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
她也不在了
缓缓的闭上眼睛，娘说，我如今流泪，凡间必降大霜。
过了良久
这才往山上寻去，枇杷树老爷爷的元神寄过我的月白石，如今寻到他十分容易，提着裙摆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那老皱的树干“老爷爷”
枇杷树老爷爷缓缓的睁开眼，见是我，十分喜悦“丫头，你醒过来了？”
点点头“是”
“还能瞧见你，爷爷真的很欢喜”
笑了笑“还能瞧见爷爷，我也很欢喜的”
“你可是来问老头子事情的？”
又笑了笑“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爷爷的眼睛，我的确是有事儿要问您”
老爷爷也被我逗乐了，笑道“那里是瞒不了我的眼睛，我瞧着你的眼中满是疑惑，你只管问罢，看一下爷爷能不能解了你的疑惑”
盘腿坐在枇杷树老爷爷的对面直接道“爷爷，当年我元神已经散了，为何还能凝聚？”胸前的刀疤印记虽早已经消除，只是那沾着鲜红的刀，那般刺目，我如何能忘记？
“噢，原是为了这事儿而来。你可曾记得爷爷同你说过，有散自然也有聚，其实，你觉着元神散，并非真的散了，只是你当时的神思已经断了，便以为散了，沐尧上神散了几万年的修为帮你凝住了元神，自然你的元神迟早会凝聚起来，你如今身为上神，或许，那便是你该历的劫数”
“那沐尧上神如何晓得我的情况？当年水族都自顾不暇，他怎么到了九重天来帮我？关于这一点，我十分不明白，未免来得过于及时了罢”
枇杷树老爷爷哈哈大笑，因道“你这个傻姑娘，这个老爷爷就真不晓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老爷爷该如何说呢？你自己个心里难道一点儿念头都没有么？”
这，他的确说过那话，只是，我不大信，可似乎这理由，没得反驳，罢了
咬咬唇“爷爷，我还想问问您，我二哥的仙身您可晓得去了那里？”
枇杷树老爷爷叹了叹气“这个问题天后也问过我，二殿下去他该去的地方，了他种下的因果。丫头，你往人世间走了这一趟，世路也见惯了，你知道在人界一世要历尽劫难，神族何尝不是？两万年前的神族大劫亦是我们需历的，有生有死，天道循环如此”
心中默默一叹，道理我明白，只是，忍不住要想知道，垂了垂头“爷爷，那您可晓得这天道循环因何而起？”
“这，爷爷我就不晓得了，若真要回答，便是因缘而起，因缘而终”
静静的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跟老爷爷告退，捻了云彩往扶摇山去了
庆幸的是，褚玉当年在九重天！
好歹，她还在！
扶摇山一直都没有鹊山那般闹腾，如今少了好些仙娥，愈发显得冷清。
我推门进来的时候褚玉正低声跟双双说着什么要紧的事情，我这人都走了进来，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笑着听了一会儿，这才轻轻的咳了咳，她们两人这才双双回过头来，先是一愣，随即两人一齐跑了过来，满眼的震惊带着一丝不相信“小殿下！？”
笑盈盈的伸出手“许久不见了，你们可好？”
褚玉一把将我抱住激动落泪“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双双也扑了过来“小殿下，真的是小殿下，小殿下”
过了一会儿，挣扎着从她们两人的怀中脱身，扯了扯几近变形的衣裳，微笑道“两万年不见，倒是转了性子，你们两人未免也太热情了罢，我这一身衣裳都被你们给弄变形了，可是要赔我呢”再不折腾着出来，这两人的泪珠只怕会将扶摇山的药材给浇灌坏了
褚玉擦了擦眼角，恢复了些往日恬淡如菊的模样，拉着我便往屋子里走去，双双赶紧的跟了进来，亲自煮茶给我们吃。
褚玉将包了好几层的茶包打开“这还是我成婚后暖暖过来瞧我留下来的，原是想放在九重天招待亲友，那里晓得却是我多虑了，回来之时，我什么都没要，只带了这包茶叶，极小心的存着，总是舍不得吃”
“你存得再好，也两万年了，放了这么久的茶，别把我肚子给吃坏了”
褚玉听了闻了闻茶味“似乎真是没茶味儿了，果然是放得太久了些，双双，拿你制的茶罢”
看了看窗户上新糊上上去的红纱笑道“我记着你以前不喜欢这般鲜艳的颜色，怎么换了这个颜色？”
褚玉笑着走了过来“喜好都会变不是？这红纱映衬着几竿竹子，倒是好看的很，没得将好好的屋子弄得冷清清的，不像人住的地方”
抬了抬眼，苦笑了一声“这话暖暖说过，说这话的那一年，咱们还将你后山的池塘弄干了水挖莲藕来不是？”
褚玉眼眶接二连三的坠下热泪“是，她以前常来我这里闹腾，那时我总是看不惯她那淘气的模样，如今，想见她一面，却是再也不能了”
我眼眶一热“是啊，如今想再见她一面也不能了，还想着跟她吵吵嘴，说说话，都不能了，也再也没人能给咱们制那般好茶”
“茶快好了，过来喝茶罢”双双打破了萦绕在屋里的这一份凝重“再不来，我可把茶全吃了，到时候你们才真的哭呢！”
三人坐在茶炉子旁边，茶香四溢，炉子里的热气氤氲着，外头传来一阵喜鹊的叫唤声，三人抬头望窗外瞧去，只见一只色彩缤纷的小鸟儿正停在窗棂前头的枝桠上不住的朝着我们啼叫着，似乎在与我们对话一般
我忍不住笑了“这鸟儿欢闹的摸样倒有五分暖暖当年的神情”
“可不是，那时候她就喜欢趴在窗棂前头听墙角”
褚玉的话刚完，那鸟儿便化作了一阵彩烟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当中，就像是它从未停留过一般。
吃了茶，双双准备她的拿手菜肴去了
坐在竹子桥上，顺势将双脚垂了下去“瞧见你过的自由自在，我替你开心得很”
褚玉盘腿坐在我跟前“我也是替自己欢喜的，好歹算是明白了，不再去被那些东西束缚着，这才是我想要的日子”
偏偏头“你撕了那婚书，那边岂不是气炸了？”
“那又能如何呢？过了一段时日，什么都放下了，如今他们不也过得好好的，大家伙都相安无事的”
轻声笑道“我都能想象到那副场景，如今你跟双双这一回还真是‘成双成对’了，怪到都没人敢往扶摇山来了呢！”
“是我不要罢了，你瞧着眼前的这一派场景，还记得当年我跟双双一起回来，这整座扶摇山，便是被烈火烧焦一般，废了好些的精神，这才重新的栽花种树，修葺茅屋，突然发现，我们两人似乎也够了，何必找那么些人来呢？如今我们两人相伴，倒也觉着好”
“你开心就好，对了，有件事我想问你。”
褚玉舒展了一下上身的筋骨笑道“我便晓得你要问我事情的，我当时是在九重天，可你那边的事情我还真是不清楚，听到小仙娥们传了消息过来，这才晓得你出了事，待我赶过去之时，你已被沐尧上神带走了，那地面上只留下了好大一片血迹，其他的你应该也听了无数遍，皆是一样的，所以关于你的疑惑，我真的帮不了你”
“的确是听了多次了，可能真是我多心了，我只觉着疑惑，我与沐尧上神虽是有几分情面，可当年的那个情形，他如何出现得那般及时？”
“这个我那里晓得呢？你如今好了便罢，莫再胡思乱想了，潋滟侧妃跟肇源殿下皆已经认罪伏法了，血族也灭了，魔族的重新封印，如今四海八荒一片太平，不必再这般猜疑，他既情愿，你只管领他的情好了，何必多心揣测呢？”
“是啊，姐姐说得在理，小殿下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双双手中提着食盒走了过来，言语之间变出一个矮几来“小殿下，小仙做的都是您喜欢吃的，您可要多吃点”
褚玉掀开食盒瞧了瞧，随即对我笑道“还真全是你喜欢的，双双真真是偏心到了极致，何曾见她花这么多的心思在我身上呢？”
双双一边将碗碟取出一边道“那是，小殿下的喜好我可是一点都没忘记的，我就是相信小殿下迟早有一日会醒过来，会到咱们扶摇山用膳，所以每日勤加练习，就想着小殿下再来之时能给小殿下眼前一亮的感觉，不对，是胃口大开的感觉，我真的是煞费苦心了，姐姐是可以作证的，是不是呀，姐姐，我每日在厨房都有练习的”
褚玉憋着笑推了推双双“你这话也太虚了一些，人家都走远了，你还在这里自言自语的？”
双双抬起头看着眼前一池盛开的莲花，一脸的蒙圈儿
楚儿之舞
原是打算在扶摇山吃一点双双准备的精致小菜儿，可哪里晓得，她的菜才端过来，这云燕便将信件传到了我的手中，跟褚玉说了一声,赶紧的招来云朵蹋了上去
片刻便到了青丘之境
青丘多秀林，加之大姐喜欢打理这些，遍地的绿意似乎都比别处精致。
“姨娘”楚儿一阵风儿似的刮了过来“姨娘你快瞧瞧我这一身衣裳”说罢还在我面前旋了一圈儿“怎么样？可好看？”
细细的从上下打量了一阵，她今儿一身浅紫色的长裙显得双颊越发的粉嫩，裁剪做工都好得很十分显腰身，因笑道“衣裳好看，楚儿更好看”
楚儿咯咯的笑了“是吧，我就说珺哥哥没有眼光，这般好看的衣裳他都觉着不好看，还是姨娘眼光好”说罢又在我眼前转了几圈儿
“两人怎么还杵在外头说话？”大姐领着辰珺从正厅迎了出来嗔道“你再不来，这一大桌子饭菜都凉了，我可是备了好久的，白白的废我一番心思，你可仔细着！”
笑着唤了声大姐，拉着楚儿便往花厅里走去，朝大姐笑道“你的心若再晚一些，只怕我已经吃饱喝足了，可巧那边已经备好，我可是撇下那边就来了，如今你还凶我，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姨娘往扶摇山去了？”辰珺性子愈发的沉稳起来，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帝卿风范，耀眼得很。
我还未答话，楚儿便忍不住接下话来“大姨，您没发现珺哥哥说话十分老气横秋的？若是年岁再稍稍大一点，指不定都成一老爷爷说话模样了”
擦脸掩饰憋笑的表情，楚儿这孩子还真是百无禁忌，这样的性子，幸亏不跟着我，大姐啊大姐，这么些年真真是辛苦你了。
一时饭毕，几人便挪到松林间的小亭子里饮茶去，屏退了侍者，大姐开始大秀她的茶艺
十分散漫拿着茶杯笑道“都说松间饮茶乃是风雅之举，咱们四人虽皆非文人，为着应景，可不是要赋诗一首？”
“赋诗一首？这我可不行的，我最怕的便是念书了，姨娘可饶过楚儿罢”第一个出声的果然还是楚儿
大姐捡了小把的松针放入火炉中，抬起头来“我做一个闲散之人，为你们烹茶煮茗也就罢了，何苦为难我来？还要吟诗作赋的？”
放下茶杯笑道“大姐可是过谦了，旁人不晓得也就罢了，我还不晓得？你当年的才情，若是在人界，指不定人家都要说你是文曲星君下凡呢！这般自谦起来，可是不好”
大姐敲了敲我的脑袋笑道“别打趣你姐成不成？就是你的鬼点子多，想着这些个？他们俩做晚辈你倒是不为难？”
挑挑眉看向辰珺“闲来松间坐一日，倒也是诗意得很，只是未免也少了一些情趣，既然你娘亲如此谦逊，不如你代你娘来一首？”
辰珺眉头一展“辰珺向来不擅长诗赋，能否舞剑代替？”
跟大姐对视一眼，笑道“大姐觉着呢？”
大姐笑道“也罢了，咱们好歹不能太为难他？”
“等等等等，珺哥哥，你等一下，你要舞剑我得去寻个音师过来先”楚儿说罢一阵风似的刮走了
不稍片刻果然拉了一个抱琴的小仙娥过来
“拜见上神，娘娘，殿下”小仙娥行了礼便坐在松林间
素手一挑，琴音四溅
辰珺闻音把剑，势气如虹，矫捷如龙，放能雷霆震怒，收如江凝清光，音律停下，一曲舞毕，小仙娥抱琴告退，辰珺收了剑势坐回原位
将晾好的清茶递给辰珺，低下头捡过两个松子搁在石桌上轻描淡写道“我听闻楚儿的舞姿亦是曼妙得很，既然你辰珺哥哥已经开了个头，不如楚儿也舞一曲，也好让小姨我开开眼界？”说罢淡淡的瞥着楚儿一眼
楚儿惴惴不安的搓了搓衣角，眼神强自镇定却有些逃避“小姨这是听谁说的？楚儿并不会呀，不然楚儿吟诗一首助助兴？虽然楚儿不大通，但为了小姨，楚儿原意一试”
“啪”干硬的松子被掰掉几瓣来，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柔声道“吟诗就不用了，楚儿不会舞，这个我倒是不大相信，大约是你这几日太累了，忘记了罢？没关系，那我来提醒提醒你，十日前羽族举行涅槃大节礼，我是送了礼过去，只是我不晓得我何时准备了一班子的音律舞姬给羽族送去？亏得楚儿来提醒我！对了，我还听说，楚儿在大殿上舞姿倾城，迷倒了不晓得多少家的好儿郎，真真是辛苦你了”
“姨娘”楚儿略带惧意的跪在地上“楚儿错了，楚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姨娘原谅楚儿这一回罢”
痴痴的笑了笑“这我倒是不觉着有甚原谅不原谅的，只是我想问问你，是谁，给了你这般大的胆子？”
“姨娘”楚儿惶恐的看着我“姨娘，楚儿再也不敢了”
“不敢？”掩掉眼底的寒意“不晓得你每每犯错之时可是这般跟你母亲说话的，跪地求饶再说不敢？”
“姨娘”
使了个眼色给辰珺，辰珺十分青白的起身离开了，接过大姐的茶壶斟倒了一杯清茶，看着那青黄色的茶水，不急不缓道“我历劫之前，有人去与你说亲，你说你没个意思，让人不必再来了，你娘同我捎信，让我得闲劝劝你，这有什么好劝的，你自己个不都决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