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顾言风飞身上了棚船, 端立在船头,“晚辈想请教一个问题。”
“若是想将这冥河中的魂魄凝出人身该怎么做呢?”
“鬼王大人,这可是逆天而行。”老人撑着竹篙缓缓驶离了岸边。
鲜红色的冥河莲在棚船四周摇晃着。
“这冥河当中的魂魄, 都是不能再入轮回的,您先前也从这河里捞出过两个吧?”
“是。”顾言风神色暗了暗, 他捞出过两个人的魂魄,景尧还有……梁静知。
“当年您捞景尧大人魂魄时,老夫便告诉过您, 这儿的魂魄啊,能凝出鬼身恢复神智便要耗不少心力了。”老人俯身动作迅捷,将两侧盛开的冥河莲兜进了身边的麻布袋里。
“凝成人身更是想都不要想,即便是您也做不到的。”老人摇了摇头,空出一只手捻了捻银须,“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您能找到魂魄极为纯粹之人,用她的魂丝捏出新的人身,在将这冥河当中的魂魄安置进去……”
老人还说了什么,顾言风俱听不到了。他站在船头,定定地看着冥河莲摇曳,看着冥河当中沉睡的魂魄在冥河水的冲刷下轻轻晃荡。
“鬼王大人?”老人轻声换他,“鬼王大人。”
顾言风骤然回神,垂了眸,“先生请讲。”
“大人突然问这个,倒叫老夫想起了一件事儿。”老人见顾言风头来探寻的目光,停了船,任由水波带着棚船前行。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儿了。”老人叹了一声,“只不过老夫从来只有捞莲一件事儿,是以那件事让老夫记忆深刻。”
“那是个魂魄极为纯粹的姑娘。”老人微微眯眼,似乎是在回忆,他咂了咂嘴,“我从未见过那般纯净的魂魄。那姑娘,不知从哪儿听到的,竟是找到了冥河来。”
“她啊,要将冥河里沉睡的一具魂魄救回去。”
“我还劝她呢,我说这冥河水□□凡胎可承受不住。只是那姑娘哪里听得进去,愣是豁出去一双胳膊,将那具魂魄捞了出去。”
“我还记得,那日那一小片河水都被染得鲜红,那日捞出的冥河莲尽活了三四日才枯萎哩。”
“也不知后来那姑娘救活那魂魄没有,生剥魂丝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稍有不慎,那便是自己也搭在里头了,且那魂丝若是碎了,那便再无活着的可能了,魂魄会随着魂丝一道消失在苍茫当中。”
“鬼王大人?”老人见顾言风长久没动作,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顾言风苦笑一声,“麻烦老先生了。”
见顾言风想走,那老人迟疑片刻还是喊住了他,“鬼王大人,老夫还有一事。”
“老夫不才,唯一会的便是透过身体直接看到人的魂魄,鬼王大人可是受过什么伤?”
“为何这样问?”
“老夫瞧着,鬼王大人您的魂魄似是有一片残缺,魂丝似乎也有两种颜色。”
“是吗?”顾言风不知是什么心情,“多谢老先生了。”
顾言风回到邺城外时,已经是深夜了。
端午同黄路一起凑在火堆前,见他回来时,黄路只是抬了抬眼皮。
“阿涂她……”顾言风在火堆前站定,他看着黄路,“你是七百年前跟在阿涂身后的吗?”
“是啊。”黄路拨了拨柴火,火苗窜得高了起来,几乎要烧到黄路的眉毛。
“她那时,是不是状况很不好?”
“很不好?”黄路放下了手中的木棍,站起了身。
端午有些茫然地看着两人,想开口却被顾言风摇头制止了,“端午,我同黄路出去说些事儿,你在这儿待着。”
黄路冷笑了一声,双手抱臂,跟着顾言风走出了山洞。
“阿涂那时怎么了?”
“怎么了?”黄路反问道,“顾言风,你知道生剥魂丝是如何吗?”
顾言风双手垂在身侧,他直直看向黄路,没有做声。
黄路偏过头不再看他,继续道。
“姑娘救下我时,虚弱地只剩两口气了。我同她一道躲在这山里养伤,只是等到我伤好齐了,姑娘依旧是那副气若游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