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苏御恒也跟着快,凭着扎实的基本功将一把剑使到了极致。两人相互牵制,招式相接处连毫厘之差都容不下,一时谁都难以……
咦?
秦在于有些惊愕地看着擂台上不知何时显现的阵法。
这都行?绝对是一心二用的极致了。
从金芒走势来看,它无疑是冲着苏御恒去的。
秦在于瞳孔微缩,能在这种情况下见缝插针地设阵,无疑说明了设阵人已将阵法驾驭得自如无比、信手拈来,这样的熟练度在整个学院恐怕都找不出来第二个。
一般说来,阵法大致可以分为两个流派,一种是富于变化的“自然派”,一种是以规范与威力称雄的“谱录派”。二者各有千秋,大部分术师两种都占,只有极少数比较极端,其中如陆蕴就是典型的更偏“谱录”者,秦在于则纯属“自然派”。
如她一般走“自然派”的人极少,因为这简简单单的“自由”二字,对术师的要求可高了去。“自然派”极挑术师的天赋,至少在秦在于曾见过的所有术师中,就只有鲁格、文迩两位导师以及她自己入了这个围。
哦,现下还要添上眼前这位洛同学。
她原本就知道这位学弟厉害,毕竟苏御恒背景虽大,他在学院演武场上的风云成就可不是依托背景得来的,一场切磋决定不了什么,但也很能说明问题。可她没想到洛辰瑜居然是这个厉害法。之前对战也好观战也罢,她从未看到过哪个同学能像这样让她从身法到阵法全挑不出一丝错,有时还跟不上对方节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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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美好假期没有了,请两天假
第68章 孤独
秦在于正仔细看着台上二人你来我往的对招,忽然眉头一紧,猛地一拉身边的江小苗,“小心!”
几乎就在她动作的同一刻,擂台上金芒刺目,平整开阔的台面突然开裂,白石地面裂作数块四散飞舞,撞向四面八方。其中有几块受到的力道极大,就连擂台周围的防护阵法都慢了一步,石块悍然突破了围堵,胡乱砸向台边挤挤攘攘的人群。
江小苗被她一拉,正正好避过了一块飞来的白石,被擦肩而过的呼啸声吓了一跳。
秦在于再抬眼时,只见眼前金芒大盛,原先围住擂台的阵法强盛了不止一个度,将整座擂台严丝合缝围拢在中央,不让其中的碎石再透出。满天飞落的几块巨石也俱是一滞,在半空中定格。
顺着阵法金芒看去,秦在于遥遥看到了看台上的文迩,他白衣袖口外露出一只清隽的手掌,正捏着诀。
原来不是阵法突然发威,是文大导师出手了。
阵法这么一遮一挡,台上的状况顿时就看不清了,只余其中的乒乓咣当之声不绝。光听声响,就知道这两人战况激烈,已然进入了最终分胜负的阶段。
在擂台碎裂前,秦在于确定自己看到了有什么东西正从地下钻出,大概是尖刺石锥之类。阵是洛辰瑜设的,他这场一直在走暴虐狠厉的路线,这个阵法更是如此,连擂台边的护卫阵法都差点给震开,对面的苏御恒怕是招架困难。
金芒刺目,竟使人难以视物。周围人全部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开些许,垂目遮眼。
秦在于凝神听着,凭声音判断着台上人的动作与招式。
这可怜的擂台多灾多难,粉身碎骨原来不过是个开始,这之后两人的各类大阵就没停过,越打越焦灼。
在这种情形下,秦在于也只能在接连不断的轰响中勉强辨别连招中的阵法类型。台上声响听着恐怖,似乎二人打得势均力敌难分伯仲,但她可以听出,有一方似乎是慢了一步,接下来招招都只是在防守。而在此时,这差不多就意味着败势已定。
她偏头,与一旁的黎衿沅对视了一眼。黎衿沅显然也听出来了,抚着心口叹了口气。
……不过按照她的理解,此人的担忧很可能有一部分是分给其即将逝去的校内积分的。
果然,等金芒渐歇,就见场上二人隔了老远相对站着。苏御恒那张本来还算俊俏的脸,被闪烁不停的金芒映得一阵亮一阵暗阴晴不定,看着着实不大好看。
确实好看不起来,秦在于设身处地,若换做是她被一个低自己一级的新生当众打败,还是两回,她的心态也平和不到哪里去。
锣声响后,苏御恒率先转身沿石阶一步步走下来。他的剑佩在身侧,随着主人步伐轻轻摇晃,略有些落寞。
站在最边上的江小苗迎了上去,几人纷纷跟上。黎衿沅一把将手臂架在了苏御恒肩上,道:“行了苏大少爷,别一副愁眉苦脸相了,我输了的积分也不找你算,后面那顿酒可必须得你请啊!”
苏御恒失笑,“为什么是我?现在就剩小秦了,该是她请才对。”
秦在于半真半假驳他道:“我明天指不定更惨呢,这回也不能是我。”
苏御恒确然是个洒脱性子,就算听胜锣时还有些难受,此刻下了台也不再显,与一帮朋友有说有笑地向外走去。
走了几步,秦在于忽然想起了洛辰瑜,回头看去,见他刚好走到石阶半中央。他性子倒也沉稳,步伐神态都如平日里一般平静淡然,不见什么获胜后属于胜者的喜悦得意。
两人隔着几步,目光在半空遥遥相对,洛辰瑜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来。
他周围的人山人海在他走近时全部齐刷刷退开了几步距离,使得他身边空出来了三尺有余的空荡。青年就这么站在人群正中,周身仿佛罩上了一层无形的膜,将热闹与愉悦全部隔绝在外,只余一个站得笔挺的剪影。
分明是万众瞩目的胜者,却在三两成群、高谈低语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孤独?
秦在于看着他那张过于熟悉的脸,心里慢慢涌上来了一股淡而绵密的不是滋味来,有点仓促地回了他一个微笑。
再一回头,见前面几人已经走出了一截距离,她又忙赶了几步跟上,正好赶上黎衿沅笑着冲她高声道:“小秦!我们说好了,明天如果你输了,这酒就由苏大少爷请了,反之你绝对别想逃掉!”
她立马喊了回去:“行行,你们可不就是等着我这一回吗?”心里却想起了洛辰瑜之前同她约下的那顿酒,那股不是滋味顿时浓厚起来。但她也不好在此时提出来,只能等日后再做打算。
……
秦在于倒是不怎么心疼酒钱,并且当她再次站在擂台上时,这种花钱的欲望还加剧了。
进入倒数第二轮比试后,学院还在擂台边的防护阵法上多加了一层单向的隔音阵法,是以此刻她耳边格外清净,清风和着她的心跳声也格外清晰。
她微微抬头,目光越过对面满面淡然的容枕直直看向看台最顶端。今日宁曦大导师出外,看台上面只有一个白衣的身影。
文迩坐姿笔挺,一手扶靠在座椅扶手上,俯瞰着下方演武场。见自己的学生看过来,他微笑着略一颔首。
隔得有些远,秦在于看不大清他眼中神采,但也知道那是一如既往的温和鼓励。她深吸口气,铿然拔。出了腰间短刀。
容枕第一剑划来时,她并没有急着迎,单手持着短刀一格,旋身让了过去。
容枕再刺,她再格挡,转瞬间过了数招。
容枕动作行云流水,光看手上不见他究竟使了几分力,而秦在于则快而狠绝,两人一招一式间的风格迥然不同。
秦在于这回不躲不闪,几招下来倒真没有落于下风,将对手剑刃牢牢制在身前,不让其再进一分。
又是连着数十招过后,秦在于终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角度,将容枕的长剑一刀劈开,使二人之间的距离拉开少许。紧接着,她在短刀上附上了刀影,另一手又是一刀劈去。
容枕似乎是有些意外,横剑来挡的动作慢了一分,不复之前从容。秦在于赶忙打蛇随棍上,一双短刀快速交替,数道连招向着对面招呼过去。这一番她几乎使出了九成的气力,刀剑相抵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悍然争到了一点微弱的优势。
金芒以她为中心,势如燎原般横贯整个擂台,向着容枕卷去,眨眼间就逼至近前。
容枕手中长剑一滞,回手直刺金芒最盛处。秦在于反手风刃直逼他面前,不让他破阵。
容枕动作不紧不慢,从容地侧身让了一下,剑尖寒芒仍旧直指地上阵眼。
秦在于只觉手上力道一松,阵法尚未发威就被扼杀在了摇篮中。更糟糕的是,容枕这一避让,整个人越过了她的短刀刀刃,直接到了她的侧后方。
她立马撤步回防,刀剑相撞处发出清脆的一响。
秦在于心中发紧,容枕的功底比她想的还要扎实,且因为性格原因,他临场不慌镇定自若,每一剑都稳稳挥到了点上,叫人丝毫钻不到空子。如果说小组赛里的比试像是钻木头,那跟他对打简直就像在凿山岩,招招打实,却无比吃力。
又是数十招过后,她刀刀破风的速度逐渐有所下降。这点当然瞒不过对面的容枕,他一剑划来,正冲着她脖颈。
秦在于弯身避开,长剑擦着她鼻头挥过的一瞬间,她的双眼敏锐地在近前寒芒中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金光。
她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闪身退开,在一刹那间游鱼般退出三尺远。她前脚刚站稳,层层属于阵法的金芒后脚就将她原先站着的位置合围包抄了。
这还不行,那些金芒若有生命般流动着,又向她的方向追来。
余光里,持剑的容枕也没闲着,借金芒掩护绕到了她侧方,手中寒芒正不断逼近。
秦在于一咬牙,不退反进,飞身冲进了灿灿金芒中。
她一进去,周身压力便陡增,同时身上的各类感观飞速运作,如同本能般寻找着阵内掩藏的阵眼。
身后本想站在后方,用阵法将她逼至一角前后夹击的容枕见算盘落空,也不急,提剑跟了进来,追向前方不远处那道宛如海中游弋的身影。
他的这道阵法明显是主压制的,秦在于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似乎都吸了不少水似的,沉甸甸又湿乎乎的感觉充斥她体内,令她浑身不舒坦。尤其是双腿,似有千斤重,坠得她跑动的动作慢了数倍。
她索性不管体力消耗,将从前在故洲海边与小鲛人对招时的学到的身法使出了个十足十,数次灵巧地避开了自身后扫来的剑芒,转过一个角度,向着阵法边缘狂奔而去。
容枕再淡定,也不容她就这么从阵里直接路过,空着的手一勾,金芒瞬间更加明亮,勾勒着繁复绚丽的图腾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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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忙忙忙,还要再请两天orz
第69章 翻覆
秦在于脚下被一股巨力猛地一拽,身形一晃差点被拽倒,幸而她下盘稳,很快就恢复了稳定。但这回她的双腿算是被彻底钉在了地面上,如陷泥淖,再不能移动分毫。
下一瞬,紧追着的容枕就已经到了她面前。
即使双腿动弹不得,她也神情不变,抬手,短刀稳稳架住了对面长剑。
周围观众都不由得有些惋惜,任谁看来,秦在于的选择都是一步之差,败局已定。她被稳扎稳打的容枕逼得一个慌乱闯进阵法,这之后也就只剩下陷入被动,任人鱼肉的份了。
现实也与学员们预测的差不多,秦在于移动受制,只能站在原地,被动格挡容枕稳健的剑招。
第一剑刺来,被她右手短刀格住,带偏了方向。很快,第二剑携风声又到,她持刀一迎……迎……
——根本没迎,短刀直接略过了眼前明晃晃的剑芒,被她脱手丢了出去!
容枕还未及反应,短刀已然“铿——”一声撞在了白石地面上。丢刀的同时,秦在于尽可能地侧身,将身体往反方向弯曲,堪堪让过了没有阻碍的长剑剑刃。
但她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一侧手臂被剑风划过,校服富有韧性的布料当即裂开,内里隐隐露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容枕一愣,下一刻,铺满大半个擂台的金芒纹路如同癫狂了一般疯狂闪烁起来,灼得场内场外人的双目都微作刺痛。而他只觉双腿乍然一沉,像是被全身筋骨牢牢拖坠于地面。
他几乎同时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抬眼看向对面的秦在于。
秦在于镇定回视,方才还纹丝不动的右腿就这么在对手的视线中,缓缓抬起,接着默默后退了一步。
她敢进阵,就是带着对自己掌控阵法能力有着充分的信心,一定能借对手的阵法掌握主动权。而且这种信心也根本不同于盲目自信,在她费力奔逃时,其实就已经摸准了阵眼所在,方才她那一刀,就是劈在了阵眼上,缠绕着微弱金芒的刀刃斩断了阵法最薄弱处的连接。
但仅是破开阵法,对她而言还不够有利,充其量只是让容枕对她的桎梏消失而已。她真正做的,是斩断了阵眼的一部分,取消了阵法的指向性,从而把容枕自己也拉进削弱阵法中。这不仅平衡了阵法效果,将她身上的压力过渡了可观的一部分到容枕身上,同时也限制了他的行动。
不过她也没将这个须臾间想出的应对方法贯彻得那么完美,此刻她手臂上正汩汩向下流、一直没入衣袖破口处的几道血痕就是证明。
接下来,二人所要依仗的就是各自所能调动的灵力了。秦在于凭借着自身筋脉强大的运转能力,率先动作,艰难地退离一步,手上一动,又是一道阵法叠加在了原有的金芒之上。
容枕吃了尚未适应削弱阵法的亏,被席卷而来的另一道阵法罩了个结实,无数金芒如群蛇般卷上他的四肢,顺着校服遮掩下的匀长手臂向着那三尺青锋攀去。
彼时,秦在于已然一步步艰难但坚定地退到了阵法边缘处,陷入淤泥般的双腿骤然一松,迅速运力隔空收回了短刀,刀刃直指独身在阵中的对手。
被卷住的青年仍旧没有慌乱,闲闲垂眸,看了一眼急速向他上身蔓延而来的金芒,持剑的手压根没管已到达腕骨的缠丝,回手带剑,冲着脚下地面直接劈了过去。
白石与剑刃相触,顿时崩裂,碎为齑粉。剑风以那碎裂的白石为中心,向四周迅速传递,擂台上整块的白石上被这一剑的剑势震出了一道道纵向的裂纹,呈辐射状快速生长,气浪将道道层叠的灵力流路强横地拽起、撕裂,所到之处金芒无不黯然失色。
同时,白石碎裂后形成的一块块碎石也势不可挡地向着周围飞溅。
秦在于闪身避开了密集的石雨,短刀横于前,又将剩下躲无可躲的碎石挡开。擂台旁的阵法金芒也被触发,及时亮起挡下了台上风云。
她深吸口气,看着不远处一剑劈开两层阵法并震碎了擂台的容枕。他仍旧站得笔直,身姿挺拔,带着骨子里的名门风姿。但她知道,刚才这一击绝对耗费不少,容枕很有可能正在争分夺秒的恢复当中。机会!
眼看纵深的裂纹即将到达她脚下,秦在于握刀飞身而起,直扑立于狼藉中心的容枕。金芒纹路于半空中凝成,自上而下向其罩去。
容枕抬首,手中剑举起,另一手抵住了长剑中段,横于眼前,硬生生架住了跃下的秦在于。金芒距他眼睑不过数寸,他却看不见一般眉眼淡然,静静迎视着阵法之后近在咫尺的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