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汶德皇帝只同意皇太子带队观摩月神节,并没有授权皇太子与其它国家使团正式会面,身边又时刻跟着胆小怕事的倪雅父亲格伯诺雅伯爵,皇太子只得私下简单认识了,不敢造次。
青雪国使团与风明城长老会谈数次,都是那位盲眼预言师领队。
参谋记得就是这位预言师预言当今青雪王的次子弑母、杀兄、丧妻,预言如此内容仍身居要位,要么是青雪国王肚子里能撑船,要么是此预言师的确厉害。
他带了什么预言给风明城?
此番来风明城目的以布置眼线为主,参谋带孤狼在城外商街溜达,没见到纳安人的铺子,想了想三川堰还有点特产可卖,让孤狼回去后筹划。
风明城平日魔咒护城,参谋听了介绍,才知他们入城是圣法师给他们施了魔法,纵使是平时给城里送食材的商贩,也只能将东西送到门口,由负责的学徒拿走。
这让参谋着实懊恼,直到启程回国之日也没能想出好法子。
外交任务已毕,德瓜特公爵不再避嫌,携家眷加入归国使团中。
乌彬别莎在风明城玩儿得开心,对所有人都礼貌起来,甚至请孤狼看了她新得的小狗。
孤狼夸赞狗狗聪明可爱,乌彬别莎甚是自豪,看着周围商家想着还有什么顺便买了,一眼瞧见红头发少年打扮的女孩惨兮兮地站在路边。
“那不是贝里酋长国的女公子么?”乌彬别莎用帕子捂了口鼻,从帽檐下看母亲。
她母亲看小姑娘孤零零的,心中同情,示意夫君。德瓜特公爵正踌躇如何是好,参谋灵机一动,将一物塞入钱袋,又将钱袋扔给孤狼,让孤狼把钱连袋子交给少女。
少女激动地接了,向远去的纳安帝国使团行礼,饱餐后继续在风明城正门恳求入学。
岂料平日里她无论如何也推不动的魔法大门霍地洞开,惊动全城。
此女便是风明城第二纪元开创者,后世称「红发圣法师」的艾拉,当时她魔力全无却被风明城接受,后世称为神迹、天选之子。
史学家所不知的是,帮助少女进入风明城,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位女性圣法师的物件,也协助青色死神部队踏平风明城焚毁千年积淀。
冯弥尔公爵古堡迎来了久违的春天,城堡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连外面仓库马厩都收拾得利落。
骑士们在马场上策马奔骑,女官们彩色的衣帽随风飞扬,满是青春活力。
女侯爵收养莎兰的手续齐备,众人为这半路母女筹备了小小家宴,以表庆贺。
莎兰原本顾虑两位养父感受,不料两位圣法师都庆幸她有了可以商量事的女性长辈,再三叮嘱她不得小时候那般撒娇耍赖,还联名向女侯爵致谢,拜托她照顾包容莎兰。
医巫来看莎兰,终于点头同意她改吃正常食物按时吃药,详细问诊了她肩上的伤疤,留下几罐软膏回了王都。
莎兰闻了闻,觉得味道似曾相识,抹在疤痕上迅速止痛,开心地和拉稞德说了。
拉稞德听了生命巫师想和他们合伙买卖之事,觉得不急,可以先看疗效,夏洛德侯爵便日日叮嘱莎兰和倪雅二表哥不得松懈,遵医嘱使用。
封地之事基本交接到莎兰处,翻修开销繁杂,夏洛德侯爵暂时叫会计过来帮忙,他与拉稞德陪着莎兰不断与封地内贵族乡绅见面。
幸好管家世代侍奉此地,封地内望族乡绅名门之后丧葬婚娶皆有记录,众人才顺利相见。
女侯爵见众人终于认全了封地老爷小姐们,带莎兰在城堡筹办游园会。
冯弥尔公爵古堡花园百花盛开,拉稞德及亲信都在,正是展现莎兰地位的最好时机。
拉稞德明白女侯爵心思,很听话地任她摆布,时刻捧着莎兰,让来访的夫人小姐们羡慕不已,纷纷效仿起莎兰打扮。
晚间春风微醺,莎兰开着窗梳理头发,长发及腰,月色下美得不似人间物。拉稞德踱步上前,轻轻一吻:“不冷?”
“不冷……”莎兰背对天上圆月,笑道,“谢谢你今天给我捧场呀。”
“不用谢,以后你还得给我捧场。”拉稞德拽了软凳坐下,将莎兰小腿搭在自己膝上慢慢按着。
莎兰红了脸,想缩回,却被抓住:“泡过澡了,好很多了。”
穿着小跟皮鞋站了整天,脚趾和小腿疼得发抖,却也不好意思让拉稞德为她按摩。
“去南边的使团过几天乘船回来。”
“需要准备什么吗?”
“没有,他们直接回王都。”
莎兰犹豫了下,缓缓道:“使团去的风明城,我知道。不需要顾及我……”扭头看了眼月色,“现在是月神节。”
拉稞德不知如何作答,默默握了莎兰的手。
“在江宗山,师兄,就是制衣所主事弟子,说知道我是你的……”莎兰委屈地忍住泪水,“他们不是好人。”
拉稞德头次听莎兰说此事,直眉怒目:“为什么之前不说?”
莎兰被拉稞德模样吓到,泪水哗啦地淌下:“那个师兄说话从来很难听,我不想说他的事。”
拉稞德起身将莎兰揽在怀里,莎兰只是为拉稞德模样落泪,很快平静下来,担忧地问:“我耽误事了?”
“不算……”拉稞德斟酌着说,“没想到你在我这里的事情那么低级的学徒也知道。”
“我在你身边会给你添麻烦吗?”
“不会……”拉稞德立即回答,“风明城没有女人,他们只会假装不认识你。”
“好。”
“没事,不算事……”拉稞德关上窗子,催促莎兰上床,自己也躺下,“先把眼前事情弄好。”
莎兰知道拉稞德指的是她接手管理府邸,女侯爵明确告诉她,封地事情处理完,还有玫瑰宫。
以往都是由女主人出面辞退婚前进府的习仪女官,拉稞德未婚,由几位继皇后身边的高位女官处理。
莎兰尚未出现在王都,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就多得可以编成话本,拉稞德心里不愿莎兰被那些乌烟瘴气烦扰,但也躲不开。
倪雅出生在王都,应对这些比莎兰更从容,夏洛德侯爵提议将倪雅留在莎兰身边不失为好主意,倪雅安全,莎兰身边也有个熟悉的同龄人。
“莱德将军想让女儿进死神部队……”拉稞德想起莱德将军的宝贝闺女,“把她放你身边。”
“骑士?”莎兰爬起来,警惕地推了推拉稞德,“什么意思?”
“跟莱德将军说过不收女骑士了,上战场不方便。他说让女儿在我们这里待些日子,不开心就回家……”
拉稞德亲了下莎兰,“那姐姐最爱打抱不平,有人欺负你,让她上。”
“你和她很熟?”
“小时候莱德将军教剑法时常见,我上战场后基本没见过……”
拉稞德绝不会提自己小时候被人高马大的莱德将军女儿吊打的事,“他们父女俩长得一模一样,好认。”
莎兰噗地笑了:“哪有这么形容女孩的。”
“比我大三岁,叫珀蒂芙洛。”
莎兰笑若银铃:“娇小的花朵?”
“见了就知道……”拉稞德手指缠上莎兰长发,“我们先忙我们的。”
莎兰如玉的胳膊缠上拉稞德脖颈,主动吻了过去。
数日后莎兰与封地贵族乡绅们骑马,倪雅随行。纳安帝国女人以善骑为耀,许多女子不输男人。
莎兰离开风明城才学骑马,幸好拉稞德送她的黑马通人性,得已与其他女眷齐肩。
冯弥尔公爵封地内丘林颇多,青色死神部队初建,皇太子便上谏撤了封地内的统军,一度导致山贼横行。
这两年青色死神部队常回来休整,又请拉汶德皇帝恩准筹建了本地卫队,安全许多,女眷们这才敢结队出游。
即便如此,不带护卫出行也是万万不可,青色死神部队派了小队跟着,生怕出事。
莎兰为方便戴帽子,长发只简单用亲王专用的紫色发带编了,垂在背后,其他女骑手均是相似打扮。
一行人多,不愿叨扰普通民众,在山间小路嬉笑。春色渐浓,阳光透过绿叶斑驳耀眼,空气清澈,让人十分惬意。
正说要不要回城堡午餐,死神部队突见远远来了车队,看不清标识,浩浩荡荡威风得很。
倪雅见有信鹰在空中盘旋,急忙策马到森林边缘,吹哨。信鹰立即飞过来,直接停在倪雅臂上:“是舅舅家表哥的鹰。”倪雅抽出参谋写的纸条,读了,交给莎兰。
皇太子突然决定回王都前到冯弥尔公爵城堡小住。
倪雅和莎兰同时蹙眉,皇太子从风明城回来,不直接向拉汶德皇帝报告,来这里干什么?无论如何,只能先回城堡。
皇太子车队虽慢,女眷们的骑行队却不能跑在他的车队前面,众人只得绕道回城,终是没能赶在车队前到达。
“这是我的养女……”女侯爵从容淡定地介绍莎兰,“得皇帝陛下赏识,封女爵,在我身边学习管理家务。”
莎兰摘了帽子,行了很标准的屈膝礼,口称皇太子殿下安康。
“女爵英勇早有耳闻……”皇太子颔首,看着莎兰肤白颊红仙姿玉色,亲切地笑道,“没想如此美丽脱俗。”
“殿下里面请……”拉稞德一刻也不愿皇太子的视线黏在莎兰身上,“车马劳顿,已让人备了简餐和房间。”
皇太子立即称自己突然来访给摄政王添了麻烦,两人想让着进了城堡,使团成员跟上。
乌彬别莎与母亲不是使团成员,受邀参加封地女眷们的午餐会。
皇太子突然来访,城堡里乱得很,女眷们不好更衣,直接落座。
乌彬别莎与母亲是客,分别坐女侯爵左右,乌彬别莎看倪雅坐了母亲右手,下意识寻找莎兰所在。
女侯爵对面,第二尊贵的主人席。
林子离捡来的女人地位比倪雅雯特高了。
冯弥尔公爵封地与王都近在咫尺,又是交通要道,居住于此的贵族乡绅谈吐举止不输王都贵族。
女眷们知道德瓜特公爵家小姐本是摄政王玫瑰宫首席习仪女官,自古胜者为王,银发那位前途无量,无论辞退女官的借口多么得体,这位黑发红宝石美人在摄政王处是出局了。
大家表面上都和和气气,讨问风明城见闻,听到奇幻之处,连连惊叹。
乌彬别莎不知莎兰与风明城关系,见莎兰同女侯爵如出一辙的波澜不惊,以为她端着架子,心中不免蔑视。
纳安人几乎不吃猪肉,春季羊肉不肥,多以鸡肉、鱼虾为蛋白来源。
青色死神部队驻扎城内,有牛肉牛乳供应,新鲜蔬菜水果丰富,点心精致美味。
拉稞德不给许可,习仪女官无权在玫瑰宫举办宴会,顶多是喝茶赏花,连这种规格的午餐会也办不得。
乌彬别莎知道主人席上坐的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侯爵,此时此景,让她心里遗憾、不甘、愤怒交织。
想起方才拉稞德对她礼貌得体不见丝毫亲密,分明是陌生人的待遇,悲从中来,热泪盈眶,低头说去化妆间,草草离席。
“女儿到了春天就容易突然流眼泪,寻医问诊也不见好,让女侯爵见笑。”乌彬别莎母亲巧笑嫣然。
女侯爵命自己的侍女去帮忙照看乌彬别莎:“过敏的毛病真是恼人,饮食有什么忌讳,务必告诉我们,这事可大意不得。”
“谢女侯爵,食物上没有讲究……”乌彬别莎母亲悄声道,“百闻不如一见,女爵美若天仙,如此尤物竟从民间来。”
“她是我女儿。”
“哎哟,您瞧我这脑子,真是老了。”
“在我面前装什么,这里面最老的就是我……”女侯爵相貌端正,掌管家族久了,眉宇间有不怒而威的气势,“乌彬别莎年纪轻轻就见了世面,又聪明,定是体贴父母的好孩子。”
“女侯爵笑话,我在她这个年纪,都抱着她了。怪我和公爵太宠溺。”
“皇帝陛下仁爱,这些没有大战,大家休养生息,有机会抱怨。我们年轻时候,谁家没有寡妇带着年幼的孩子苦熬,为了家族利益,逼寡妇嫁给亡夫兄弟的事情也不少……”
女侯爵抿了口茶水,“又不是穷苦人家,动不动三十刚过就病死累死。莱德将军闺女和乌彬别莎同龄,他们什么时候着急了。”
乌彬别莎母亲知道女侯爵当年拒绝再嫁亡夫兄弟,几乎与亡夫家族反目,儿子大了才和好,谁料后来儿子也没了。
这种事现在不多,几十年前却不是新鲜事。先皇统治前期,战争、疫病、天灾,死亡如影相随,无关出身地位。
先皇曾命令杀光纳安境内世界树圣殿的生命巫师,妇科儿科医治水平骤降,纵使贵族女子,生产时死亡率也高得吓人。
女侯爵的意思很明白,珍惜当下,踏踏实实好好过。
侍女来报,称德瓜特公爵小姐不舒服,先回房休息,改日与女侯爵请安。
女侯爵让乌彬别莎母亲去照看女儿,对其它封地女眷表示今日实在招待不周,择日与诸位再聚。
女眷们按规矩行礼作别,散去。莎兰与女侯爵问了使团房间安排,听闻大人们已各自小憩,确认了厨房准备的晚餐菜单,才得空洗去身上尘土换了衣服。
然后看到拉稞德、夏洛德侯爵、参谋,以及孤狼在自己和女侯爵的办公间吃东西。
特别是孤狼,以行动证明面包可夹万物,连点心上的奶油水果都被涂在上面吃干净。
莎兰迟疑地退后,确认此处的确是自己平日办公所用,转身关上门。
拉稞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夏洛德侯爵和参谋用眼神表示打扰了,孤狼瞪圆了眼睛看着她,嘴吧大开,露出里面残渣,参谋默默伸手将他下巴合上,把脑袋往食物里按。
招待皇太子一行突然出现,不得不分去大部分为女眷午宴准备的餐食,摆盘好看,能满足男士的硬货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