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不能装糊涂了。
她目光闪闪的看向刚巧从客栈外面走进来的沈栖。
沈栖似乎很是明白她眼神代表的意义,对她微微点头,脚步没有停顿,率先朝楼梯走去。
到了廊道,沈栖停下脚步,温声的问道:“夏姑娘,可是有什么疑惑?”
夏云桐压低了声音:“昨天还那么紧张,今天怎么似乎宽松了许多,难道刺客找到了吗?”
沈栖目光含着深意,在夏云桐的脸上微微停留了几秒钟,然后才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他很是耐心的解释道:“我听说刺客很可能是北鞑国二王子派来的,因为使团是大王子的人,他们两个历来不和。想来……是不想看到南梁国与北鞑国和平吧。”
夏云桐狐疑的看了一眼沈栖,她怎么就不相信是北鞑国人动的手呢?
一时间,廊道内有些安静。
沈栖的手指动了动,到目前为止这盘死棋基本算是盘活了。
将凶手的线索指向了北鞑国的二王子,而事实上,北鞑国的二王子的确派人来了京城,只不过那些人被他们给控制住了。
在暗卫里排行第八的羊八,他的父亲就是北鞑国人,母亲则是金州人。
他本来是个奴隶,后来流落到京城。
他知道之后,就让洛西河将他带去暗卫本营进行训练。
这是一个对北鞑国身负血海深仇的人。
在八岁之前,他过得很惨。
他的母亲本来是金州知府的孙女。
鞑子大举进攻中原,铁蹄之下,金州的百姓瞬间生活在地狱里,苏老将军和他的将士们弹尽粮绝战死沙场,金州知府拒不投降,率领民众拚死抵抗。
后来,城破了。
金州知府战死在城门楼,他的内眷全都自杀。
可是,羊八的母亲因为体弱,还没来得及自杀,就被鞑子给抓住了。
………
南梁国与北鞑国是世代的血海深仇,可笑那南梁国的皇帝和大臣们丝毫没有这个自觉。
他们不敢打仗,一是国库没银子,二是担心战事一起。他们就会没了眼前这金尊玉贵的生活。
可是,要知道,北鞑国历来狼子野心,那是一个兽性十足的国家。没有礼仪没有文化,骨子里就是强取豪夺。
想要过安宁的生活,就要将他们打服打怕。
想到这里,沈栖的脸上露出丝丝的嘲讽。
而夏云桐差不多就明白了,这是借刀杀人,也明显的没有牵连他的人。
部署这样一盘棋的沈栖,的确很了不得。
当然了,康元帝可能永远都想不到,被他毒死的太子死而复生。
那么,她一个局外人,就也没必要再追问下去。
夏云桐道:“我现在就去制能让人昏睡的药丸,不过过程很复杂,费时很多。你买的这些药材,只能制三粒,我给你两粒,其中一粒我要留下来。”
沈栖自然满口答应。
其实有一粒就够了。
当然了,能多上一粒也很好。
夏云桐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将沈栖需要的药丸做了出来,沈栖买了几样制药的工具,都放在楼上的空房间,碾药的碾子是纯铁打造的,像是两头尖尖的小船。
碾子很有重量,不过夏云桐用起来很轻松。
这一次因为药材好,所以制出来的三粒药丸效果也比预想的更好。
夏云桐将两粒药丸都交给了沈栖就回屋子叮嘱夏云朵,这一次哪里都不要去,就算外面没事了,也老老实实的在客栈里面呆着。
夏云朵当然是满口的答应。
如今沈栖已经给沈哲买回来合适的衣服,普通的棉布,是现在市井百姓小儿穿的。
可这小脸蛋白白嫩嫩,又带着一身皇家的富贵之气,出去肯定让人怀疑。
所以,沈哲知道外面危险,他更是连楼都不会下的。
夏云桐准备先去回春堂,等回来的时候,直接带点药材将小孩的脸弄得黄一些,过城门的时候甚至回凉水湾。也不会有人过多关注。
现在这小孩已经有了新的身份。
父亲欠了赌债被人打断了双腿,没几天就去世了,家里的房子和铺子,都被放高利贷的给拿走了。
母亲在客栈做杂杂活,实在养不活,就恳求夏云桐将他带走。
并写了保证书,今生今世绝对不再去打扰陆蛰。
就让他做夏家的儿子,据说家里有这样的男孩,连氏生下的没准也是男孩。
不得不说,这借口挺有意思。
夏云桐出门的时候路过沈栖的房间,本想直接往出走,可沈栖连忙出声唤住夏云桐:“夏姑娘,稍等一下。”
夏云桐停住了脚步,就见沈栖从桌子旁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块玉石:“这是暖玉,将它制成玉佩或者手镯,对人身体有好处。”
其实他手里还有不少成色极好的玉佩和玉镯。
可是他与这夏姑娘早就没有了婚约,假如他送人姑娘玉佩和手镯就失了分寸。
但是这没有雕琢的玉石倒是可以。
夏云桐接过这块玉石,凝眸细看,还别说,这真是一块成色极好的暖玉,也就这个时代啊,在几百年之后几乎都看不到了。
有的人家就是有这样的玉石也会收起来,以后传给自己的儿女。
至于市面上说是暖玉,其实假的很多。
这是给她的又一份补偿?
夏云桐抬起眼眸看向沈栖。
而沈栖也恰好正在垂眸看着她。
视线就这么的对在一起。
在夏云桐清透的目光之下,沈栖竟然有了一丝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同时觉得这种感觉太荒唐。
第72章 新宅子
沈栖极力掩饰不大自然的神色。
夏云桐倒没有注意,笑着道:“那谢过沈四哥了。”
夏云桐又回了屋子,将暖玉石放了起来。
窗台下,夏云朵带着沈哲与那只黑老鹰玩的不亦乐乎。
沈栖的说辞已经告诉了这两个孩子。
沈哲听过一遍就记住了,夏云朵更是记得牢固。
所以这边基本算是安排妥贴了。
看到夏云桐去而复返,夏云朵连忙站起来,不等夏云桐说话呢,连声的保证道:“大姐,你不用特意嘱咐了,我和阿哲肯定不会乱跑的。”
夏云桐笑了笑:“回家之前,带你出去转一转。”
夏云朵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干嘛骗你?”
如今夏云朵心底里的阴霾淡了很多,竟然开始想家了。
夏云桐觉得很欣慰。
她曾经也想过,如果夏云朵由着性子继续这么作下去,她就不会再管她了,好在这孩子虽然心眼多,可在她的容忍范围内。
她还算是个懂事的,心地也善良。
等夏云桐到回春堂的时候,柳大夫笑容满面地迎上来,将一张地契以及相关文书递给夏云桐:“宅子已经买好了,那宅子的主人认识几个当官的,竟然直接过了户,走,我现在带你去看看。”
尽管夏云桐早已经知道,可还是难免高兴起来。
夏云桐并不准备带毛豆回梁水湾。虽然毛豆年龄小,但这小少年社会经验很丰富,有柳大夫的帮衬,让他住在这宅子里,平日在医馆帮忙,也能跟着学点东西。
回春堂并不单只有柳大夫一个人,他这边没事儿了,这消息就风一样的传了出去。
被他暂时安置在家呆着的三个老大夫迫不及待的回来。
他们在回春堂已经待了很多年,猛然离开,正心里难受着呢,就听说回春堂已经安然无恙了,自然是满心高兴。
至于几个药童还有伙计以及掌柜的,有的已经回老家了,柳大夫就又新找了几个。
这都预示着回春堂再次热闹起来。
当然了,这话不能说在面上。
本心来讲,假如人人都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那才是最好。
带上了毛豆,三个人就朝着东街走去。
走了大约一刻钟,柳大夫就停了下来,指了指前面的院子,声音轻快的道:“夏姑娘,这就是你的宅子。”
刚才柳大夫与她说的时候,夏云桐只是很高兴,可当看到真真切切的房子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种归属感。
哪怕这房子她一时半会的住不进来。
房子空了几个月,柳大夫拿出钥匙将锁着的大门打开。
这宅子与京城其他宅子大体相同,一进门就是一道影壁,上面雕刻着一个大大的福字,转过影壁就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
墙角的水缸里面,有两片荷叶一朵荷花,此时,正是荷花开得娇艳的时候。
走过月亮门就是后院,那里有几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
院子虽然有些萧条,可很整洁,显然柳大夫已经提前找人打扫了。
夏云桐里里外外的看了一遍,表示很满意。这家以前是做香料生意的,后院有个作坊,打开门之后还有一丝丝淡淡的馨香从里面弥漫出来。
这家主人好像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所以急着将房子卖掉。
本来要价是六百两的,可柳大夫手里也没有银子,就准备想再看看,没想到第二天,中人又找来说是答应四百两卖给他。
看样子,的确是想要搬离京城的。
就目前来讲,房子暂时可以不用修缮,等以后住进来的时候再收拾也不迟。但当务之急,是要将这个铺子租出去。
等以后有条件的时候,夏云桐也准备开个铺子,但现在时间太仓促了,她得赶紧回凉水湾。
一事不烦二主,在这一片,柳大夫人脉好,而且与他交往的也大多是心地纯善之辈。
夏云桐与他说了之后,柳大夫满口答应,并且对于夏云桐的信任很是高兴。他指了指前面的铺子:“这地界好,很快就能将它租出去,我会看好人选。”说到这里,柳大夫停顿了一下:“夏姑娘,我有个建议,这段时间,京城人牙子手里的人都人满为患了。”
夏云桐诧异的问道:“为什么?”
“自从皇太子薨了之后,抄家的抄家问斩的问斩流放的流放,那些人府里都有很多下人。官府收了他们之后,自然不可能养着,反手还会卖掉。”
夏云桐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可是对于这买人卖人还是接受不来。
此时毛豆已经跑去了后院。
尽管这里已经初步打扫了,可边边角角还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挥动着扫帚开始打扫。
天井处,柳大夫看了一眼后边,想了想就跟夏云桐说:“如果你放心,就让毛豆去我的医馆,跟着青蒿他们学习识别药材,没准以后真可以做你的帮手。”
夏云桐眼睛一亮,坦言相告:“柳大夫,其实我刚才就想和您说这事儿了。在医馆里,不管是学些什么,也总归有一技之长,铺子先租出去,以后我准备开一个香料脂粉铺子。”
不论在哪个年代,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柳大夫点点头:“既然如此,我托人牙子找几个靠得住的下人,如果可以,让他们挂在我回春堂的名下。”
如果不想偏居于凉水湾,以后这下人肯定要买的。
对于这个朝代的人来讲,只有手里捏着卖身契,对方才会忠心于你。
夏云桐想了想,就也同意了。
可就在这时,传来敲门的声音。
柳大夫还愣了一下,这房子刚刚换主人,谁会来敲门呢?
但他还是赶紧的走了过去。
夏云桐看到毛豆依然在清扫后院,就也没拦他。
对他太客气了,这宅子他不好呆。
于是夏云桐就也朝前走,想看看是谁。
然后就看到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正满面笑容的与柳大夫说着话,柳大夫看到夏云桐过来,停顿了一下,就介绍道:“这是牙行的吴中人。”
“可是有事儿?”夏云桐问道。
第73章 师徒
吴中人依然满面笑容:“大小姐,今天有个少年说是你的同乡。他说你在这里买了宅子,肯定需要下人。他那里正好有合适的,就让我带过来,您看看怎么样?”
夏云桐愣了一下,同乡,少年,难道是沈栖吗?
不等夏云桐询问,吴中人主动的说道:“那少年说他姓沈。”
那就是了。
夏云桐没再说话,既然是沈栖介绍来的人肯定是稳妥的。
吴中人招呼着外面:“主家让你们进来。”
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四个人,一男一女加两个孩子,男的大约五十岁的样子。另一个婆子定是他的媳妇。
男孩大约十岁左右,女孩与夏云朵年龄相仿。
这人倒是挺多的。
夏云桐觉得牙疼,就她现在这情况,这四个人能养得起吗?
吴中人继续热情地介绍道:“他们这是一家四口。在我们牙行有一段时间了。”
夏云桐就问道:“为什么没有找到主家?”
按道理说牙行是不会养一家四口这么长时间的。
吴中人有些为难的道:“他们是想一家四口在一起不分开,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买主。”
停顿了一下,吴中人直接说道:“实不相瞒。这老汉叫江伯,以前是在西区一户富贵人家做事。
那家的老爷做生意赔了本,家里的下人就都发卖了,他们本来是一家六口,这是他们的孙子和孙女。
不过江伯的儿子和儿媳染上伤寒,前后脚的去了。
但我可以保证,江伯绝对是个靠得住的。”
他又指了指妇人:“那是江婆子,有一手好厨艺,男孩叫江河,认得字,以前跟着那家的少爷来着,小姑娘叫江秀,别看年纪小,很是心灵手巧,裁缝活做的不错。”
听到这里,夏云桐就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柳大夫也帮着观察了一下。
他见的人多,这看人还是有一套的,老伯目光清正,那妇人老实本分,男孩和女孩也是乖巧伶俐。
柳大夫就暗暗的对着夏云桐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