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姐患了痨病,且积郁成疾,活不过一月;二,新皇后初一便要去冷宫处置五姐;三,五姐是父皇最宠爱的女儿,自然该去黄泉路上陪父皇。
她想过,五姐死在自己手里总比死在其他人手里强,这才送去毒酒。
从小到大,她做什么都想赢五姐,嫁人方面也是。最后,她嫁了孟苟,也算赢五姐一次。事实上,五姐死后孟苟连去冷宫瞧一眼都不曾,那时她才明白,孟苟谁都不爱,他只爱江山。
如此一看,她还是没赢。赢不赢的,其实她早不在乎了。国破了,家亡了,谁还在乎这点事。
她嫁孟苟是为保父皇母妃的性命,可惜他们都不懂。
*
今晚有宴,数百宾客来来往往,守卫并不会查得太仔细,况且梁轻鸢带了易容的面皮,按理说不会出什么差错。
约莫走了大半个时辰,视野里勉强能看到宫门,梁轻鸢踮起脚,满心雀跃。
倏地,集结的号角声在夜幕下窜起,先是一道,再是二道,三道,一共四道,正好在东南西北四个角上。
梁轻鸢不安地握紧了风羿的手,心道,有人发现她逃了?
“不必担心,一切有我。”风羿一字一字道,张开五指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嗯。”梁轻鸢点点头。
没等两人走出一丈距离,黑压压的侍卫便从四面涌来,甲胄相撞,步伐整齐沉重,每人手里都拿着火把,成千上百的火把,足够照亮黑夜。
梁轻鸢自嘲地哼了一声,怕是那位忠心耿耿的小宫女背叛她了。
眨眼间,密密麻麻的侍卫将两人包围,一圈又一圈,围得是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鸢儿。”
突然,熟悉的男声顺风吹来,由远及近,携着半真半假的怒意。话音方落,一角侍卫缓缓分开,露出一条半丈宽的走道来。
孟苟踩着雪地走进人群,眉梢眼角尽是威严,满身帝王气,早已不再是那个去天巽国求娶荣华公主的活泼二皇子。
“朕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要逃。”
他语气中有怒,不多,说上天也就三分。
既然孟苟认出自己,梁轻鸢也不继续扮别人。她探手到鬓边,捏着易容皮的一个边撕下,皮下是张明艳逼人的面庞,嫣红的唇瓣浅浅勾起,恍若挑了最浓的胭脂,姿容倾城,压得火光都黯然失色。
天巽国的几位公主各有各的美,而梁轻鸢的美是艳,艳到锋利,锋利到多看一眼便会觉得目光被割裂了,所以天巽国子民选第一公主从不选她。
“因为,我待够了。”她说话的语气软软的,像在撒娇求人。
孟苟站定,默然望着梁轻鸢。他以为梁轻鸢爱惨了自己,从未想过她会离开。不可否认的是,他喜欢梁轻鸢的脸,喜欢将她当做花瓶,高兴便去瞧瞧,不高兴便晾着。
她既是他的花瓶,就得养在劲武国的皇宫里。
“你若执意离开,朕今晚便杀光天巽国的百姓。”
“哦。可这跟我有何关系。”梁轻鸢无所谓地应了一声,轻声笑开。“难道你觉得我会为他们委曲求全留在这里一辈子?”
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说话,孟苟的脸霎时变得难看起来,挥手喊道:“弓箭手!”
他一发话,“唰唰唰”,不止包围他们的侍卫,便连城墙上的侍卫都拿出了弯弓,万千箭尖蓄势待发,齐齐对准他们俩,杀气森寒,将风雪的烈都比了下去。
见状,风羿明亮的星眸眯了起来。若此刻只他一人,逃走的机会便有八层,但要带上梁轻鸢,那就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他做不到的事有很多,但答应她的事,不管用什么法子,他都会做到。
所以,今晚他一定会带她走。
临近戌时,风雪愈发地大,大地迷乱人眼。终于,风羿做了决定,他举起空出的那只手,在半空中画了个五芒星的符号。
刹那间,黑夜犹如被什么奇异的力量洗刷过一般,成了微妙的白日,跟着,众人视野中的景物也全变了,不是雪夜,而是青翠的山林。
“嘶……嘶……”
冷不丁地,两条赤色巨蟒一左一右朝众人扑来,它们张着血盆大口,兔起鹘落间已吞下五人“啊!”众人陷入可怖的幻境,纷纷拔刀相互乱砍,惨叫声迭起。
风羿僵硬地立在原地,额际已有冷汗冒出。灵族的术法素来只做善事,若是用来杀人,受的反噬便会扩大数倍。
面对这诡异的幻境,梁轻鸢微微出神。记得儿时,风羿总用术法来哄她开心。
那些事,她其实一件都没忘。
“快走。”梁轻鸢扯着风羿往前走,风羿没动,她急了,怒道:“你愣着做什么!”
“咻!”风羿还是没动,也没看她。他自顾自吹响口哨,紧接着,远处传来一阵“哒哒”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