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御恒:“不是。”
秦在于接到:“他住甲部,我们有点事要商量。”
洛辰瑜视线一转,意味不明地看了苏御恒一眼。一瞬间苏御恒莫名感觉自己似乎被这目光里出外进地钉出了几个孔洞。
“……”
洛辰瑜:“这样啊。那几位同学再会。”
秦在于:“再会。”
几人各自冲他摆摆手。
一进小院,就看到江小苗正坐在天井中的树影里,对着一叠图纸写写画画,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来。
黎衿沅终于显露了本性,对着秦在于夸张地大叹一口气,道:“小秦,你若是坚持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同意这门亲事,但你不能瞒着我们啊?”
秦在于干脆道:“滚蛋。”
苏御恒直接越过门口二人,坐到了江小苗对面,从图纸中抽出几张看起来。
秦在于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毕竟跟从前打败过自己的人分到了同一组,这个事实本身就令人有得头痛的。
她走过去,在那边二人之间的空位上坐了,斟酌了一下道:“擂台切磋的胜负取决于很多因素,包括了心态与发挥等等,世上本身也不一定就存在什么绝对的实力排行嘛。”
黎衿沅:“……”你们没一个人打算接一下我的戏是吗?
苏御恒抬头,失笑道:“你在说什么?”
秦在于:“意思就是,如果你又输了,不用过于沮丧。你看小黎,她直到现在都认为论实力她是我姐。”
黎衿沅:“我各方面都是你姐!”
她转向专心致志的江小苗,“怎么样小苗,有什么收获没有?”
江小苗从纸页堆里抬首,“海兽主要扰动的是魁云岛,根据之前多次推算,这里不属于海兽迁徙路线,扰动原因仍不明。”
她弱弱道:“不会……又是海族吧?”
秦在于沉默不语,感觉脑仁有点痛。
江小苗又补充道:“最后一次扰动,出现在上一队人返回时间,但是……”
“但是这种扰动似乎没有停止,”黎衿沅接着她的话头往下说,“整片海域的灵力波动都不太正常。”
她苦笑道:“文大导师这回扔给你的可是块硬骨头啊。”
秦在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目前伤亡状况如何?”
黎衿沅:“没有增加,之前共有两名伤员。”
“两名?”秦在于顿感疑惑,“那怎么会被列为重点任务?”
黎衿沅:“那一片可是四海闻名的浮城区啊,频繁被巨型海兽冲击,已经毁掉不少了,整片海域数万人都惶惶不可终日。”
秦在于:“啊……现在居然还有浮城吗?”
“……南渊有不少,都是战后建的。”黎衿沅深深震惊了,“无意冒犯,但你们那里究竟是有多闭塞?”
苏御恒把手里的纸页一放,道:“都放宽心,南渊外围岛浮城的阵法牢固程度比起战时的舰队都不差,哪里有那么容易就被摧毁了?况且魁云岛不似北川,它的势力牵涉复杂,多能人异士。如果真有海族敢去找不痛快,定叫它们有来无回。”
秦在于却觉得有些不对,“若按你这么说,他们何苦找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学生?”
“嘶——”苏御恒在桌上扒拉几下,“任务卷轴呢?这次的委托人究竟是谁?”
江小苗默默递了给他。
苏御恒接过看了几眼,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秦在于和黎衿沅一齐在他身后探头,“怎么样?”
苏御恒:“委托人不是魁云岛,是魁云岛涌浪镇,后面还跟着三个字呢。”
黎衿沅:“涌浪镇在哪?有什么区别吗?”
“我也不知道,这种小镇遍地都是。”苏御恒道,“可能是浮城区的先锋小镇,这样的话倒是有点麻烦,他们的管理一般比较混乱。”
几人面面相觑,江小苗还是一贯的惊中带怯,秦在于双眉皱起思索着,唯有黎衿沅跃跃欲试,面上居然还有些激动。
“行了,具体情况不得去了才能了解。”黎衿沅分毫没被任务的复杂态势打击到,“话说回来,小苏,我们可是把拉上陆蕴的任务指派给你了,现在他人呢?”
苏御恒一脸无奈,“我也已经足有三五天没见到他人影了。他如果没有被汲古阁吃了,那就是长在里面了。”
“……”秦在于对此人深感佩服,“刚好,我也想上汲古阁看看,我去跟他商量吧。”
……
汲古阁里照样静谧无比,有几个学员在书架间穿梭,脚步声被地面上铺着的厚毛毯吸纳,听不见一点声响。
秦在于不由放轻了脚步,向着楼上攀去。
汲古阁内里空间广阔,她对于如何寻找陆蕴其实没太多头绪,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在下一场比试前练习巩固一下。
两轮比试间,学院给了两天的休整时间,且后面每日只比一场,她和容枕那场在第二日。如此一来,她就有了三天的空闲时间,可以用来为后面的比试稍做准备。
她掠过成排的书架,一路上到三层,拿出玉牌打开了一间自习室。正要进去,一个声音忽然叫住了她。
“在于?”
她转头一看,文迩正站在一座书架前,手里拿着两本书册,微笑看着她。
秦在于放开了手里的门扉,转身道:“文导师。”
文迩笑容亲和,看着让人不自觉也跟着微笑起来,“今天表现得很不错。”
秦在于微微笑道:“嗯。”
文迩偏头,看了一眼她背后半开着的自习室,“这么快就又要开始练习了么,怎么都不休息一下?”
秦在于有些不好意思道:“学生知道今天赢得勉强,只能抓紧时间再练一会。”
“已经很好了,”文迩温和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秦在于点点头。看着文迩转身正要走,她又有些犹疑地开口叫道:“文导师!”
文迩停住,回头看她。
“那个……我其实有些疑惑。今天在场上,我明明能跟得上林同学的动作招式,可是不知为何却一直束手束脚,直到最后连刀都未拔出。”
文迩静静听完,道:“听起来,你的问题只在束手束脚。在于,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呢?”
秦在于一愣,思索了一番,道:“因为我,刀法一般,不太敢近身。”
文迩:“那以前为何从未这样过?”
第67章 夕阳
“因为……”她想了一阵,慢慢道,“学生也不知,可能是因为林同学的剑法格外厉害吧。”
她的刀法跟阵法一样是半路起家,阵法还好说,有多年日复一日的练习做铺垫;刀法可真的是她自己胡乱琢磨来的,鲁格就没正经教过她多少。跟其他学员对打时都没什么,遇上林馨月这种从小习剑的练家子就不够看了。
而接下来的容枕和林馨月一样,俱是出身名门世家,从小就有人带着习剑,剑法招式走的都是正路,这种差距不是她一天两天就能赶上的。
文迩目光如水,温和而充满力量,“就算你们之间有一定差距,也不至于刀都无法拿,不是吗?”
秦在于愣了愣。
“你太畏惧了,在于,”他又道,“你事先知道林同学的剑法好,又见她剑风犀利,总觉得迎上去就会受其压制,对吗?可你今日,未免有些过犹不及了。”
秦在于:“可……若是我真的正面对敌去迎她的剑,不就有可能……输了吗?”
文迩摇头,“你看,就连在场上分秒必争地对招时,你也会不断想着会不会输。不必如此,在于,刀法不好可以用其它方面弥补,是优是劣都要给自己一个正面迎敌的机会。谨慎行事多思多虑,不是畏惧不前。”
秦在于脑中略略想了一下林馨月寒意如霜的剑芒,道:“我明白了。”
文迩笑笑,点头离开了。
秦在于推门而入,走到小室正中,熟练地设了一个幻阵,给自己建立出足够的活动空间。
她本来想练练刀,但听了文迩一番话又改了主意。刀法这种东西需要时间积淀,像大浪淘沙般一点点精进,需要她后续不断打磨。现在在这上面花费时间则无异于浪费,不如再琢磨琢磨术阵。
……
等她走出自习室时,透过汲古阁走廊尽头半开的窗,可以看到天已经擦黑了。日落的最后一缕余韵半挂在窗前,一线火红在天际燃烧秦在于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抬步走向旋梯。
刚绕过一座书架,一个略显单薄的熟悉身影就出现在她视野中。
秦在于一喜,得来全不费工夫!
……
乙部寝区,夕阳渐渐笼罩了成片的砖瓦青墙,在房脊屋梁上留下橘红的反光。傍晚临睡,院墙中不时响起门页窗扉的合响。路上少行人,青石板路贯通着落日余晖,蜿蜒的小道上却行来一个挺拔的身影。
青年身着校服,挺括的衣料服帖地附在他身上。他的步伐并不急促,行进速度却极快,脚步轻巧地掠过石板道,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短发发梢随着走动轻抚在白净的面颊上。
他走在曲折小道上,几步外就是一个拐角,青年的步子却微微一顿,骤然慢了下来。他悠闲散漫的步态一变,袖口一动,轻不可感的风旋在身周袖底集聚。
走过拐角,他正面与一个白衣身影相遇。青年抬眼望见来人,流转的风旋眨眼间被收回。他露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笑容,招呼道:“文大导师。”
那白衣人正是文迩,他略一颔首,声音温润亲和,“洛同学好。正巧,我有些事找你。”
洛辰瑜满面乖巧:“您说?”
……
说服陆蕴的任务并不难,虽然他对于埋首书堆的兴趣过于浓厚了些,但对于出外历练的热情也不浅,是以秦在于顺利拉到了人。
一行五人的队伍成功组建起来,黎衿沅已经开始四处筹备、规划路线,就等秦在于和苏御恒二人打完剩下的比赛一起出发了。
对此黎衿沅毫不掩饰自己的迫不及待,还兴致勃勃地表示大家要做好两手准备,如果在下一轮次的比试里两人都输了,他们说不定就能提前出发了。
最后,此类言论以动摇军心为由被苏御恒坚决否决。
两天后,演武场上迎来了一个热潮,半决赛的到来,使得之前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参与到看热闹大军中的漏网之鱼们通通被吸引了来。擂台边人满为患,临时搭建的看台根本容不下这些人,剩下没有抢到位置的学员们也不敢在两位大导师的眼下和别人争抢,全部站在了擂台周遭看着。
秦在于一行人就一个都没有抢到高台上的位置,只凭着黎衿沅在人群中钻进钻出的功夫挤到了前排,一溜排开,仰头看着台上对峙的两人。
黎衿沅早调查到了关于这场比试的一系列小道消息,其中最受其瞩目的就是赌场情况。
洛辰瑜找苏御恒切磋并赢过一回的消息不少人都知道,因为其中一方入校晚,所以二人之前的胜率就成为了1:0,这被许多人拿来当了筹码,赌洛辰瑜胜;而苏御恒这边也仍有将近半数的人坚持一次输赢不足为依据,赌这位演武场的“老将”赢。最后两边人数竟是基本打平,让这场比试平添了更多悬念。
秦在于表示:“那你赌的谁赢?”
黎衿沅:“那还用说?我跟苏少爷可是真兄弟。”
秦在于:“……”
黎衿沅:“你呢?”
“呃,两位都是人中龙凤、超群绝伦,只赌一边多不好。”
黎衿沅:“?”
“……我谁也没赌。”
“……”为什么要把怂说得那么好听?
台上,洛辰瑜手里照常没有任何武器,双手垂在身侧,从手臂到指尖看似自然放松,但秦在于能看出他手上实则在暗中蓄力,是一个不动则已,一动就能在瞬间直抵人要害的状态。
青年面上一片淡然,微垂着眼,场边的人都看不清他眼里神色,却莫名感觉他似乎是在发呆,神情平静得不似一个上场参加比试的人。恍惚间,这人挺拔的身影竟还带了几分出尘的神性。
台上的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转头的同时眼睫抬起,目光直直对上了秦在于的。
洛辰瑜淡漠的神情融化,缓缓露出一个笑来,看得秦在于不由得抬手冲他挥了挥,口型示意“加油”。
挥完她才想起另一边的苏御恒,马上转头,恰好对上这人冲着她翻起的白眼。
秦在于:“……”好吧,看来他也不是很需要鼓励。
洛辰瑜的笑容在鼓声响起的那一刻就消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冷厉。
他侧身一让,避开了苏御恒劈来的剑,接着格住了对方的手。
苏御恒反应也很快,在他的手将自己手腕制住之前回手又是一剑。剑芒闪动,两人在须臾之间过了几招。
秦在于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洛辰瑜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怪不得他不用任何武器也可以留到现在。方才这人的处境与她之前跟林馨月对阵是颇有几分神似,但他的速度快到令人眼花缭乱,且身体柔韧度超群,手腕翻转的角度近乎不可思议,所以同样的情况,处于劣势的是不一样的那方。
场上二人其实是一触即离,短兵相接间就能看出些端倪。苏御恒的剑招一看也是个练家子,绝对是从持剑开始就着人悉心教导的,运剑风格急而不乱,气势如虹。
奈何对手动作更快,活似条游鱼,他优美大气的剑招就这么招招落空了。
秦在于很少见有人打架打成洛辰瑜这个样子的,说他放松吧,他身法快得离谱,钳住对手手臂的动作好似要将其当作筷子给拧断一般;说他紧张吧,他又举重若轻,有如闲庭信步。非要形容,那就只能用松弛来描述,可收可放,行止有余。
特别是今天,这人又别有些不同。
之前的比试中,洛辰瑜所展现的更多是一种稳健,不多不少领先一点,慢慢积累差距,最终打败对手。而这次在秦在于眼中,他招式并没有如何变化,周身气势确却似乎被从里到外被抽空,又另灌了一身,凌厉得近于逼人了,术法发动后砸到苏御恒剑上和地面上的动静令人肝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