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条墨江就成了目前两国的分界线。
墨江南面是一个叫丘州的府城,如今是苏焕的长子苏泽安镇守,那里有几万大军,不过装备老旧,朝廷还欠着一年的军饷,可北鞑国并不安分,应该很快就要有动作了。
尽管距离这里很远,可接下来的日子并不平静。
已经坐在马车上的夏云桐心里琢磨着如今的形势,心里倒也希望沈栖尽快掌控朝廷,那样老百姓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不管如何,沈栖文武兼备,又有治国才能,南梁国在他的治理下方能国泰民安。
………
初升的太阳照耀着丘州城高高的城头,夏日的霞光沁染着墨江滚滚的江水,威武大将军苏泽安站在塔楼,沉默的注视着江北的大片草地。
那里本来是南梁国的土地,可如今成了北鞑国权贵们,挑衅羞辱南梁国将士的场所。
此时,十几个梳着小辫子的鞑子骑在马上,将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围在了中间。
嚣张的笑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惊飞了岸边树林的白雀鸟。
它们飞入蓝天很快消失不见。
少女跪坐在地上,抬头仰望蓝天,绝望的想,如果她和哥哥能变成两只鸟儿该多好啊。
眼泪顺着娇美的脸颊流下来。
几个满脸大胡子的鞑子拿着马鞭朝她抽过去,几下就将身上本来破旧的衣衫给抽的更加破碎不堪。
少女瞬间衣不蔽体,她饶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可也忍不住大声的哭叫起来。
少年眼眸猩红,他疯狂的扑过去想要护着妹妹,却被他们用鞭子狠命的抽打起来,少年在地上翻滚,那些鞑子们的笑声更加的猖狂了。
少女突然朝江边奔去,可随即就被一根漆黑的鞭子给卷回来,随后,那几个人下了马,开始脱袍解带,脸上带着淫邪的笑,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少女忽然不再挣扎了,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哥哥,又回头看了一眼矗立在阳光下的丘州城。
那里有南梁国的大将军苏泽安,那里还有几万的丘州百姓,虽然只有一江之隔,可她脚下的土地却仿佛地狱。
朝廷无能,皇帝昏聩,苦的只有他们这些贱民。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此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凛冽的风声直直的射中了少女的心口。
她蓦然的睁开眼睛,剧痛之下她看到了江对岸城楼上依稀的人影。
她噗通一声倒了下去,无声的呢喃:“谢谢你,大将军!”随后,她的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第17章 进城
现场有一刹那的凝滞,随即鞑子们开始骂了起来,他们纷纷翻身上马,其中一人大吼道:“射箭的肯定是苏将军,走,我们过江杀了他。”
另一人眼底里带着佩服:“苏将军的箭法真好,他不愧为神箭手!”
“如今我们大王已经派人去给南梁国的皇帝下战书,如果不同意我们的条件倒是可以打过去,可如果同意,我们真不能引战。”
“那要不我们找人暗杀他,或者让他们的皇帝砍了他的脑袋?”
领头的将军叫阿鲁,他一鞭子打在了说这番话的人身上,怒声的呵斥道:“混蛋,苏将军是英雄,他只能死在战场上!”
说完,目光冰冷的看了一眼丘州城的城楼,最后骑马带头朝着金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其他人看将军走了,顿觉无趣,于是也纷纷打马离开。
可片刻之后,一个人调转马头跑回来,正赶上少年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鞑子下马用绳子将少年的手捆住,他看了一眼少女的尸体,随后一脚踢进了墨江里。
少年目次欲裂,他咬着牙死死的盯着鞑子,如果他是和一只狼该多好,他就可以将鞑子活活的撕碎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鞑子连畜生都不如。
鞑子根本不在意少年恨不得吃了他的目光,反倒咧嘴一笑,再次翻身上马,骏马跑得不快,少年被绳子牵扯的踉踉跄跄。
可他始终没有回头去看丘州城。
他的眼底一片死寂还有压抑着的恨意。
总有一天,他,贺青山,要为妹妹报仇!
丘州的城楼,苏泽安沉默的目睹着这一切,几息之后,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弓箭,旁边一个副将脸色狰狞,咬牙切齿:“可恶的鞑子,我恨不得生啖其肉……”
另外一人却说道:“将军仁慈,让那女子免遭毒手。”
苏泽安脸色冰冷,嘴角带着讥笑:“我算哪门子将军,我也只敢对自己的子民拉弓了。”
“……将军,总有一天,我们会一雪前耻!”副将斩钉截铁的道。
苏将军不置可否,他转身缓缓的走下了城楼的台阶。
他身上是一套盔甲,是南梁军中的老样式,那是他的父亲苏焕大将军的,穿在他身上已经有二十二年了,虽然很陈旧,可是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在盔甲上时,有淡淡的光泽在上面流淌。
也许那并不是太阳光,是血色流光。
铠甲的颜色很深沉,可是苏泽安的背影却带着一抹苍凉,他面色平静无悲无喜,但在心底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他满腔悲愤。
父亲死了二十二年,大公主被送去北鞑国的王庭也已二十二年。
他也等了二十二年!
可是,最有希望做一个明君的皇太子突然薨了,北鞑国突然就派使团去了京城。
朝廷的信息还没有传来。
无外乎是求和。
这次送什么呢?
金银珠宝女人或者再送去一个公主吗?
苏泽安只觉得心口闷的是似被重锤锤过一般。
如鹰隼一般的目光忽然的凛冽起来。
他站在台阶的中间,一招手,身旁的副将迅速走到他身旁,躬身施礼:“将军有何吩咐?”
“……去下游寻找那女子的尸体,找到了,将她葬在丘州吧。”
“属下遵命。”这名副将转身快步的离开了。
他曾发誓一定打到北鞑国将大公主救回来。
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如今一看,当年的誓言就是个笑话。
以为康元帝会是个明君,可他失望了,后来他将希望寄托在皇太子身上,可如今皇太子死的不明不白。
南梁国就好像身上长满了脓疮的老者。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倒去。
这样的念头已经在他心底里徘徊了无数次。
可他总觉得黑漆漆的夜空中似乎还有一线光明。
他在等,等一个机会!
………
却说彩石镇的官道上,夏良尽管早已经看不到女儿坐的那辆马车的影子,可他依然站在原地。
心里是担心的,可却不得不让女儿孤身前往。
半晌之后,夏良才缓缓掉转身子,先是去集市上将背着的篮筐卖掉了,家里的五十个铜板都给了女儿。他现在可以说是身无分文,好在今天运气不错,这些篮筐竟然卖了十二个铜板。
他买了半斤猪油,熬菜粥的时候可以放一些在里面。
他将猪油和剩下的几个铜板放好,想了想,脚步一转就去了元氏所说的那个院子。
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做这样害人的东西。
彩石镇并不大,从东看到西,从南望到北,所以夏良很快的就到了那家门口。
按照元氏的说法敲了五下门,然后又说:“主人在家吗?我要买豆腐,要水豆腐,要两块……”
说完之后夏良的心忽然咚咚的跳了起来,竟然有些紧张,可没想到院子里很安静也无人应答,而这时候旁边有一个端着针线篓的婆子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夏良,皱着眉头问:“你想租房子?”
夏良一愣,随即说道:“这房子要租出去吗?”
“当然。”
“请问大娘,这是您家的宅子?”
“不是,这宅子是府城一位夫人买下来的,前段时间租了出去,后来那家人又搬走了,这不,房子就空下来了。”
“大娘,那家人搬去哪儿了?”
婆子嘴角撇了撇,这乡下来的泥腿子,哪里租得起房子?她真是吃饱了撑的在这里和他磨牙,就不耐烦的道:“那与你有何关系,你到底租还是不租,不要耽误我时间。”
夏良连忙摆手,随后胡乱地应付几句,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
婆子冷冷的哼了一声,端着针线篓子也扭身走了。
………
彩石镇距离迂曲县城并不近,马车要走两个时辰,他们到县城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赶马车的大伯还要拉人回镇子,不过却好心的告诉夏云桐去哪里坐车最安全。
“现在官道上倒也没有土匪,不过你个姑娘家的还是注意一些,县城里有一家镖局,今天正是他们走镖的日子,有不少马车都与他们结伴而行,你只需多付十个铜板,他们就会将你安全的送到京城。”
第18章 京城
夏云桐谢过好心的大伯,拎着包袱先是去了这位老人家说的镖局。
镖局的大门是威武的门楼,里面吵吵嚷嚷的很是热闹,夏云桐很快与一个马车夫谈好了。
但他们要吃过午饭才出发,也就是要一个时辰之后。
付了两文订金,夏云桐离开了镖行。
她先是去了几家医馆,简单的了解了一下这里药草的价格,和各种药丸的价格。
最有名的朱神医的朱家医馆。
一般的医馆取名字要么是回春要么是济世,很少有用姓氏命名的。
可这里生意却是最好,抓药的药童就有七八个,还有几个坐堂的大夫,至于朱神医,等闲见不到他的面。
夏云桐找准机会,和一个要去后堂的药童低声道:“小哥,我手里有一个成色极好的玉芝,我想见朱神医。”
药童狐疑的看了一眼夏云桐,穿着破旧,面黄肌瘦,医者都讲究一个望闻问切,他这一眼望去,以他的经验这姑娘经常吃不饱,家里日子过的艰难,不过眼神明亮,态度不卑不亢,在那一站,好似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
“你光说不行,你拿出来我看看。”
夏云桐更是抱紧了包袱,眼神警惕,不过神情却很是认真:“不行,我爹说了,不见到朱神医不能拿出来。”
朱家医馆口碑好,里面的药童素质也不错,他没有嘲讽,也没有赶人,而是也压低了声音:“那你稍等,我去后堂禀报师父。”
说完就掀开帘子急匆匆的离开了。
夏云桐觉得药童挺有素质,医馆面积大,如今来来往往的人也很多,他声音不大,别人自然听不到,万一她手里真有玉芝,也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不大一会,药童过来说师父有请,夏云桐跟着药童去了后堂,后面是一个大的庭院,与前面分割开,此时满院子都是药香。
树下石桌旁坐着一位老者,面容清瘦,头发花白,大约六十多岁的样子,朝夏云桐看过来,扫视了一眼她手里的包袱,眉头蹙了蹙,却挥手让药童离开。
此时,院子里只有他和夏云桐。
朱神医声音温和的问道:“你假说包袱里有玉芝要见我,可是有事?”
夏云桐眼底里闪过一抹诧异,果然不愧神医的名头,竟然知道她的包袱里根本没有玉芝,她不禁好奇的问道:“朱神医,您是怎么知道的?”
朱神医笑了笑,耐心的道:“这个季节的玉芝如果是刚采摘的,会有一种特殊的味道,还有别称呼神医,老朽当不起的……”
夏云桐也没再问,她时间有限,站在朱神医的面前,敛去了神色,正色道:“朱大夫,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位老者告诉我一个药方,说是治疗伤寒的,您想知道吗?”
朱神医:……
这年头,连小丫头都会骗人了吗?
可夏云桐的神色真的很认真,虽然衣衫破旧,可看着淡定又从容,尤其那双眼睛,给人一种信服感,想了想,朱神医就索性道:“既然如此,你说来听听……”
………
半个时辰后,夏云桐拿着包袱从后堂走出来,和药童笑吟吟的告别,没人知道她的包袱里有十两银票五两碎银子。
夏云桐给朱神医的方子,是后世经过无数次临床试验得来的,药厂挂在她的名下,已经投产,治疗这种急性传染病有奇效。
而在这个朝代,伤寒可是大病,治愈率很低。
当她说到一半的时候,本来神色闲适的朱神医蓦然站起来,都是医者,药方是真是假自然能判断出来。
他拿起纸笔将药方写了下来,药效如何还不知道,但是却让老者茅塞顿开,他近年来也在研究,甚至亲自试药,总觉得少了什么导致药效发挥不出来。却原来缺的是一味药材。
朱神医不是不通俗务的人,心里满是疑问,可也知道有些话,就算是问也问不出来。
也许这丫头背后有高人,特意来指点他的呢。
他提出先给她五十两银子,被夏云桐给拒绝了,只说她有急事要出门,等回来之后再说。
所以,现在夏云桐的手里就不再是那五十几个铜板了。
尤其五十文,可是张婆子给连氏的补偿,也是夏家二房目前所有的银钱。
夏云桐脚步轻快的去了镖局。
赶路的人也不少,夏云桐做的那辆马车都是女眷,倒也很方便。
没有车棚,就是坐在车板上,一路上风餐露宿,等夏云桐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
京城,南梁国的政治和权利中心,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有一栋栋雕梁画柱的府邸,还有繁华热闹的街市。
自古以来都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元若烟嫁给了京城的富商为第九房小妾,春上的时候回彩石镇不单带走了三丫夏云朵,还将她娘家的一个女孩也带走了,说是让她们学刺绣顺便与她作伴,将来可以嫁个好人家。
富商姓彭,如今就住在京城的东区。
夏云桐没有去找客栈,而是先去了彭老爷住的地方,到了东区之后,也觉得有些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