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兰见四人吃的是骑士餐,还混着女官的下午点心,估计是夏洛德侯爵带头打劫了为骑士女官备餐的大厨房。
莎兰见拉稞德吃完,端来热帕子,拉稞德接过,将其它三人份扔给夏洛德侯爵。
此处一直是冯弥尔公爵城堡女主人办公间,现在莎兰与女侯爵共用,隔壁是其它女官的公用办公地,传来细细说话声。
莎兰不见女侯爵,悄声问拉稞德,拉稞德示意隔壁,莎兰立即明白是女侯爵让出地方让四人偷偷补餐。
“公爵小姐席间哭了……”莎兰用影卫手语对拉稞德说,“直接回房休息。”
“她父母都在,不用担心……”拉稞德同样用手语回答,“晚餐你得参加。”
莎兰不情愿地点头,她今日初见皇太子,觉得皇太子看的眼神让她不舒服。
拉稞德见莎兰为难,安慰性地拍了拍她手,表示他在,不用担心。
孤狼眼睛瞪得要掉出来。
“非礼勿视……”参谋压低声音将孤狼脑袋往食物里压,“赶紧吃完。”
皇太子绕道半日特意来见拉稞德,却没说任何要紧事。编造的理由是拉稞德辈分虽大,毕竟年轻,他痴长二十多岁却从未好好照拂过。
此次他难得离开王都,途经拉稞德封地,恰逢冯弥尔公爵古堡翻新、女侯爵得了女儿,便临时决意拜访。
拉汶德皇帝也是才知道皇太子突然改变行程,皇太子信写得诚意满满,还说之前他怀疑拉稞德攻打孔雀王朝初衷,之后没机会表达歉意,特请绕行拉稞德处。
莎兰怕叨扰四人说事,想帮忙简单收了餐具离开。孤狼见她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慌忙抢了,使劲摇头说他来就好。
莎兰被孤狼的模样所骇,连连看拉稞德。拉稞德让她不用在意这边,去隔壁找女侯爵。
“你跟我说她是影卫!”孤狼抓住参谋,“骗我!”
参谋扒下孤狼爪子:“没有。”
“她就是唱歌那姑娘!”孤狼使劲瞪拉稞德,“你也不跟我说实话!”
“太复杂,跟你说不清……”夏洛德侯爵压低声音,“吃饱赶紧说正事。”
参谋将青雪国派预言师去风明城的事情说了,青血人与圣法师谈话内容没打听到,只知道他们除公开会议外很低调地见了至少三次。
而向来拒绝外体系魔法师接近月神手札的圣法师对青血人毫不避讳,恐怕青血人之前便知手札上泪石只是水晶之事。
皇太子与圣法师之间乏善可陈,德瓜特公爵和倪雅父亲格伯诺雅伯爵始终跟着,让其它国家使团终于见到纳安帝国不会骑马的皇太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愈发想不出皇太子特意绕道见拉稞德的意图。
参谋、夏洛德侯爵、拉稞德相互交换了个眼神。
若不是来见拉稞德呢?
“德瓜特公爵和我同时被通知绕道……”参谋道,“当时表情很为难。”
夏洛德侯爵和拉稞德了然地点头,孤狼不明所以,但已经学会先闭嘴,稍后再问。
倪雅父亲的反应都不用问,人现在还畏畏缩缩徘徊在倪雅办公间附近。
拉稞德看了眼夏洛德侯爵,后者立即去了女官办公间,很快拿回来一张图。
孤狼伸过脖子,尚不十分熟练地辨认出其中的纳安字写的是人名,这是张座次图。
“难为她们安排座位……”夏洛德侯爵苦了脸,对参谋道,“你和孤狼换下吧。”
皇太子带来的人是客加上乌彬别莎和母亲共七人,拉稞德这边加上莎兰和女侯爵也只有五人,只好由女侯爵带来的高级女官和死神部队有爵位的骑士充数。
依照地位高低安排座位,乌彬别莎和母亲分坐长条餐桌的两端,乌彬别莎旁边是孤狼,对面是高级女官,斜前方是莎兰;
莎兰左右分别是高级女官和女侯爵,女侯爵对面是倪雅父亲。
显然无论是孤狼还是倪雅父亲都无法胜任乌彬别莎和莎兰之间的缓冲带,让坐在反方向的参谋和孤狼对调为佳。
孤狼与参谋换位置之后,对面是倪雅,左右是德瓜特公爵和乌彬别莎母亲,德瓜特公爵对面坐的是夏洛德侯爵。
参谋看了看,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点头同意。夏洛德侯爵从莎兰桌上抓来纸笔,重新画了座次安排,给女官们送去。
孤狼刚弄明白自己对面坐的是那银发美人,就被换到倪雅对面,略感失落。
他本性耿直,对莎兰冒死送兵符,自己怀疑她的事情始终难以释怀。
三川堰地震后夜晚歌声空灵恬静抚慰了不少人,他却以怨报德,实在是羞愧。
本以为对方是影卫,此生无机会再会,没想在此遇见,向对方表达歉意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流失了。
参谋任由孤狼自己在暗自伤神,用手语告诉拉稞德他在风明城给出去的荷包里夹杂的东西成功撬开了风明城大门。
拉稞德命他先坐观其变,让三川堰出身的人在风明城做好眼线。
四人吃饱喝足安排好晚宴之事,各自散去,殊不知谨慎如参谋也阻止不了心碎的姑娘。
——第二十六章完——
第27章 、珀蒂芙洛
——刀刃所断岂止千丝万缕——
——第二十七章珀蒂芙洛——
纳安帝国对女性发型没有约束,只对发饰做规定,比如使用海珠必须是皇家血脉、或是皇家特许,比如能用真正的金线刺绣的只有皇家,公爵只能用银线,顶多以金粉饰之。
拉稞德承诺女侯爵莎兰开销不得超过公爵夫人,莎兰的服饰依照公爵府规制准备,只挑最精美之物供她使用。
这天主宾是皇太子,又有德瓜特公爵家眷在,莎兰犹豫许久,终与女侯爵商议选了海蓝宝石、白钻石、铂金做的头饰和耳夹,项链同样以海蓝宝石为主石,粉钻、白钻为辅。
头发简单编了垂下,尾部以亲王色绶带缠绕。水绿色长裙上同色兰草绣图形态各异谦谦幽雅,唯独腰带上金色短剑华丽得耀眼。
女侯爵戴家族头冠配蓝宝石项链腰间亡夫短剑,头冠正中间硕大黄钻,着藏蓝色长裙,胸前两代皇帝所赐功勋章,顿时把乌彬别莎母亲压下去大截。
皇太子恭敬地陪女侯爵入席,才和拉稞德相让着坐了,其它人各自落座。
乌彬别莎认得参谋,她的择婿名单里最早剔除的就是这些嫡次子,空有嫡子之名,头上顶着长兄,只能供职以谋出路。
听说这个公爵家的嫡次子在三川堰看管地方军,乌彬别莎对和倪雅长相相似的都没好感,想到父母亲身边坐了真材实料的乡巴佬孤狼,觉得换做是自己,恐怕汤都喝不下了。
然后就是这个平民出身的女人。
乌彬别莎自诩貌美才气远胜纳安帝国诸多贵族名媛,眼前银发金眸的女子是她从未见过的类型。
午餐时匆匆一瞥,坐的又远,未能仔细端详,只见这女子冰肌玉骨、十指纤纤、柳眉杏眼、脖颈修长柔嫩,几乎一折即断,哪里有半分村野乡姑的模样。
忍住,乌彬别莎,忍住。
纳安贵族女子的风度,岂是只穿了几日绸缎的村姑模仿来的。
晚餐丰盛,开胃菜是米皮做的什锦素菜卷、各色发酵过或未发酵蔬菜做的小食;乳白的牛骨汤温和暖胃;
牛里脊煎得恰到好处,蘸了香草制成的酱汁芳香扑鼻;
大块的鱼肉是罕见的海鱼,先煎后炖,厚实滑嫩;
烤鹅芳香嫩酥,散着淡淡的苹果香;
主食是塞满羊羔肉、果仁、果干的馅饼;
葡萄酒、果汁饮品、点心水果任君挑选。乌彬别莎尤爱其中金箔装饰的馅饼,外面裹着厚厚的黑巧克力,切开瞬间里面樱桃果酱流淌出来,香甜扑鼻。
纳安晚宴肉食份额大,除主菜外另备禽类、虾、羊肉菜肴。
莎兰饭量小,侍从很体贴地为她奉上小份,这才跟着众人吃下每道菜。
乌彬别莎见状后悔没事先要求调整自己分量,她为维持体型晚间尽量不吃或少吃,今晚却吃了如此多的肉食甜品,只好晚上带狗狗多走走。
餐后拉稞德、女侯爵、夏洛德侯爵与皇太子使团成员去了娱乐厅,皇太子邀请莎兰参加牌局,被女侯爵以莎兰尚在学习礼仪为由拒绝。
乌彬别莎母亲让女儿陪自己回房,乌彬别莎看了父亲神色,怏怏应了。
冯弥尔公爵城堡客房按男女宾客分开,单身男女客房离城堡主人卧最远。
乌彬别莎是唯一的单身女宾,想到自己陪伴拉稞德三年,第一次来到封地城堡,却只能住在宾客房,心中抑郁,换下礼服抱了小狗出房散步。
侍女见小姐要散步,急忙请城堡侍女同时跟着,生怕迷路冲撞主人。
小狗才断奶,迷迷瞪瞪地躺在乌彬别莎怀里。纳安贵族晚宴经常持续到半夜,乌彬别莎寻思着要不要去外面走走,茫然中走到一处绘满兰草的房间外。
“我在哪里?”乌彬别莎问。
“回公爵小姐,是兰草间,之前用做客房。”城堡侍女低声道。
乌彬别莎看了看位置,按照旧时规划,此处距离城主家族居所最近,应是城主继承人未婚妻婚前所用。
墙壁上兰草惟妙惟肖、匠心独具,用色巧妙,城堡刚刚经历大规模修缮,保留了大量此类颇有艺术价值的壁画塑像,乌彬别莎在兰草叶片上发现隐藏起来的签字,竟是百年前著名画家之名。
命人设计这套房的人一定很爱慕他的未婚妻。
兰草代表继承人。
“现在呢?怎么不做客房了?”乌彬别莎多问了句。
城堡侍女明显迟疑了下:“公爵小姐恕罪,不清楚。”
乌彬别莎忽地想起晚宴上莎兰穿的兰草图案长裙,无明火起:“跟那女人有关?”
城堡侍女低头:“城堡修缮规划由女侯爵率众女官协力完成。”
乌彬别莎狠狠瞪了侍女,疾步前进,怀中小狗惊醒,不安地抬头看她。
公爵小姐要去花园透气,单身女子夜晚去外面大花园不妥,城堡侍女将主仆二人引往城堡主建筑与骑士居所之间的小花园。
骑士们年青力盛,居所晚间灯火通明,传出断断续续的击剑和喝彩声。
乌彬别莎并不喜爱舞刀弄剑,因是贵族姑娘的必修课,学时依仗天赋颇有建树,远不及倪雅热诚,更对地位不高的骑士毫无兴趣。
此时她却鬼使神差,想看看骑士们平日里作甚,让侍女开路,进了骑士们的别苑。
乌彬别莎红宝石美人之名远扬,贵族圈里无人不晓,休闲娱乐中的骑士们纷纷向她行礼,称公爵小姐。
之前死神部队的骑士见乌彬别莎称女官大人,现在她成了外人,不免深感凄凉,想到那平民女子被骑士们称为女爵、女官,更加愤恨。
死神骑士队中有军犬,日落后住在狗舍,骑士中爱狗之人难耐地看向公爵小姐怀中小狗。
乌彬别莎放下狗狗,让它按照自己命令做了几个动作,乖乖端坐地毯上。
骑士们惊讶地围过来,口称公爵小姐教导有方,这小狗看起来刚断奶的模样,何等天赋异禀能理解命令又完成得如此之好,问公爵小姐教导之术。
乌彬别莎笑而不语,她让人用绢布将小狗身上魔咒皮套包裹,看不见魔咒模样,只有她父母和贴身仆人知道驱动这狗的是魔法而非训练。
骑士们练练称奇,唤来伙伴,乌彬别莎很大度地又让狗狗表演,获赞赏如潮。
她正沉浸在喜悦和骄傲之中,有人口称倪雅大人,让出条路。
倪雅竟也在,乌彬别莎不快地抬眼,正好撞上那对金色眸子。
平民女人。
“狗挺机灵……”没有规矩禁止乌彬别莎出入公共区域,倪雅不问乌彬别莎为何在此,蹲下仔细看小狗,“这么听话。”
“当然,从来没有胡乱排泄过……”乌彬别莎傲娇地仰起头,“你可摸摸。”
倪雅喜爱毛茸茸的东西,全然不在乎乌彬别莎言行,双手托起小狗,眼睛闪亮:“是只小女狗。”
也不试图让狗干什么,摸起来爱不释手。小狗开始害怕陌生人,后发现倪雅对它无害,困意迅速占据躯体,在倪雅怀里打起哈切。
倪雅觉得实在可爱,不由得扭身让莎兰也瞧瞧。莎兰犹豫地看了看乌彬别莎,见对方并不反对,大着胆子轻轻摸了摸小狗头顶毛发,见小狗脖子上彩色带子歪了,下意识伸手正了正。
乌彬别莎伸手表示要带回小狗,倪雅遗憾地将狗狗放在乌彬别莎手里,小狗感到变化,睁开眼,见是乌彬别莎,顿时欢喜地扑上身。
一股暖流浸湿了公爵小姐的前襟。
乌彬别莎尖叫,一把挥开小狗,侍女慌忙寻找为主人遮盖的东西。
小狗被甩得在地毯上滚了几下,惊恐地缩成小团。
“坐下!”乌彬别莎声音尖锐得几乎刺破耳膜,“给我坐下!”
小狗缩的更厉害,呜咽起来。
“小狗,很正常……”倪雅脱下自己外套,盖在乌彬别莎身上,“换件衣服就是。”
“给我坐下!”乌彬别莎指着狗狗不依不饶,“站起来!站起来!”
小狗一改之前的模样,听不懂乌彬别莎说话般,卷起尾巴露出肚皮,呜呜地看向主人。
“小姐,我们先回去吧……”公爵家的侍女劝说道,“我们先回去。”
“不行!”乌彬别莎挥开侍女,拎起小狗,使劲摇晃,面如厉鬼,“你怎么突然不听话了?怎么回事?嗯?为什么不听话!”
倪雅抢过小狗呵斥道:“乌彬别莎!你做什么?”
乌彬别莎如愤怒的母狮:“我的狗,你插什么嘴!”作势要抓回小狗,倪雅随手将小狗交给莎兰,展开双手拦下乌彬别莎,让她冷静。
“用不着你教训我!”乌彬别莎红了眼,“你以为在那女人怀里我就不敢抓?她敢阻拦,我连她脸蛋一起撕了!”
“发什么疯?”倪雅厉声怒斥,“知道自己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