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一片的赫号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人发现船尾的变故,也没发现一只小兔子的入侵。
她父亲已在对面甲板上望眼欲穿。
沐云河跑回了自己船上,连比划带说地解释自己已经找到了二哥,他被手铐锁着,而手铐钥匙可能就在他们刚刚砸过的第二名男子身上。
父女俩立刻回到船舱内部,打开那个小间们。里面穿雅戈尔的男士已经恢复了气力,在开门的一刹那扑了上来打算争取自由!
沐宇军气吞山河,撩起一脚将他踹回了原位。
沐云河对贩毒者没有客气的,抄起旁边一个铁桶罩在此人头上,沐宇军手脚并用地施以老拳,最后合身一把抱住此人:“搜!”
沐云河立刻上下其手在该大副的身上摸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摸到了一大串钥匙,根本分不出来哪吧是哪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沐云河揣上整串钥匙,像个兔子成精般又跑到了赫号上。
二哥,等我!
第70章 海上风云(3)
巨大的赫号像一座沉默的海上牢笼。
太过沉默了,以至于沐云河再次按先前的路线前往二哥所在的地下室时,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人。
事情超乎寻常的顺利。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她的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能否成功拯救二哥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想到之前那个被自己砸了好几斧头变得血淋淋的人。
那人还活着吗?
如果死了……她会有麻烦的吧?
管不上那么多了,救出二哥再说!
沐云河硬着头皮又进入了那个黑洞洞的房间。
她喊了一声:“二哥!”
下面立刻传来了沐云川的回音。
沐云河松了一口气。
刚才她走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注目,还是把入口的铁板盖回了原处。
现在让她摸一摸这块板在哪儿。
她照着印象中的位置摸了下去,刚摸到,忽然脖子一紧,竟是被人掐住了!
沐云河除了嘴没有叫,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尖叫。
那人力大无穷,想掐着沐云河的脖子把她整个人提起!
千钧一发之际,沐云河猛地拉开地面的盖子,在身体被提起的同时,将手中的钥匙从地下室的正方形入口中丢了下去。
她艰难地在空中扭转身体,发现掐她脖子的竟是先前那个被她砸得血流满面的人。
原来这人没死,还有这么猛的体力!
沐云河被掐个半死,脚都碰不到地面,她企图调转身体踹这人下/体,却根本办不到。
肺中的空气正急速减少,而此人也开始放开喉咙喊人了!
沐云河想,完了……
在眼前发黑之时,她忽然想到,不对啊,我不是把钥匙扔下去了吗?二哥呢?
她正想呢,脖子上一松,接着就落入一个怀抱中。
并不是她二哥的怀抱,而是唐松奕的怀抱。
她二哥此时正在痛扁那个刚刚掐她的人。
别看此人面对沐云河力拔山兮气盖世,但毕竟受了伤,在沐云川的暴打下很快在地上缩成一团。
沐云河双脚落地,急了:“二哥,走!”
沐云川也不恋战,三个人迅速往外跑。
还好这是个钢船,传音不易,方才那人扯着喉咙喊人的声音似乎没有传到很远。
又或许已经传出去了,只是来人来不及赶到。
总之在沐云河的领路之下,三人迅速来到甲板之上。
沐宇军一看儿子现身,思路清爽,二话没说返回了驾驶室。
沐云河一马当先踏上跳板,接着唐松奕,接着沐云川。
这艘500吨轮立刻调转方向,像做贼一样迅速驶离了旁边的庞然大物。
此时是凌晨时分,乌云蔽月,根本看不见星空。
连天气都在帮忙。
如果这艘船有腿,现在可能正在做百米冲刺。
不出两个小时,船就开进了海湾,又过了二十分钟,成功泊在了泊位上。
沐宇军与唐松奕留在船上,沐云河则和二哥飞跑下船,直奔派出所。
小地方的派出所,到了夜间只有一名值班民警。
听了这事,走私?这一带走私的情况不少,要不等天亮了领导上班了再说吧?
沐云河摊开两只染血的手掌:“您看,有人身伤害案!”
这下,那位片儿警彻底精神了。
连夜给领导打了电话。
不出半小时,所里匆匆赶来一堆人,听了兄妹俩的介绍,连夜上沐家船查看情况。
民警把杂物间和船舱内部小间的两名男子带回所里审问,又给沐家三人与唐松奕做了笔录,一直弄到第二天白天。
离开派出所,沐云河隐隐不安。
她觉得不太对,这样就足够了吗?
听刚才警察们的意思,先立案,再调查。
对于这样的案子,如果不出海警把相家船抓个人赃俱获,仅靠在岸上调查,能查出什么呢?
这毕竟是刑侦手段还没有那么发达的九零年代。
而且警方也没办法对她家人进行24小时全天候的保护。
二哥和唐已然知道了相家船的秘密,现在自己和父亲也知道了。
他们会轻轻放过吗?
怎么想都不可能。
沐云河当即止步,喊住正准备回家的父亲、二哥和唐松奕。
她说你们别回去了,岛上不安全,你们仨现在就开船去申市,找个酒店住下来!
父子俩也瞬间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唐还懵着,已被沐云川拉着返回码头。
然而,他们远远地看见自家船周围满是警察和红袖章。
恐怕这条船已经被当成关键证物给控制起来了。
不想被这些执勤人员发现他们又回来了,几人迅速离开了码头。
沐云河说:“走,去客运码头。”
刚走到一半,说:“不对,去西码头!”
黄沙岛的客运码头,一般指去对岸贾门县的码头。而西码头则是一座冷清的老码头,只剩下去周边小岛的一些路线。
到了西码头,一看时间表,最近一班船是去竺浦岛的。
竺浦岛是一座和黄沙岛差不多的岛屿,不像庄离岛那样小得离谱,码头上来个陌生人半个岛都好奇。
这样容易出事,还是竺浦岛合适。
沐云河让三位男士先买票上船,令他们去了竺浦岛后,再寻机会辗转去申市。
竺浦岛去申市的班次也多。
她留下了她父亲的寻呼机,好与她哥寻呼机联系。
然后描述了一下自己不能跟着一起走的原因。
“二哥知道的,我岛上还有个朋友,我要去找一下他。他是申市人,或许会对我们有帮助。而且你们先去,我去帮你们拿些衣服和行李,之后就来申市找你们!”
二哥十分担心她:“我们危险,难道你不危险吗?”
沐云河说:“我不危险,相天逸不敢拿我怎么样。”
这句话说出口,她自己都心虚。
她要去找苏江宁。
倒不纯是为了在申市寻求帮助。
经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夜,沐云河迫不及待要把所有的经过都倾倒给苏江宁听。
如果不让她好好地描述倾吐一番,她就要爆炸了。
无数多的信息卡壳在她的脑子里,来不及消化和处理,这一夜她都是凭着直觉在做事。
虽然行动上非常成功,情感上却担惊受怕,一颗心怎么都没能落回腔子里。
她觉得如果来到苏江宁身边,把一切都告诉他,或许她就能安定下来了。
重生回来,父兄虽然都是亲爱的家人,却不足够给她心灵上的依靠。虽然她年纪小身形稚嫩,却像家中的顶梁柱一样。
顶梁柱倒是不累,但却有些寂寞!
沐云河行动如风,很快飘回了家。
远远地看到冬暖夏凉屋门口围着好些人。
她避开冬暖夏凉屋,直奔后头的小蓝房,敲开了门。
一见到她,苏江宁显然松了口气。
今天一大早就听见前面闹闹哄哄,像是沐云河家房子的动静。
苏江宁有些担心,但没有过去问。没想到不一会儿,竟有人来敲门,像是打听到了他和沐云河的牵连,过来调查点消息。
苏江宁自然一问三不知。
此时看见沐云河回来了,连忙让她进屋。
沐云河举着两只血迹干涸的手:“你不知道我昨晚上遇到了什么!”
看起来是很长的一段故事。
苏江宁掏出这个年头很难得的湿巾,让沐云河擦手。
沐云河的神魂逐渐归于原位。
现在还不是讲故事的好时机。
她便把自己和父亲出船后,遇到了赫拉克勒斯号,她上船找到了被困的二哥并营救成功后疯狂返航的经过简单说了。
又说回来后报了警,所以警方在调查。她觉得岛上不安全,所以送另外三人去了竺浦岛,让他们转道去申市。
苏江宁原本听她讲个大概,觉得十分离奇,如电影情节。听到最后,赞赏沐云河做得对。
沐云河看见他来到床边,从窗台上的书包里翻出了一个对讲机一样的东西,黑色硬壳,只有半个手掌大。
她好奇:“这是什么?”
苏江宁:“手机。”
沐云河:“手机?”
苏江宁:“就是大哥大。”
沐云河:?
大哥大怎么长这样?
初三一年专心学业,沐云河与外界的商品潮流稍微有些脱节,并不知道市面上已经出现了更先进的折叠手机。
天哪,苏江宁有移动电话,她竟然不知道!
苏江宁打了个电话,交代说让在申市开三个房间,再去客运码头接人。说着说着,把电话给沐云河,让她描述一下这三人的体貌特征。
沐云河照实说了,又说那三位抵达的时间还不知道。
苏江宁说没关系,等确认了再联系,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沐云河说你找的谁?
苏江宁说我舅舅。
沐云河“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苏江宁的亲戚好像都还挺厉害,申市人都这样厉害吗?
她之前刚做生意时,把货拉去码头的物流车就是苏江宁帮忙联系的。
本打算整理一些她哥的衣服带过去,可眼看冬暖屋的架势,还是算了,到那边再买吧!
于是只带了苏江宁的包和她自己的随身小包。
两人没去正经的客运码头,而是在海边找了个做快艇生意的,直接乘快艇去了对面一个叫“尖门岛”的地方。
尖门岛虽然名为“岛”,其实是个连通大陆的小型半岛,在贾门县的东北面,离申市的距离还更近些。
两人上了岸,打了辆车直奔申市。
最后比那三位还早到。
他们抵达申市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七点,在路边馆子里吃了,沐云河一身脏污,又找了钟点房洗了澡。
她这边刚洗完,那边来电话,说人接到了。
于是赶去下榻的宾馆碰面。
第71章 海上风云(4)
异地相见,百感交集。
从昨夜的一通折腾,再到凌晨报警笔录到上午,白天又是旅途奔波。
到了这时,都已经一身的疲惫。
简单吃过晚饭,各自回房休息,连苏江宁都开了一间房睡在了这里。
第二天一早,沐云河在宾馆里等着,苏江宁回了一次家,中午时分又来到宾馆。
沐云河问苏江宁这种案件,能不能在申市再报一次警?
不知道为啥,总觉得老家的警方不一定给力。
苏江宁让她相信警察,说这事的管辖范围在当地,即使这边警方受理了,案件还是要移交给当地处理。
沐云河听了很是发愁。
苏江宁说,要不要找找看媒体?
他们可以去华新社反应一下情况,看看能不能做调查报道。如果当地警方的进展不够有力,还可以写内参。
沐云河不太了解内参是什么。
苏江宁说就是不便对外发布新闻的,可以通过内部渠道直接向上级部门反应情况。
沐云河又燃起了希望。
都说媒体是无冕之王,如果中央媒体能介入,多少能推动当地的办案。
于是吃了饭,下午来到了隆武路上。
进了华新社大楼,这次苏江宁直接带沐云河到了楼上。
苏江宁离职已有半年,去而复返,在办公室里引起了轰动。
社里藏龙卧虎,都知道这个青年人出身颇有背景,又得领导赏识,虽然不太合群但同事们也都理解,认为是一种未经社会打磨过的傲气。
没想到突然有天一张辞呈就跑了。
要知道在这个年头,华新社可是体制内的体制内,看看发展到头了的中年汉子往外跑的有,前途无量的青年人可是没有会跑路的!
何况分社社长名义上还算是苏家老爷子过去的学生。
不过,辞了就辞了,以他的脾气还能回来看看,那可就太稀奇了!
在此上班的时候,办公室都是不大看得到人影的!
一听苏江宁来了,连摄影部主任也闻讯赶来,然而苏江宁找的根本不是他。
苏江宁带着沐云河直接去了社长室。
这天,社长正好在。
社长办公室位于18层,靠着东边的一间大落地窗的景观房,从办公室里能直接看见下头的浦江两岸。
这天下午,社长正悠闲地泡好一壶茶,摊开几份报纸,正打算进入阅读时间,冷不丁门就被敲响了。
一般这时候来找他的,是总编办公室的人员来找他签字。
没想到刚说一句“进来”,一个超挺拔个子的青年带着另一个人进来了。
社长高度近视,连忙取了眼睛戴上,一看,居然是这位小祖宗!
嚯,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连忙站起来:“小苏啊!今儿怎么来了!坐!这位是?”
十四五岁玉质冰清的少女,还不算个成年人,社长面前似乎用不上“位”这种煞有介事的量词。
沐云河忙自我介绍:“我是江宁哥哥的帮教对象,我叫沐云河!”
她刚说完,就被苏江宁扫了一眼。
沐云河立刻把嘴闭上当哑巴。
社长倒是挺热情:“坐!坐!我刚泡了茶,要不要来一杯?”
苏江宁也没客气,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开口就是:“张叔,有件事要麻烦你。”
接着便让当事人描述经过。
听沐云河讲完整件事,张社长的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试图总结掌握的信息:“就是说你们那个岛上,有个船老板在做走私,还贩运毒品,囚禁了两个不同流合污的船员。现在这两个船员逃出来了,但是除了人证,没有其他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