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自己去吧,我明天有事。”夏云桐头也不回的说道。
春桃尴尬的站在原地,都怪大哥,说话口无遮拦的。
夏云桐倒是没怎么生气,单纯就觉得夏金水嘴巴不讨喜。
赵俊生是十里八屯唯一一个年轻的秀才,他家只有寡母,辛苦将他抚养长大,也幸好他是出息的,如今享受名下土地免收赋税和国家提供粮食的待遇。
再加上人长得不错,所以还真是不少闺阁少女梦中的夫君。
但这和她没啥关系,她记得赵俊生隔壁家是一处三间的茅草房,是族里一位无儿无女的长辈留下的,因为太破了,就一直在那儿放着了。
等她走到地方之后,就看到三个人在院子里忙着。
二丫一眼就看到了大姐,兴奋的跑出去接过了夏云桐的背篓,一声惊呼:“大姐,你采了这么多的油黄蘑啊?”
夏云桐随意的应着,问走过来的夏良:“爹,这个家怎么分的呀?”
夏良闷声的道:“你大伯是长子,按照规定长房长子得家产的七成……家里太穷,只分了两亩水田一亩旱田。”
停顿了一下,就接着道:“你奶做主,给了我们五十个铜板,这是给你娘的补偿。”
夏云桐看到了角落里一只母鸡,反过来安慰夏良:“爹,没事的,自古以来家产都是从无到有,我们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夏良叹了一口气,不过情绪却好多了,他起身拿着斧头出去,趁着天亮,他去林子边多弄点柳条将院子围起来,还得编几个席子还得打些干柴……
对了,还得去山里打些盖房子的茅草,如今是雨季,房子漏了媳妇闺女可得遭罪了。
这么一想,活计好多,也就没时间去伤感了。
而且,隐隐的有一种即将当家做主的期待感。
二丫拉着夏云桐去看屋子,房子构造简单,一进屋是灶房,两边是卧室,外面茅草,里面是黄泥,不过黑一块黄一块的,还不如老宅的西厢房。
可小姑娘高兴的眉眼弯弯:“大姐,屋子我和娘都擦干净了,我们姐妹还是住在一起,炕上铺了干草,我还摘了不少的野花,你看好看吗?”
在夏云桐的印象中,她是真没见过这么破的屋子,说是卧室,和牛棚差不多,不过,窗台上有一个破罐子,上面是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
倒是给这破烂的屋子染上一抹亮丽的色彩。
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笑了笑:“好看,你先收拾着,我去做饭。”
………
夜色降临,月亮隐进云层,凉水湾陷入了一片漆黑的沉寂之中,夏云桐终于可以躺在干草上好好的捋一捋了。
她穿进了书里,那么现实的她应该死了。
谁会为她难过呢,也许只有罚了她的外公了,至于她的亲生父亲应该会骂她一句罪有应得吧。
真的是这样吗?
她自小在外公身边长大,外公是大国医,他接触的大都是极富极贵之人,她三岁就会背诵汤头歌,五岁的时候已经能拿着银针准确的找到穴位,十八岁那年研究出了延缓衰老的药物,瞬间手里就握了几十亿的资产。
她顺利的成了外公的继承人。
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爸爸还是外公的学生,妈妈温柔又貌美,按理说,这应该是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其实一年前,也的确如此。
可惜,那一天父亲带回来一个女孩,跪在妈妈面前求她成全他,他说那个女孩没他会死的,这个女孩是他所在医学院的一个学生,是他人到中年遇到的真爱,他没管住下半身出了轨。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妈妈给她做了最后一顿早餐,等她上班之后,就从高楼一跃而下。
那么高的楼啊,一向娇弱的妈妈该多疼啊。
爸爸似乎没有想到会这样,他应该是痛不欲生的,可她不会可怜他,她几针下去,让那个身材挺拔又儒雅的男子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她以雷霆手腕拿走了他所有的财产,转手就以妈妈的名义全部捐了出去,她将一无所有的爸爸用轮椅推去了他和那个女孩的爱巢。
不是真爱吗,不是没了他会死吗?
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人怎么相爱下去!
第15章 看我
不等她看到结果呢,外公就知道了,当时的外公是真生气了,怒斥了一顿之后还拿走了金针,说她没有医德,不配用祖师爷的金针……
黑暗中,夏云桐眸光格外的寒凉,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喔,对了,她被罚跪在仁心堂,每天要跪满八个小时,要反思自己的行为。
后来她就昏过去了,等睁开眼睛她就坐在了夏家的灶台前。
其实平日里她是不看小说的,看得最多的都是医学方面的书籍,但她被外公给关起来反省,连手机都没收了,还是表弟偷送进来几本书,这本权谋文就是其中的一本。
如果能选择,她多么希望她能重生到妈妈跳楼前的那一刻啊!!!
夏云桐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其实也挺好的,几息之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太疲乏了,她很快就沉进了梦乡。
………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冲破厚重的云层,须弥之间,整片天空就变得清透,可凤鸣山依然被薄雾笼罩着,若隐若现如披着一层面纱一般。
凉水湾村,夏良的新家。
夏云桐睁开了眼睛,对着黑乎乎的棚顶,她的眼神迷茫了一瞬,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轻手轻脚的起身,穿好布鞋去了院子。
略微的扫视了一眼,这个家倒是有了一点模样。
篱笆墙已经扎了起来,四周种了一排二丫从林子边挖回来的野花,五颜六色,什么品种都有,即便晨光微熹,可也将破院子点缀的生动起来。
其实那是个热爱生活的小丫头。
夏良昨晚还打了不少的干柴,此时都整齐的码在角落里,另一侧还有一大堆的篮筐,这是夏良编的也让他带了回来。
至于锅碗瓢盆……
夏家只有一个铁锅,自然不能拔出来给他,张婆子将铁锅折合成铜板给了夏良,如今铁具管制的不严,镇子里就有一个铁匠铺。
然后还给分了几个大碗和一个木盆和一个暂时能熬野菜粥的罐子。
糙米分了二十斤,配上野菜,能吃上一个多月,至于油酱醋各种调料,那是统统没有,不光他们夏家,别人家也如此。
有一把粗盐,已经被夏良小心的放在了高处。
因为理亏,张婆子和夏满囤只让夏良年底的时候,孝敬他们八十斤糙米即可,至于年礼没要求。
所谓的糙米就是只脱了一层外壳的稻谷,口感粗糙还不好煮,但营养还挺丰富,用来减肥就很不错。
当然了,夏家人瘦的跟麻杆似的,是不需要减肥的。
夏云桐又去了后面菜园子,上面的荒草也不见了,黝黑的土地里已经撒了老族长给的菜种子。
夏云桐转回到院子里,无意识的目光朝着邻居赵俊生家的方向看过去。
心里却在想,自己是现在偷着走还是告诉夏良一声?
行李嘛,那玩意如今不存在,她贴身倒是装着积攒下来的十八文,想要出门,那也是很简单的事儿。
至于其后的盘缠路费,夏云桐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心里早有安排,她想,还是告诉一声吧,要不然这夫妻二人该惦记了。
她刚要转身,隔壁篱笆墙就传来一道极力压低的声音,似乎很羞恼:“夏大姑娘,请你矜持一些,不要再看我了。”
夏云桐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少年郎,手里拿着一本书,人长得很清俊,身着长衫,头发束起,一双眼睛明亮清澈,就是脸颊似乎有点不正常的红晕。
这个少年她当然认识,就是夏金水嘴里的赵俊生,迂曲县城最年轻最前途无量的秀才。
喔,对了,这人其实还是未来摄政王的亲信之臣。
可她看他了吗?
没有哇,很冤枉的好吗?
此时天刚微微亮,四周还有淡淡的雾气,她心里有事,真没看到对面树下还站着一个人。
赵家和夏家是邻居,中间隔了一道篱笆墙,这道墙是赵家的,用黄泥坯砌成,大约有一米高,上面用弯了的柳条插出一道道半圆形,如今上面满是绿油油的柳叶。
赵家的房子也是茅草屋,不过墙体很厚,用黄泥坯盖成的,如今的青砖难买,赵家只有母子二人,赵母觉得儿子早晚会当官,所以,就没有必要盖青砖房。
可即便如此,跟旁边的夏家二房比,那也是白天鹅和丑小鸭的距离。
夏云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声音也不高,却足够赵俊生听得清:“我没看你,只是你不巧的落在我的视线里,其实我的眼睛里并没有你,况且,作为君子,难道你不该适当的避开我的视线吗?”
本来赵俊生说完马上就后悔了,大丫性子执拗心性高,这话会让她羞愧的,心里就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分,不等解释呢,就听到了夏云桐的这番话。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可细品,好像哪个地方不对劲。
可不等他说什么呢,夏云桐已经不耐的转身,随之,夏良竟然提着一桶水走进了院子。
这个爹真勤快,她还以为他没醒呢。
一问才知,夏良昨晚和连氏商量好了,他去京城接回三丫,家里都安排好了,起早打水也是免得大丫劳累。
不过这一次夏云桐态度比较强势,几番争执下来,夏良不得不同意,毕竟夏云桐说得对,他是男人,如果这里面真有猫腻,他一个大男人是见不到元若烟的。
况且夏云桐也计划好了,早晨花一个铜板坐赵大爷家送豆腐的牛车,到了镇子再花五个铜板去县城,以此类推,镇子里去京城的人都是这么走的。
………
夏良背着柳条筐,身旁是拿着一个布包的夏云桐。
父女两的背影很快的消失在了晨色中。
院子里的赵俊生眼神若有所思,大丫要去哪里,难道是因为被退亲觉得没有颜面要出去躲一躲吗?
其实很没必要。
那沈四郎不过是一个猎户而已,他是配不上大丫的,他有什么权利挑挑拣拣?
赵俊生就有些后悔。
母亲这几天不舒服,他就从县学回来照顾,恰巧知道大丫和沈四郎的亲事退了,有人就指指点点,他觉得大丫肯定日子不好过,可男女有别,他想开导一番都无从下手。
他们已经不是小时候了。
更何况,大丫一向看不上读书人,对他也是一如既往的瞧不上。
他低垂着头,抿了抿嘴唇,转身进了屋。
第16章 天下
夏云桐完全不知道隔壁的赵俊生在想什么,她坐在牛车上,很快的到了镇子里。
天色已经彻底的明亮了。
这里的人都是早睡早起,此时街上也很热闹。
可最热闹的竟然是彩石镇南面去往县城的官道,有几辆马车已经在等客人了,可客人没有上马车,都是站在原地看着前面的方向。
夏云桐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
那是沈栖!
他依然是昨天的一身短打,眉眼冷漠,身姿笔直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奇怪的是,竟然没人去他的身边。
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牵着一批枣红马一路小跑的过来,这人是冯老爷的管家。
他将缰绳交给了沈栖,沈栖接过来,轻轻的拍了拍马背,然后在众人低低的惊呼声中翻身上马,漠然到冰冷的眉眼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他顿了一下,竟然对夏良微微颔首,随后,双腿一夹绝尘而去。
很快的消失在了尘土飞扬的官道上。
夏良还有点小激动,他看着眉眼同样冷淡的女儿,叹了一口气:“还真被你说中了,沈四郎果然要去京城,没想到他不但箭法好,马也骑得这么好。”
夏云桐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嘴角,作为南梁国未来的储君,自然是六艺精通,而骑射就在六艺之中。
况且,他这具身体要比有些孱弱的皇太子健康多了。
一箭射中白狼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当然了,不知情的人肯定觉得他如今了不起,刚才还有一个凉水湾的村人,朝她这边暗搓搓的看了好几眼呢。
估计和其他人想法一样,觉得自己是个没福气的。
从众人的低声交谈中也得知,冯老爷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和一匹马,这对农人来讲,五十两银子已是天文数字,更别说,还有一匹马呢。
不得不说,龙遇浅滩它也依然是龙。
其实这本书她看得潦草,前面看了几章,同名同姓的炮灰下线那么早,对她来讲阅读的不是很愉快。
中间翻了翻,权谋什么的兴趣不大,结尾部分倒是看了一些,历经血雨腥风,沈栖终于驱除鞑虏肃清朝野,结局是他端坐庙堂之上,身旁是十二岁的四皇子沈哲,小说到这里就结束了……
但具体的不清楚,比如他这一去京城会发生什么,夏云桐是一无所知。
不过对于这个世界的大致格局还是清楚的。
如今天下三分。
这片大陆有三个大国,居于中原和南部的南梁国,北部的北鞑国,西部的西摩国。
南梁国与西摩国距离遥远,中间隔着一片大沙漠,但与北鞑国却只有一江之隔,墨江一分为二,江北是一座叫金州的城池,本来也是南梁国的领土,只可惜被北鞑国占了,不单占了城池,成里的五万金州百姓都沦为了北鞑国的奴隶。
南梁国建国已有百余年,从早期的繁荣富强到如今的积贫积弱,是几代无德无才的皇帝造成的。
南梁国地大物博底蕴深厚,北鞑国早就虎视眈眈,先帝在位期间,北鞑国大王子罕儿木带领大军大举进攻中原。
一时间狼烟四起生灵涂炭。
先帝性子懦弱还被太监把持朝政,那场战争打了三年,大将军苏焕带领将士浴血疆场,可朝廷不给军饷,断了大军的粮草,南梁国的将士在马无草人无粮的情况下苦撑了一个月,最后苏焕战死沙场,几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
金州落在了北鞑国的手里,朝廷派人求和,将金州连同五万百姓拱手相送,不仅如此,还赔偿了大量的黄金白银,甚至,还送了一位公主去和亲。
说起来,如今已有二十二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