚,我还不清楚!”
当天讲故事一讲到了傍晚,也不急着退房了,说索性明天再走。
因为已经得知了苏江宁的身份,所以夏莹提议一起去晚饭。
沐云河有点小纠结,说:“他这人有点怪,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你们现在还不认识,一起吃饭会让他很不自在……”眼看夏莹夸张地皱起了眉头,连忙说:“你不要多心啊,没有不介绍你们认识的意思!”
夏莹拧了她一把,故意说:“呵,当我不知道,鸟还藏食呢!”
沐云河立刻拧回去:“说了没有!”
第二天一早,夏莹还在梦乡中,沐云河就偷偷敲开了苏江宁的房间,对他坦白,自己已经把他的实际情况告诉小姐妹了。
对此,苏江宁并无意见。
沐云河松了一口气,说好了当天返程的时间。
所以回岛的路上是一起走的。
期间夏莹不住的眼神往苏江宁那里飘,仅偷看还不够,还要评论,不停掐沐云河:“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沐云河:“我知道……”
夏莹有亲戚在申市,所以对申市来的人多了一份亲切感。她自己不过十四五岁,从未恋爱过,身边也没人恋爱过。从昨日到今天,仿佛摸到了一点恋爱八卦的边,十分兴奋。
沐云河不得不安抚她:“冷静!”
到了黄沙岛,先和夏莹分了手,又和苏江宁继续走。
来到冬暖夏凉屋前,应该暂时告个别了。
此前那栋蓝色小房子的电线已经拉好,只等年底通水。他们还将原先用珊瑚搭建的部分的内侧加装了保暖和防水材料,如今那栋小房子已经非常现代化,不仅夜间灯火通明,连空调都装上了。
苏江宁在小岛住得挺开心,除了写杂志,他还开始写小说。
沐云河有天没忍住,说能不能给我看一眼,苏江宁说当然不行,让她赶紧做功课。
原先他们有个非常正当的理由天天待在一起,便是苏江宁帮沐云河辅导功课。
如今中考已考完,再想时时见面也不是不行,但……要想个新理由。
暂时想不出来今晚见面的理由,两人只好说:“明天见。”
沐云河慢慢往家里走,想起夏莹在渡轮上的揶揄,不知不觉脸又红了。
到了门前,她一推门,发现门口只有三姐的一双鞋。
听见动静,沐云冰从厨房里迎出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回来啦?考得怎么样?卷子难不难?”
沐云河说不难不难,四周看了一圈,问:“二哥呢?”
沐云冰一时没回答,只笑,推着她往厨房走:“他出去了耍了嘛!和你罗姐一起去的!快看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