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见洛银先是一怔,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憋得通红,满面怒意地在小院里找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谢屿川的身上,愤愤问道:“那老头儿呢?!”
谢屿川回身看向客栈堂内,宁玉抓着水壶便往嘴里灌,毫无形象可言。
刘浔见到宁玉,怒不可遏地要冲过去,没走两步路却被一把长剑拦住。他认得这把剑,曾经过他的手,本打算在重明探洞结束后赠给洛银的,却没想到发生了那件事。
拦住他的是谢屿川,谢屿川道:“姐姐有话问你。”
刘浔见宁玉也没有要走的打算,便先按下自己与对方的过节,转身看向洛银时,眼底含了些许歉疚。他道:“霍城之事我被重明掌门押下了,并不知情,后来听张贺说给洛姑娘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还请勿要责怪他。”
洛银摆手,理了裙摆坐在了石凳的软垫上。
关于霍城八派掌门将她围在酒楼之事已经过去很久,她也不在意了,且此番她找刘浔过来也不是为了兴师问罪的。
刘浔的心里亦有所感,洛银找他绝不是因为这么简单的事,方才他在布袋里什么也不知道,可看了一眼客栈外的街道他便认出了这里的碧水城,碧水城是胡家的地盘,胡家与他刘家过去,也有些许渊源在。
刘浔更吃惊的是,洛银居然能请动宁玉替她抓人。
“洛姑娘找在下,是为何事?”刘浔问她。
洛银道:“听宁玉说,你的祖上原是灵州人,因为某些机缘巧合才来到了烈州。”
刘浔听她这么问,心中一惊,便点头道:“的确如此。”
其实他的心里也有猜测,在听到洛银告知自己她的姓名时……只是刘浔还在想,那或许只是巧合。
可洛银接下来的话,当真叫刘浔如五雷轰顶,藏在心中大胆可称为妄想的猜测,居然成了真。
洛银道:“你祖上曾在碧水城洛家做过七年的教书先生,先生所教之人便是我。几百年过去了,碧水城早不是我过去所知的模样,当年的洛家为何如今会变成胡家,其中你又知道多少?”
刘浔自是知晓祖上之事,事实上,祖辈总将这件事传下来,也不许后代之人随意来碧水城,更不许和胡家人有任何往来。
洛银见刘浔沉默,以为他所知不多。她心里也明白,毕竟过去了几百年,或许刘浔也未必知道他的祖上曾给洛家当过教书先生。
“不要紧,想起多少,说多少。”洛银道。
刘浔站得很直,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洛银,惊诧与不可思议,叫他的嗓子一瞬有些发哑,所以才沉默没有及时回话。
许是他看的时间长了,一旁谢屿川的剑不声不响地悬在了他的背后,惊起一阵寒意。
刘浔道:“若洛姑娘……当真是你所说的那个人,那关于当年胡家和洛家之事真相,我知道。”
他知道的,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说法,那还是因为他年幼时与胡家请的某个修道士交好,后来被他爹知道后,受了好一顿责罚。
他爹说胡家人都是伪君子,因为胡家偌大家业得来的手段肮脏。
刘浔不会添油加醋,只是将他年幼时听到的说法平述给洛银,饶是如此,过往秘辛仍旧叫人胆寒。
洛银的爹娘关系向来不好,表面维持着相敬如宾的关系,实际上洛家的人都因为胡海中与洛嫣的关系不待见他,唯有洛嫣派给伺候他的两名侍女因为他的文采,而对他起了倾慕之心。
洛嫣因生意常年在外,胡海中便在家里与侍女相好,两名女子红袖添香,胡海中还为她们画了画像,总送些珠宝玩意儿给她们。
可家中钱库是洛嫣执掌,上等的文房四宝洛嫣不会短缺了他,女人的胭脂水粉他没钱去买,便从洛银那里要。
洛银只觉得可笑,她年幼时觉得难得温馨,为数不多爹爹主动找她来玩儿的画面,却是因为他要讨好另外两个女人。
胡海中不喜洛嫣强势,更狠毒了洛嫣不识他的文采,反而总以此奚落他,看轻他。
洛银离开洛家后,胡海中便彻底和洛嫣分了居,偌大洛府,一个走前门,一个走后门。
洛银在鸿山上的第七年入登仙境,十八岁便走上了灵州雪山,等待天劫降临,几个月后的噩耗,是墨安仙道亲自带人前往烈州洛河告知洛嫣和胡海中的。
洛银在天雷中没能扛过去,那日雷霆万钧,大火烧红了灵州雪山的山顶,烧毁了登山之路,洛银没能下来,墨安也没再上去。
洛银是洛嫣所生,她自然心痛万分,随后病倒,可胡海中却并不在意洛银之死,他身边的两名侍女,已有一人为他怀了身孕。
胡海中的事情被捅破却不是因为侍女显怀,而是因为两名侍女的争风吃醋,最终闹到了洛嫣的面前。
本就病重的洛嫣得此消息,气血攻心,她命下人给怀孕的侍女喂药堕胎,只是她身边可靠的下人也被胡海中收买。
胡海中说,洛嫣命不久矣,他与洛嫣是结发夫妻,偌大的洛家最后终会落在他的手上。他夺走了银库的钥匙,洛家手底下的人敢怒不敢言,有些傲骨的为洛嫣打抱不平,却被胡海中赶出了洛家。
洛嫣的宅院空空荡荡,她本就病重,断不了药,怀孕的侍女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将药水洒了满榻。
最后是洛银的教书先生偶然路过洛家,发现洛家易主了,这才以故人身份拜见洛嫣。
胡海中还顾念着在外名声,他担心教书先生看破真相,会影响他光明正大地接手洛家家业,便以洛嫣病重多次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