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再说说前两具白骨是怎么回事?”
“这小女不知,说不定有人扔河里,怎么什么都赖到我们府?”
“那两具尸骨的身份查到了吗?”
“还没。”
“你们派人去查,一个多时辰后回来。”
周业似是预感到接下来的事,屏退了下人。
“太阳又高了,这井泡了死人也怪瘆人的,不如去夫人房间畅谈?”
秋娘的脸色难看,“不行。”
却由不得她,周业落后几人一步。
秋娘则焦急地走在最前面。
房间带着香味,一种秋娘身上独有的香味。
“秋娘爱看书吗?”
姜雪念了一长段,秋娘只皱着眉头,不见喜爱之色。
“秋娘喜欢穿红衣吗?”姜雪挑出最角落的衣服。
“偶尔换换样子。”
姜雪轻轻一笑,“秋娘的脚时大时小,还会伸缩呀,只是这度也大了点。”姜雪拿出两双鞋比对着,足差了一寸。
“那是几年前的鞋。”
“还沾了些新鲜的泥。您没事还专门把它放在泥里?”
“够了,人是我杀的,秋娘只是想替我顶罪,你们何必这样步步紧逼”
“周老爷,有些话还是说清楚,你这样吞吞吐吐过了几年,到头来开心过几日”许良卿脚踢床板。
周业平静下来,面容下隐藏着极大的痛苦,“我只是……害怕失去。”
两人抱在一起,像奔赴刑场的苦命鸳鸯。
姜雪说:“出来吧,我闻到鸡腿味儿了。”
只见床下出来一女人,手里拿着吃食,一脸尴尬地看着他们。
周业只看着秋娘,面色微微动容。
“夫人这该如何解释?”
秋娘低头避开周业的目光:“我只想安生过日子,本以为天衣无缝,这缝子还是被苍蝇越盯越大。”
她擦擦眼睛,静了会儿,似是要把她的故事理一理。
“美貌于人来说是把剑,而这剑对我却是插向自己的,小时候并不好看,书不曾读过多少,帮爹娘干活,哄弟弟睡觉,就是个顶普通顶普通的人。我想着以后找个待自己真心的丈夫,平静地度过余生。”秋娘露出憧憬的笑,又如石头掉进水里,一下击碎了。
“随着面容长开,我感到出去买菜时,人们的目光聚集到我身上,像是身上爬满虫子似的,很不自在,这种情况应该得意,可我不舒服,他们的眼睛像长着触手,一层层剥着我的衣服。”
“我不再上街,却有许多人慕名而来,我爹娘都是老实怯懦的人,迎他们进来。一次次,越发得寸进尺,有提亲的,有半夜耍酒疯子敲我窗户的。那时我明白,我要找一个靠山。”
“也终是太贪心了。”
“我选中周业一是他家有钱,二是我知道他有脸盲症。我惧怕男人,晚上又怎可笑着缠绵,而这脸盲症却救了我。我花价钱赎来一个女孩,白天是我,晚上是她。”
“你是怎么发现我脸盲的?”
“小时候,我每次从你家门口过都打招呼,你每次都问我名字,而我逗你,每次说的不一样,你却信了。”
姜雪目光转向一直悄悄看向周业的女人,“那日晚上你在干什么?”
“在老爷房间。”她脸红了。
“周老爷,您说自己杀的,又怎么杀呢?”
“他侮辱秋娘,我就把他杀了。那时我半夜听到声音,看到一男一女在秋娘的房间,我拽开那男的,女人看到我面色一变,匆匆跑走。我很愤怒,失手把男人打死,扔到井里。那女人我也没找到,原来……”
“您事先还带着绳子去的?”姜雪深吸一口气,“既然你们都不老实说,那就我说。”
“展夏那天喝醉,秋夫人就像是个神秘传说一样,是个勾人的禁果。他半夜爬进来了,先到周老爷房间,看到两人安睡,心下懊恼,可就在他回去时,看到什么闪动了一下,是秋娘你,每天你都在外等候,在周业睡熟你俩换回来。”
“我想,那天,月色很好,展夏一眼看见你的样子,当下惊呆,甚至明白些什么。你担心暴露秘密,好言好语,引他到你房间,你使方法使他睡,拿绳子勒他的脖子,他动了动,你摸不到气息。自吓得晕了过去。就这时,周业来了,他感觉时间到了,你也该把灵霄叫走了。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他把展夏弄走,我想展夏那时还没死,他是溺死的,肚子里有水。”
秋娘看着周业,近乎崩溃,“你早就知道?”
灵霄说:“他从没碰过我。”
葳蕤城-美人含毒03
终是低估了喜欢。
周业是何时喜欢上秋娘的呢?全镇人为之疯狂的时候,他在自家府里忙着生意,忙着应酬,记住每个人的特点。他掩饰的很好,下人们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就在一天,他数着钱,感人生寂寞时,一女子上门说喜欢他。
他只当玩笑,却见她每日缠着自己,嘘寒问暖,甚至给他缝鞋。
娶这样一个人也不错。
他娶了她,在洞房花烛夜,他拉着她的手,声音,身量,都一样。可怎么这么陌生?他喜欢白天的秋娘,不喜欢晚上的秋娘。
但他不戳穿,他害怕失去她,从什么时候一颦一笑都让他牵肠挂肚了呢?
那些男人都是他杀的,秋娘惧怕男人,他读书,来开解她,为她种下满园的花,绘制蓝色的童话。
只是,如今,都破了。
秋娘扑过去,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痛苦而又甜蜜。
姜雪刚走出去,就被一人扯住,“我姐姐怎样了?”
是秋雨辰,姜雪甩开手,没搭理他。
徐良卿买了一包桂花糕,放到姜雪手里。
香味止住她的思绪,她仰着头,“如果早点说该多好啊!”
“世上多少人小心翼翼过着认为好的生活,姜雪,若是你,你会吗?”
“会。”姜雪直视他,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案子都破了,钥匙在哪儿呢?要不你再下次水?”姜雪厚脸皮地吃着桂花糕。
她拿出簪子看,“断了。”
把它拼到一起,当时由于光暗没看清,此时心内一惊,桂花糕全数塞进嘴里。只把它完全咽了,才说:“你过来看。”
那簪子上刻着字,从字形能感到匆忙和恐惧,写着:救命。
“不是我,我都没见过这簪子。”秋雨辰委屈地说,整张脸还是好看得要命。
“你的相好有没有失踪的?”
“还真有一个,我以为她生病了。”
姜雪来了希望,“你能带我们去她家吗?”
秋雨辰看姜雪看着自己,眼里不含其他杂质,悠悠笑了,“好啊,那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
“请你吃饭。”
这女子先行斩断他的话,他也只得应承。
他们到了一个普通人家,姜雪问,“洛姑娘在吗?她的簪子落在街上,我知是她的,来还给她。”
姜雪把簪子拿出来,已经粘好了。
中年女人看到簪子,亲切起来,“谢谢,她卧病在家,不方便见人。我代她先谢谢您。”
“大娘,洛姑娘怕是有危险。”
妇人不解,面色不豫。
“那簪子上刻着救命二字,我们想若是洛在家就是恶作剧。”
女人看簪子确有划痕,叫来一个小孩,还真是巧,来人正是那伶俐的小娃。
“正是救命二字,娘,姐姐怎么了?”小孩眼看要哭出来。
“叫你爹回来,什么都别说。各位请进。”
女人颤抖着拿出一封信,姜雪展开。
秋雨辰凝眉,“这是伪造的,虽字迹一样,洛华决不会写私奔二字的,她认为私奔这词不吉利。”
洛父赶来,憨厚的眸子含着怒意。
房间里少了几身衣服,鞋子,其他的便没了。
“您先去报官,想来她是在林子里被劫走的,我们先去找找。”
秋雨辰对林子最熟悉,带他们走过去,姜雪站在当初捡簪子的地方,低头寻找。
洛华本和秋雨辰约会,她来早了,坐在那,被人盯上,拽到这颗大树后面,绑上。
她用什么刻的?这周遭并无锋利的东西,连小石子都没有。
有机会刻这些字,想必洛和匪徒周旋得还不错。
“有没有会捕鱼的男人?”
“哦,有几个。”
“单身的?”
“让我想想,单身的只有王大哥,他的妻子前年跑了。因他酗酒打人。”
“去他家。”
秋雨辰记忆中王大哥是个极怕女人的,看姜雪那一幅焦急的样子,便先带他们去,警告姜雪说话小心点。
到了门前,许良卿携着姜雪翻墙,秋雨辰敲门分散注意力。
姜雪抚着胸口,刚才她从墙上跳下来,许良卿接住她,这感觉妙不可言。趁外面人说话他们溜进一间间房子。
姜雪见西边房子没有窗户,门口堆积着木屑,用手分开,还上着一把锁。她贴着门,轻声喊:“洛姑娘。”
喊几声,没人回应,她又轻叩门,只希望秋雨辰拖久一点。
听到屋内的撞击声,她的心落了地。
许良卿带她出去时,姜雪看他脸色难看。
“我刚在他屋里发现了骨头。”那屋里有扑鼻的鱼腥味,地板踩着声音奇怪,他用手帕拿起菜刀,沿缝隙轻轻一撬,下面是具裹着衣服的女人骨头。
他的妻子没跑。
出来后,姜雪和秋雨辰招手,他又说上一阵才回来。
许良卿去叫捕快,现在只剩他二人。
“你到底喜欢哪个?还是哪个都不喜欢?”姜雪问。
“我也想喜欢一个,可她们都只看我相貌,现在是爱得热烈,等再过二十年,青春不在,她们会如何,容貌,如何有看不厌的一天。”秋雨辰走得笔直,坦然接受周边人的注视。
“总会有人喜欢你的全部的。”姜雪默默说,“你却不该广撒网,一次只钓一只鱼,才显诚意。”
“你说的对,一次只钓一只鱼,我好像找到了。”秋雨辰一双眸子看向她,炽热、空洞。
姜雪摇头,“我也放着线,正等着我想要的那条大白鱼上钩。秋公子,你可太慢了。”
晚上,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姜雪正吃着饭,忍不住跑出去看热闹,原是那块巨大的石头被击碎了。
男人们把碎石块抬上岸,灯火通明,那边澡池一片欢乐,这边则鼓着气喊叫着把这隐藏罪恶的石头放到岸上,让黑暗再无躲藏之处。
“你看那儿?”许良卿说。
姜雪看去,一片石块中嵌着什么,在发着绿光。
她跑过去,用手帕取下来,不及细看,就跑到许良卿身边。
“一个人长着翅膀,拿着剑,射中一颗心。这人看起来还很高兴,是小孩射桃子?”
丘比特之剑,姜雪内心扶额。
但见许良卿看向自己,她组织语言,“是一个掌管爱情的神仙,他的箭是爱情,就像月老牵线,他是射箭,被箭射中的人意味着陷入了爱情。”
受不住他好奇的目光,她伸开手,这次就让他拿会儿吧!
他自取出手帕,仔细端详,而后戳了戳姜雪,“我看这次的宝物很好看,我能拿一半吗?”
“你……把它拆了?”姜雪接过那插着箭的心,感觉胸口被踩了一脚。
“对啊,看他怎么射箭!”
生日和禁忌
生日
地图已印在脑子里,最后一个钥匙所在地是苗国的皇殿,路途遥远,难度系数最大。
他们日夜兼程,跨过了气候的交界点。
天色昏暗,雪铺在地上,没过小腿。
前方有一处驿站。
两人互相搀扶着过去,老板开门,室内环绕着一阵暖风,循来处,是一个硕大的暖炉。
“这两天有暴风雪,出门就没命啊!”
许良卿想此次倒省许多功夫。
他们租了两间相邻的房子,姜雪盘腿坐在炕上,觉得身体暖透了。翻出本子,手轻轻摩擦着明天的日子。
她盘算着,去找老板买些东西。
晚上天黑得特别快,许良卿站在窗前,姜雪房间的灯在雪地上反射出晕黄的光,直亮到凌晨。
他盖着新被子,敲墙,那边很快有回应,他眉眼笑起来,很快入睡。
呜呜的北风让人赖在被窝里和床天荒地老,姜雪掀被子逼自己起来,开窗吹了一脸雪花。
她下去吃饭,许良卿坐在那似是等着她,她偏坐到另一处,和老板说起话来。
他把她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说不算抵债,她是因为他才下水的。
姜雪啃着骨头,万千思绪难分难理,索性团成一团烧了。
她在门外堆雪人,两个胖胖的雪人掐着腰要打架的感觉。她摇头,改了改。
天又黑,许良卿看着一个个都进了房间,睡那么早?别的小两口住在一起也就算了,姜雪你睡这么早不会在筹划什么阴谋吧!
他在空无一人的大堂坐半个时辰,打定主意要探入敌人的房间。
敲门,里面立刻传来声音:“门没锁,进来。”
他越发觉得有阴谋,姜雪等在门后,贴近他,用布蒙上他的眼睛。
“别问,待会你就知道了。”
他的袖子被姜雪牵着,他被引到一个地方坐下,是她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