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名字,他们到父亲曾经就读的高中去寻找答案,学校年长一点的老师告诉他们,这个班主任已经退休十几年了,并且告诉了他的地址。
这个居民楼,小桃很熟悉。她还记得初三那年暑假,她在一个叫康华的阿姨家做护工,她家应该就在这栋楼上。
按照老师们给的地址,他们上了楼,居然停在康阿姨家门口。记忆翻云覆雨而来,她似乎想起一些片段,康阿姨好像说过,叔叔生前的确是一名教师。
小桃觉得难以置信,但还是按响了门铃,确认真伪。
康阿姨利索地打开了门,看了一眼小桃,似乎是楼道太黑,看不清楚脸,便问道:“你们找谁?”
“阿姨,您还记得吗?我是小桃,4年前当过您的护工?”
“护工?”小桃凑近一点给阿姨看,她这才似乎有了点印象。
“阿姨您好,请问您先生生前是不是教师?”
“是啊,有什么事吗?”阿姨回答道。
“想向您打听一下20年前,您家先生班上的一个学生。”
“20年前?已经想不起来了,况且我先生已经去世了,很多东西已经随他去了。”
“您先生没有留下照片之类的东西吗?”
康阿姨看他们并非要找自己索要什么,就请他们进屋。
她走进房间,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大纸箱,那是丈夫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丈夫生前交代了,这些东西要留在世上。
箱子被阿姨推了出来。
周晓便戴上聚氯乙烯手套,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表面盖着的一层白布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笔记。在笔记本的一侧,有一个透明的盒子,从最表面的一张可以看出,里面装着的是照片。
周晓经过同意,打开了盒子,里面全部都是毕业照,按照年份,由近及远,完好地存放着。
他小心地、一张张地查看,每张照片的背后都对应着学生的名字,虽然其中也不乏叫杨强的,但不仅时间对不上,时间也对不上。他从头看到尾,又从尾看到头,却发现没有桃爸准考证上显示的那一年的毕业照。
“这两张毕业照之间间隔了四年,不管郑老师是从高一、高二,亦或者是高三开始带这个班,中间也应该还有一届才对,为什么会没有呢?”周晓转身问,“阿姨,康老师在教学生涯中有没有因为什么原因长期请过假?”
“他一直都兢兢业业的,几乎没有请过假,家里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帮着去处理,他常说,少上一节课,学生就有可能少得一分。”
“看来康老师是一个十分敬业的老师。”周晓思忖片刻又说,“冒昧地问一下,康老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当老师的,脾气都不怎么好,他在退休后不久,就得了急性脑出血,拉到医院抢救了半天,还是没能保得住性命,早早就走了。”
“他在哪里做的手术呢?”
“在县医院,好像是有个他的学生,人特别好,还给老康减免了手术费。”
“您记得那个学生的名字吗?”
“记不得了,脑子一阵儿一阵儿的。我有个不争气地儿子,每次出现都是向我要钱,我气得受不了,前些年也得了脑溢血,还是省城里请来的大夫给我们做的手术。”
“杨医生?”小桃问。
“对,杨医生。”
第83章 老师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感觉整个楼都在震动。康阿姨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睛里竟露出一丝恐惧。
“阿姨知道是谁在外面?”
“肯定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之前在国外留学,前两年回了国。他觉得自己是留过洋的,普通的工作看不上,高端的工作做不了,就整天游手好闲,没钱了就敲门问我要,我每个月的退休金都不够他挥霍的。”
小桃抚了抚康阿姨的胳膊,问道:“楼上的房子终究还是卖了吗?”
“卖了,早就卖了。这几个月,说是交了个女朋友,家里很有钱,为了留住女生,就变本加厉地向我要,我说谁家姑娘姑娘要是被他看上,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门再次被“咔咔”敲响,周晓看了看康阿姨,自作主张地打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果然是康平。还没开口说话,已经闻到他身上最近很火的一款香水的味道。
看到自己家里站着一个大小伙子,康平上下将周晓打量了一番,问:“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
“我是你父亲的学生。”
“他老人家十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你来晚了。”他说着,点上了一根香烟,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自认为很帅气,满意地笑了笑,“门开开,我要回家。”
“你的年龄应该比我大,按理说,我不该管您家里的事,但你已经接受了那么好的教育,为什么不能脚踏实地地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呢?”
“小孩,哪里轮得到你教育我,把门开开。”
周晓看向阿姨,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还需要本人做决定。
纠结了一阵,康阿姨还是开门让康平进来了。
康平一进屋,就看见站在一边的小桃,“哟,稀客啊,怎么想到回来看看。”
从书房搬出来的箱子就铺陈在客厅茶几的桌面上,康平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又把这个破箱子拿出来了?每次都要拿出来看一看,又不是金子。”
“您父亲的学生经常来吗?”
“倒也没有,我记得去年,有一个杨医生来过,也说是想看看父亲的遗物。”
“杨医生?你是说省医院的杨医生吗?”
“是啊,杨桃你应该认识啊,你给我母亲做护工的时候,应该见过杨医生吧。这个杨医生还算是个好人,之前给我爸做手术的时候就免了不少医药费,给母亲做手术那次也减了很多。”
“你父亲的手术也是杨医生做的?”
“是啊!当时我才几岁,但我清楚记得他当时还在县医院当医生,是他抢救的父亲,我还记得当时他还埋怨母亲,没有及时发现父亲不对劲,送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手术时机。”
周晓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杨桃,又对康阿姨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走了,您老保重身体。”
康阿姨点点头,康平接过话茬说:“难为你还来看看,你康阿姨近几年怕是得了阿尔兹海默症了,以前你当护工的时候,还经常念叨着,说只要有个女儿就好了。”
“那你就安心地找份工作,找个靠谱的好媳妇儿,比什么都强。”
康平不置可否。
走出康阿姨家,小桃千头万绪,周晓说:“看来,县医院是个突破口。”
“可是,县医院我们不认识人,怎么打听?”
“不认识就想办法认识嘛”他说着,将摩托车的头盔扣在小桃的脑袋上,“在小县城行动,还是骑摩托车比较方便。”
“我们要去哪里?”
“先去吃点饭,然后去县医院。”
“就这么贸贸然去吗?”
“当然不是贸然前去,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父亲从国外回来,给自己大学导师看病,那位大学导师几年前回到自己的家乡,也就是这个县城。知道我也在这里,父亲就叫我过去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还是算了,那样的场合不适合我。”
“可是我已经说了要带一个同学过去,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小桃早已饥肠辘辘了,本想请周晓吃饭,结果他已经有了饭局,既然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是去吧。
宴请设在县城最好的饭店,主打当地特色菜肴,是县城里的百姓宴请尊贵客人的最好选择。他们跟着服务员三拐五拐地走到一间包房门口,屋子里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大家相谈甚欢。
“我还是不要进去了。”站在门口的小桃,还是打了退堂鼓。
“来都来了,走吧。”周晓一手打开门,另一只手推着她走进门去,她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长辈们面前。大家的笑容戛然而止。
“爸爸,奶奶,叔叔,阿姨,您们好。”周晓慌忙打破僵局,“这是我同学,跟我一起来的。”
他拍了拍小桃的后背,示意她也打招呼,但小桃的目光却已经在客人脸上流转了一圈,桌子前一共坐了四个人,其中三个她都认识,他们分别是沈医生夫妇,还有一位是曾经的客户,她曾陪着奶奶看过两次病。
“怎么了?”周晓小声问。
小桃低头,不作声。
周晓看向那位逢年过节才见一次面的叔叔,他也用异样的眼神看向小桃,但很快又恢复了谈笑风生,饮下身前的一杯茉莉花茶。
周晓抽开身边的一把椅子,将小桃按了上去,自己则坐在她身边。
周爸爸礼貌地看了几眼小桃,问周晓:“不跟大家介绍一下。”
“哦,这是我朋友,杨桃,她也是这个县的。”
“很少听你说你在学校有异性朋友,我还以为你只和打篮球的那几个哥们关系好呢。”
“刚才我口误了,事实上,她不是我同学,只是认识的朋友,我们在网上认识的,都对法医学很感兴趣。”
“这姑娘我也是认识的,之前去省医院挂号取药的时候见过。”老奶奶慈爱地说,“小姑娘挺机灵的,人也活泛,帮了我不少忙。”
沈院长说:“师母,医院有导医,下次你可以请他们帮忙。”
老奶奶说:“那些导医啊,只会给你指出大致的方位,但不能陪着一起去,老人最想要的就是有人可以陪着走完整套流程,这个小姑娘做到了,而且很真诚,是个好孩子。”
周爸爸看师母夸赞这女孩,就接过话茬,问道:“姑娘还在读大学?是学医的吗?”
小桃摇头。
“好了,周兄,别在这儿查户口一般的盘问了,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这样的。”沈医生接过话匣子,又将一块蜜汁紫薯土豆泥放在师母的碟子里。
宴会在和谐的氛围下进行着,三位长辈在追忆大学时光,周晓的眼睛则在沈太太和小桃脸上流转。小桃只觉他是直男心态作祟,就没搭理他,沈太太真的是难得一见的美女,谁都会多看几眼的。
许是屋子里的空调太冷,大家都将身后的外套披上,小桃隐约觉得肚子痛,就去了洗手间。这一层很安静,没什么人,卫生间里只有偶尔传出的水流声,就只剩下她的呼吸声了。
一早上,她就觉得自己可能来事儿了,没想到真的来了,幸好自己早有准备,否则很难收场了。
走出卫生间,她洗了洗手,正准备甩几下甩干,就看见镜子里出现一个身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捂着嘴巴,拉到了一个房间里。
黑暗中,她被人摔到地上,头磕在沙发脚上,一阵晕眩。
她想爬起来,却被人扼住了喉咙。
“你……是谁?”小桃发声问道,下一秒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你们父女收了钱,为什么不消失得远远的,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小桃猜出了是谁,反而没有那么恐惧了。她扒拉着沈医生的手,用尽指甲的力量,狠狠地抓进他的肉里。
几乎要抓出血来了。沈医生忙推开了她,握住手,一阵低沉的哀号。
“我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你,如果早知道,我一定不回来的。”
她语气不卑不亢,对于这个曾经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人,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尊重的了。
“没想到啊,你居然傍上了医学院前院长的儿子,我真是小看了你的能力。”沈医生说。
小桃短暂地蒙了,虽然看得出来周晓是个富家公子,没想到居然是医学院院长的儿子。但她来不及多想,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可能涉嫌谋杀了两个人,真的不能想象他会对自己做什么。
“我不知道什么医学院院长的儿子,他是我的朋友。”
“男朋友?”
“不是。”
“不是就跟着别人见家长了?”
“并没有那一层意思。”
沈怀书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语气里甚至有些许着急。眼前这个姑娘总是一次又一次出现,每一次都让他产生一种冲动,想要驯服、呵护,甚至……拥有,而且这种想法一次比一次强烈。
但她身边总有那么一个或饱读诗书,或家世显赫的男孩,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自己已经有了家室,且妻子温柔漂亮,令人艳羡,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比自己小将近20岁的女孩念念不忘呢?
小桃见一时无声,起身想要逃出去,却被喝了两杯的沈怀书圈住脖子,扣在自己身前。
“你放开我,我要喊人了。”
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他经常去健身房,身材也高大,这个瘦弱的女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将她推倒,双腿牵制住纤细的腰肢,动弹不得。
“跟了我,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你走开……”小桃抬起自己的脚,踢向他的后背,却更加激起了他暗藏已久的欲望。
他用一只手锁住她的胳膊,坐在她的大腿上,在她的脸上和肩臂上落下深深的吻痕。
“怀书……怀书……”女声由远及近,又渐行渐远,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如果现在得到了身下的女人,他将如何走出这间酒店,外面是自己的恩师和同学,还有一向顺从无措的妻子。
想到这里,他捂上小桃的嘴,从她身上下来,小声警告道:“最好装作若无其事,彼此戳破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将手拿开,小桃翻身坐起,忍不住喘了几口粗气。
“下次不要再让我见到你,否则不会让你全身而退的。”
小桃没再言语,在他离开之后的五分钟里,收拾了妆发,带上一条丝巾,重新回到宴席的房间门口。大家都已经散去,只有周晓还坐在位置上,焦急地一遍一遍打着电话。
当他回头看见小桃站在门口的时候,慌忙起身,走到她身边。
“你没事儿吧?刚才去哪里了?吓死我了,我去卫生间门口喊了半天都无人应答。”
“我没事儿。”她又看了一眼包间,“我都没吃饱,我带你去一家饭店吃饭好不好?那里的面是县城最好吃的,还有特色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