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清穿)——映在月光里
时间:2022-02-08 09:12:20

  卢希宁思索片刻,认真说道:“发现其中的道理,与根据其中的原理做出东西来不一样。好比《天工开物》这本书,里面记载了千万种东西的制作方法,可是都太简单,看了让人不得其解,后人能从中学到的知识太少了。黄履庄真的很聪明,又擅长动手,民间应该有无数这样的人,只是写不出来八股文,考不上官,真是可惜。”

  她拿起旁边的望远镜,指着前面的玻璃说道:“我知道该怎么改善望远镜,就是做不出来,因为我没有做过这些,动手能力也不行。如果换成黄履庄,他要是知道了原理,肯定做得出来。他人在何处?还在扬州吗?”

  卢希宁没有谦虚,玻璃与焰火不一样,焰火颜色太简单,就是各种金属的焰色反应,是最简单的化学知识。

  望远镜显微镜这种仪器,最主要的是玻璃,光学玻璃与普通玻璃随处可见,她平时见多了,也不会去想究竟是从何而来。

  纳兰容若现在对卢希宁会什么,已经不会觉得惊讶,说道:“恰好黄履庄也来了京城,借住在友人处,你要见见他吗?”

  卢希宁眼神一喜,猛地点着头:“要见要见,我想问问他还会做哪些东西。”

  纳兰容若深思之后,说道:“宁宁,自从上次献了方子,皇上赏了千里镜之后就没有动静。皇上提及过观星台,这个观星台自从前朝就有,后来南怀仁设计与监造了赤道经纬仪,黄道经纬仪等各种天文仪器。涉及到天的事情,皇上都不会允许人染指。也不是皇上愚昧迂腐,而是怕有人借机生事。民间反清复明向来没有断过,皇上怕有人打着天象的旗号造反。世人多愚昧,最容易被煽动。”

  卢希宁笑着道:“其实天真没有那么复杂,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天子也不是什么真正老天的儿子,不然怎么会有不同朝代不同姓的皇帝?天文台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还有钱财,就是放到民间,也没有人能养得起。而且观星,靠着肉眼看不到,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得出结论。好比天上的土星,绕着太阳公转一周就需要近三十年。若有人能在短时日内,不借助天文仪器,就能得出关于天文的结论,那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藏着掖着没有任何意义,放开这门学问,让大家都去研究,失去了神秘感,也没人会被鼓动了。”

  纳兰容若嘴张了张,没有说话。卢希宁也知道自己想得太简单,自嘲地笑了笑:“我哥以前说过,读书太贵,主要是纸张书本贵,我估计造纸跟不上,还有老百姓实在是太穷了,都吃不饱饭,哪有钱去读书。再说,你看这些圣人书,都像是天书一样,没有先生教导,自学都难。教授知识的课本,应该简单易懂,由浅入深,不能只学些诗词歌赋策论文章,真正能改变大清现状的,是科学,是各种数学几何化学物理等学问。”

  她见纳兰容若神色茫然,耐心解释道:“我打个比方吧,就好比说万物相生相克,比如额涅说柿子不能与螃蟹混在一起吃,这个说法是错误的,你不要听啊,我喜欢吃柿子,也喜欢吃螃蟹,快入秋了,正是吃螃蟹的好时节。”

  纳兰容若笑着点了点卢希宁的唇,她冲他眨眼笑:“虽然说法有误,里面也饱含了化学知识,有些物质混在一起,就会生成另外的物质,这就是化学反应。你再看头上的屋脊梁,为何不会塌下来?这里面涉及到物理中的力学。桥梁又为何不会垮塌,这里面除了力学,还有风量也要考虑进去。大家都只管着建桥修房,怎么都没人整理出一套学问出来,然后教给大家呢?”

  纳兰容若听得心潮澎湃,不过还是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宁宁,千百年来,都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皇上有野心,想着能一统天下,大清海晏河清。像是各种新奇的技巧,以大清如今的现状,皇上肯定不会让新奇的技艺落入民间,尤其是火.器,大.炮等。”

  卢希宁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朝廷为了安定,肯定会管制武.器,不管什么时候都一样,现在我也只是私底下抱怨一下而已。”

  纳兰容若拥着她,劝慰道:“宁宁,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后日我休沐,让行墨去下帖子,请黄履庄去丙舍吃酒,到时候让你见见他。”

  卢希宁点头嗯了声:“你要记得提醒我,把这个望远镜带上。”

  纳兰容若一口答应了,咳嗽了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道:“宁宁,今晚你还没有推倒我,我先前可特意换了身易撕开的衣衫。”

  卢希宁鼓了鼓脸颊,恹恹道:“我月事来了,这个月你又白费力气了。”

  纳兰容若愣了下,忙说道:“宁宁,你快别难过,我也没有白费力气,每次我都快活得很,这是人间至乐极乐。阿玛现在春风得意,额涅也不会逼你,宫里那边也没有动静,你放心吧。秋季的京城最美,我反正也没多少事情,以后考了殿试之后,估计就没有如今这般清闲自在,不如趁这段时日好生陪陪你。”

  过了两天,纳兰容若带着卢希宁到了丙舍。下了一场秋雨后,天气又转晴,太阳晒在身上已经没有以前的热度。

  天高云淡,进到庄子,四周仍然花红柳绿,树叶绿得快漾出水,看了就令人心旷神怡。

  纳兰容若周到妥帖,派马车去接了黄履庄,因为友人忙着准备明年春闱,这次没有一起前来,他便一人来了。

  卢希宁与纳兰容若等在庄子门口,马车停下来,一个身穿青细布衣衫,中等身高不胖不瘦,五官乍一看平凡,组合在一起却令人感到舒服的年轻人,手上抱着匣子下了车。

  他见到两人立在门口,楞在了那里,想见礼手上又捧着匣子,一时尴尬地转了半圈。

  行墨忙上前,恭敬地道:“黄先生,小的替你拿着。”

  黄履庄将匣子递给行墨,说道:“多谢小哥,这是送给纳兰公子的小玩意,我平时闲得无事做来玩,也不值什么钱,就是图个新鲜。先生不敢当,就叫我名字就好。”

  客气完之后,他似乎觉得说多了些,脸又红了红,忙上前抱拳作揖,两人还了礼,将他往庄子里面迎。

  纳兰容若见卢希宁一直盯着行墨手上的匣子看,忍笑说道:“冒昧请黄先生前来庄子,没曾想黄先生还这般客气,带了礼物前来。听说黄先生做的东西新奇精巧,一物难求,今天我可是占了大便宜。”

  黄履庄好似不大擅长说话,伸手挠了挠头,说道:“也不是一物难求,做的东西也卖不出去,若是有人喜欢,我就随便送给他们了。匣子里面是我做的瑞光镜,呃,不过晚上的时候才能看清楚。”

  卢希宁眼神从匣子上收回来,看着黄履庄脸上的窘迫,她感到无比亲切,好奇问道:“晚上才能看到的话,瑞光镜是不是与光有关?”(注)

  黄履庄从下车起,就守着礼节,并不敢多去看卢希宁,这时听到她一下就猜到了瑞光镜的用处,那双本来就亮晶晶的双眼,更加明亮照人,也忘了避嫌,盯着她惊喜地道:“少夫人莫非也喜欢这些?”

  卢希宁笑着不断点头:“我喜欢是喜欢,但是我不会做,还是你厉害。”

  黄履庄嘿嘿一笑,不好意思说道:“我从小就喜欢这些东西,许多人都说我不务正业,迄今连个功名都没有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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