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边进屋,一边打电话,看到屋内三人愣了一下,挂了电话。
马玉芬笑着说:“大平子,待会问问玉萍中午想吃什么?我好做午饭。”
那人应了声,问:“你们是?”
周淮将笔放到笔记本里夹着,站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证件。
“我是人口普查的,负责村里的信息采集。”
那人看了一眼证件,伸出手,笑着说:“你好,我是刘佳平。两位辛苦了。”
周淮伸手回握,说:“谢谢配合。”
刘佳平转向费南斯,伸出手,问:“您怎么称呼?”
周淮把话接过来,说:“她是民政局的同事,我们俩一个小组的。”
费南斯伸出手回握,说:“你好,我叫费南斯。”
刘佳平说:“妈,我陪着两位客人。你快去买几个小菜,中午留两位家里吃饭。”
马玉芬“哎”了一声,脱下罩衣,出了门。
刘佳平给两人添了些茶水后,坐在了费南斯对面。
见刘佳平一直打量自己,费南斯看了周淮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纸和笔。
周淮和刘佳平寒暄了一会儿,进入了正题。
和马玉芬不同,刘佳平针对周淮的问题给的大都是公式化的回答,根本问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愧是做会计的,滴水不漏,小心谨慎。
费南斯将笔收起来,专心喝茶。
周淮看费南斯一眼,从背包里取出5张人口普查登记表,交到刘佳平手里。
“大娘说她不识字,等您回来再填写。您先填着,我们先去别家收集,回头再来取。”
刘佳平说:“好,记得来家里吃午饭。”
待走远了一些,费南斯长长呼了一口气,摇着头道:“撒谎的感觉,很不好。”
撒谎不难,但在刘佳平面前,却倍感压迫。直觉告诉自己,刘佳平并不相信周淮的说辞。
周淮噗嗤笑了,说:“说得好像是你撒的谎似的。”
费南斯看一眼他身后的背包,说:“你不是今天休息吗?怎么还……这算是加班?”
周淮将书包取下来,从里拿出一沓人口普查登记表,说:“这是我们今天的任务。”
费南斯看着足足两厘米厚的表,问道:“你不是警察吗?警察还要做这个?”
周淮理了理手里的表,说:“普查人手不够,所里专门抽出来一部分人。警察种类很多,又不是只负责保护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民警的工作内容比刑警复杂的多,刑警只负责破案,民警还要协调矛盾、维护治安。”
周淮顿了一下,看着她笑着说:“有时候,还要负责解救受困的人。”
费南斯想起,除夕那天夜里,自己问他为什么选择刑警这么危险的职业。
周淮沉默半晌,说因为刑警破案得褒奖的机会更大,更容易做出成绩,向他爸妈证明自己。
而现在,他已经脱离了刑警岗位。
“……对不起……”
周淮正在将登记表往背包里塞,听到道歉,顿了一下,沉着嗓子说:“我说了,与你无关。”
费南斯看着他问:“这在你们辖区?”
周淮看她一眼,说:“嗯,青鸟人才公寓那块也是,整个镇都是。”说完抬起脚,往下一家走去。
第45章
费南斯跟着周淮走家串户,虽然开口的时间不多,但也吃不消了。
村里的人老的老,少的少,能写的人少之又少,周淮只得一遍遍问,再一一写下来。就这样,一上午过去了,才跑完三家。
出门来,费南斯走到路边一颗白杨树边上,靠着树干叫道:“我不行了,累死我了。”
周淮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拧开后,递给她。
费南斯喝了两口热水,感觉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说:“去哪吃饭啊?刘佳平说让我们去吃午饭,不如……”
周淮说:“人家也就客气客气,你别当真。而且所里有规定。”
费南斯闻言,整张脸都垮掉了。
周淮看着她,笑着说:“一般我们下乡、出外勤,要么随便买点吃的,要么就不吃了,活干完了再吃。”
费南斯嗷了一声,捂着肚子蹲下来,看着他,说:“我快饿死了。”
周淮看一眼手里的资料,说:“村口有小卖部,你去那里等我吧。”
费南斯叹了一口气,说:“你都说了我俩一个小组的。我跑到村口坐着,你却在村里干活,要是让刘佳平看到,不就露馅了吗?”
周淮突然发现包里居然有一袋面包,忙撕开了,递给她。
费南斯摇头,说:“不行,我现在一吃这个就想吐。”
周淮三口两口塞进了肚子。
费南斯将保温杯递给他,说:“你也不怕噎着。”
周淮接过来,灌了两口后,还给她。
费南斯摇了摇头。
周淮把保温杯拧紧,塞回包里,说:“你等我一下。”
费南斯忙伸手拉住他,问:“你去哪?”
周淮转回身,见她拉着自己的裤腿,说:“我去小卖部看看有什么吃的。”
费南斯松开手。
布料回弹,贴在了他小腿上。
费南斯撅着嘴说:“不用去了,那里的东西我一个都不想吃。我想吃饭。”
周淮掏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
太远了,超出了配送范围。
“忍忍,晚上早点回去,我给你做。”说着,抬手摸了摸她头。
费南斯没吭声,垂下了头。
正当中午,阳光正烈,周淮低下头看她,往边上走了走,将她挡在了阴影之下。
费南斯站了起来,说:“走吧,今天争取弄完。”
周淮愣住,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实情:“恐怕不行,至少得一个星期。”
费南斯听闻,歪了歪头。
傍晚,天色昏暗,风带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空气混浊了起来。
在走完第九家后,周淮终于收起纸笔,扶着早已累得直不起腰的费南斯回到了摩托车旁。
一路上,费南斯睡得头脑昏沉,待到车停惊醒,发现自己居然在爱民宾馆门口的时候,才彻底清醒过来。
“我的车还在……”
周淮正打算调转车头,梁晓斌愉快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二位可是要住店?”
费南斯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周淮的背,说:“算了,明天再去取吧,我实在没有力气折腾了。”
梁晓斌挤眉弄眼向周淮使眼色,说:“晚饭吃了没?我妈做了鸡汤面。”
费南斯顿时精神为之一振,搭着周淮肩膀,一个跨步从摩托车上下来。
“没吃呢,忙了一天了,饿死了。”
梁晓斌笑着说:“那快进屋,我妈正在做饭,想吃什么赶紧和她说。”
费南斯哎了一声,拉着梁晓斌就往里走。
梁晓斌回头瞅了一眼周淮,挑了挑眉。
爱民宾馆二楼三楼是对外出租的客房,一楼是梁晓斌自己家住的地方,和宾馆接待大厅仅一墙之隔。
打开门往里走,是一个客厅,左右各一间卧室。厅外有一处院子,后门左侧正是厨房和饭厅,右侧是杂物间和浴室。
梁晓斌的妈妈正端着一大盆面往饭桌上放,看到梁晓斌带着人进来,脸上笑开了花。
“快洗洗手,吃饭。”
费南斯憋了一路,打了声招呼后,跑进了厕所。
出来时,饭厅里只剩下梁晓斌和周淮,两人已经吃上了。
桌子上摆着一盆面和三样家常菜,清炒土豆丝、青椒肉丝、红烧鸡块。
周淮右手边放着一碗面和一副筷子。
费南斯问:“阿姨呢?”
梁晓斌说:“我妈吃过了,去前面接待客人了。”
费南斯点了点头,将周淮右腿边的凳子往旁边挪了挪,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坐下,然后将碗筷挪了过来。
气氛瞬间凝固,梁晓斌感觉周淮四周的空气快要窒息了,赶紧打破了僵局。
“快尝尝我妈做的青椒肉丝,不是我夸,天下第一。”
“放了姜丝,她不吃姜。”
费南斯顿了两秒钟后,将筷子伸向了红烧鸡块。
梁晓斌略带犹豫地说:“鸡块里面也放了姜块。”
……
费南斯转动手腕,将筷子伸向了土豆丝。
梁晓斌刚一开口,费南斯就缩回了手。
“我吃鸡汤面。”
一碗面吃完,见梁晓斌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费南斯问:“怎么了?”
梁晓斌顿了顿,说:“鸡汤面里也有姜。”
费南斯咂巴了一下嘴,眨了眨眼睛,说:“是吗?没尝出来。再来一碗。”
……
梁晓斌呆愣片刻,然后朝天翻了个白眼。
又吃了一碗汤面后,费南斯放下了筷子。
周淮吃饭很快,但是声音不大,而旁边的梁晓斌……
费南斯一边摇头,一边感叹。
梁晓斌满头大汗,一手夹着鸡块,一手时不时地擦头上的汗,还时不时地吸溜鼻子,嘴里吧唧吧唧……
这么帅的一张脸,这么糟糕的吃相,真是可惜了了啊。
梁晓斌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紧,忙抬头看过去。
费南斯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而她身旁的人脸色铁青。
梁晓斌忙坐直,将嘴里的肉咽下,说:“你吃饱了?就吃这么点?”
费南斯盯着他看,没吭声。
梁晓斌从面盆里捞了一块鸡块放到她碗里,说:“多吃点。”话音刚落,突然眼皮一跳,顿时回过神来,又捞了一块放到周淮碗里。
“你也多吃点。”
费南斯看着碗里的鸡腿,悠悠地说道:“你吧唧嘴声太大,我没胃口。”
!!!!
梁晓斌搓了搓牙齿,剜了她一眼,说:“以后你就算饿死了,我也不会吭一声。”
饭罢,梁晓斌再次将304房间的钥匙扔给了周淮。
费南斯问:“就一间?还有空房间吗?”
梁晓斌悠悠地说:“没了,就这一间。”
费南斯不信。
梁晓斌看了周淮一眼,说:“一边待着去,别碍我眼。”
费南斯说:“那让他跟你睡。”
梁晓斌白了她一眼,说:“想得美。”说完进了自己的卧房,将门反锁了。
周淮上了楼,费南斯抿了抿嘴,去敲门。
等了一会儿,屋里居然传来打游戏的声音,费南斯认了命。
空调开着,周淮已经洗完,裹着浴巾,半身赤裸站在电视机前吹头发。
费南斯脸一热,垂下头绕过他进了卫生间。
没有换洗衣服,费南斯拿浴巾将自己裹了个严实,出了门。
周淮躺在床头,正在刷手机。
费南斯拔下吹风机,走进卫生间找插座。
卫生间没有插座。
费南斯回到卧房,插上插座,坐到椅子上,背对着他吹头发。
左手使不上力,费南斯只得偏着头,右手拿着吹风机。
忽然,右手一热,紧接着头发被撩到了一边。费南斯偏过头,躲开了。
周淮将她头扶正,说:“声音太吵,你这样子吹还得吹多久才能干?”
感觉他身上热气不断往自己身上窜,费南斯浑身一抖,往旁边靠了靠。
周淮关了吹风机,拔下插头,把电源线缠到机头上,弯下腰拉开了抽屉。
刚想起身,脖子突然一热,周淮眨了眨眼,看向怀里的人。
浴巾没有包裹着的地方,滑腻的白嫩上隐约几道瘀斑,后背上全是淤青。
周淮抬起手,摸了摸那淤青。
费南斯抖了抖,往旁边一侧,躲开了。
周淮眼神一暗,选择不动。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肥皂香味,热气从裸露的肌肤处渗进来,费南斯忙站起来。
忽然头上一阵剧痛,耳旁“嘶”的一声。
“抱歉。”
周淮捂着下巴站直身子,将吹风机放在柜台上,转身躺在了床上。
费南斯看他一眼,在另一侧床边躺下,侧过身,对着墙。
不一会儿,身后床动,周淮翻了个身。
啪的一声,灯关了。
黑暗降临,屋里安静地如同世界末日。
腰上一重,费南斯一个激灵,蹭地往前缩,却只觉前方一空……
周淮一把搂住她腰往床中间捞,说:“别动,我是怕你睡得太靠边,掉下去。”
费南斯动了动身子躺平了,又扭了扭。
周淮挑了挑眉,慢慢收回去,手指滑过她的胳膊。
费南斯咳嗽了一声,把被子往上拉,盖到了脖子处。
感觉他的目光锁在自己脸上,费南斯清了清嗓子,说:“明天一早去取车。”
周淮叹了口气,问:“几点?”
费南斯说:“越早越好。”
周淮没吭声。
一室寂静。
除了空调风口发出的呼呼呼的声音,还有彼此的心跳声,乱糟糟的。
费南斯往旁边瞟一眼。
周淮问:“你觉得我恶心?”
费南斯一脸惊讶地看他。
“不是。”
周淮扯开嘴角笑了,握住她手放在了胸口上。
“既然不是,那就多睡会。等睡饱了,我去给你取车。”
费南斯往回抽手。
周淮加了点力道。
手劲太大,有点疼。费南斯踢了他一脚,说:“松开。”
周淮嘶了一声,说:“你他妈下手真重。”
费南斯张了张手掌,还是抽不出来。
“不要说脏话。”
周淮笑了,将手松了松。
“不想听的话,就别动。”
第46章
还在梦中,费南斯就被梁晓斌几乎要把门砸穿的敲门声吵醒了。
周淮眼也没睁,吼道:“滚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