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战?
他们不敢。
辅西卫军营中,一位从战场上下来的新兵做了噩梦。梦里一个面具人从寒雾中走来,面具人拿着剑、剑上滴着血,像个修罗,他想跑,但脚像被钉住了一样,根本跑不了,最后,他只能看着面具人步步走进,举起了剑——“别杀我——!”
“嚎什么嚎!”眯瞪着眼的同伴正被吵醒了,低吼道。
新兵才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抹了把冷汗,那种恐惧才慢慢地褪去,他悄声道:“对不住,我梦到银面具要杀我啊。”
“嘁——不许提那三个字!”同伴摸了摸不由得凉起来的手臂,道,“你一说……我都要做噩梦了。”
“那根本不是人吧,说不定就是个怪物。”新兵低声道,“你知道我听到将军说什么了吗?”
“……什么?”
他将平乱将军的话复述了一遍,同伴听完,只惊愕地瞪着眼珠,最后的一丝睡意也消了,只不由自主地低喃道:“怎么可能呢……如果这成真了……”
如褚阳所料,雁城被围了。
至于是怎么知道这个事的,那就得多谢似乎那位有些不正常的辅西卫平乱将军了,一大早就有几个大嗓门的骑兵拿着纸磕磕巴巴地念着。
“雁城已被……辅西卫围死,城内中人已无逃离之可能……褚、氏乱国,大逆不道,必受处决。受褚氏胁迫者、缴、械出城,将军可放他生路。”
“褚、氏……势、单,绝无可能保住……殷、西八、城,城内军士跟随褚氏,只有死路一条。褚氏反、贼,何来对抗皇家之力……”
他们还轮换着读,嘶哑的大嗓门传到城楼上,让众戍守的兵卒不胜其烦。至于是否为他们的言辞所动,他们也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毕竟——
褚总督要处决他们,可是容易得很。
褚阳觉得有一些不对劲,便上了城楼,看着那几个在射程外的骑兵,拿了弓箭手的弓,搭箭上弦。
因她没戴着银面具,骑兵不觉得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家伙能射到他们,还继续读着纸上的字。
箭矢随风,射入一位骑兵坐下马匹的眼睛中。
一阵人仰马翻后,摔下马的骑兵被其他骑兵夹着,一起逃走了。
戍守兵卒无一不抽了抽眼角,褚总督就算不戴银面具也还是褚总督。褚阳见那只马还在扑腾,便干脆地一箭给了它了断。
而后,没有戴面具的褚总督看了看身后的兵卒,正看得他们心里不安时,问:“你们吃马肉吗?”
不过,短短一日内,大嗓门的骑兵来了三次。不过射了一次马的褚阳之后再没什么动作,因为觉得十分古怪、又直觉地感觉不到他们急于攻打的意思,还给在城楼上执勤的士兵们发了棉花做耳塞。
恐惧能夺走人的力量,也能带给人力量。
当晚,有一小队士兵买通守门队伍,逃出雁城,做了逃兵。褚阳手下的战将很快以他们拨草瞻风的本事发现了此事,并向镇蛊镇得很安生的褚阳禀报。
守门队伍的士兵都以为自己难逃一死,但褚总督连他们面都没见,只让战将询问了他们自己不走的原因。他们不知该如何回答才能保命,只能言不由衷地向褚总督表忠心。
正在他们冷汗涔涔时,城门外突然响了锣。本来几声锣声突兀,但尚不吵人,没过几秒,却像千百个锣都在响,喧声震天,把城内的士兵都吵醒了,纷纷以为敌袭,一片紧张慌乱。
然而,等他们上楼去瞧时,敲锣的人已晃着火把走了,在向远处看,那儿火把通明,又飘来阵阵肉香,让他们空空的肚子发出渴望的叫声。
又是疲兵又是动摇军心的,褚阳敲着浮休剑,合着眼睛深思。
“总督,现在怎么办?”
“把我带来的尤厨娘带到伙房,让她和伙夫做顿宵夜的,吃完继续睡觉,不饿的先睡。”褚阳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不动,抬了抬剑示意军官离开,“那几个收了好处的士兵,先绑了,明天我再安排。”
尤厨娘是个一等一的军厨,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平时她负责褚阳一人的饮食,并且辅导所有伙夫该怎么做饭,士兵们大都没见过。当这夜幕下的美人跟着伙夫一齐出来,便是手里拿了粥碗也有些心猿意马了。
尤厨娘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叹息道:“那辅西卫从凌州来,怎么会带活畜,都是拿了殷州百姓的东西。倘若总督也和他们一样,我也不必就着这菜干菌干调汤了。”
面对美人,总会放松些警惕,有一位年轻士兵嘟囔了句:“可我们要是不走……”
尤厨娘轻呵一声,道:“凡是向西、向南走的,总督都按着他们不能带走的东西给了银钱,一分不差,那记账的本子我都看过,每个城好几叠,还想怎样呢?”
一伙夫问:“总督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名贵药材、香料、木料,哪一个不是被层层的税收加了码,抬成天价放到名门贵族面前。总督手段高,那些关卡都消了,能不赚钱嘛,不过——这些可不在总督的私财。用在你们头上的,是大库里的钱。”尤厨娘翘着兰花指,低抿了口粥,姿态妩媚,惹得那些士兵心里痒痒,“褚总督,那是权贵中的权贵,可比皇甫氏强多了。”
“尤姑娘怎么会跟着总督呢?”另一伙夫问。
“我可是她御用的军厨,专门□□你们这种没开窍的厨子。”尤厨娘微笑的神情中带了一丝傲慢,“比现在还惨的情况啊,我见得多了,你们也别成日跟丢了魂似的,影响我工作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