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医院大厅人流稀少,男人一下子就认出她。视线相遇,脸上一下褪去血色,第一瞬间的反应,牧和西拔腿就跑。
男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速度交战,牧和西敌不过。正面交锋,男人的眼睛阴沉,面上五官扭曲,凶神恶煞地挥刀朝她砍去。
“你还我儿子!!”
叫声歇斯底里,尖锐得要刺穿她的耳膜。
被男人困在墙角,牧和西一脸惊惧和慌张,抬手,试图抓住男人的手与他纠缠。
挣扎之际,“撕拉”一声。
牧和西倒吸一口凉气。
手臂鲜血流出,刺痛瞬间弥漫全身。
男人依旧不放弃,看到鲜血,大喊:“这就是你的报应!”
牧和西清晰地看到他再次举起菜刀,这次直朝她的脑袋。
脑子在顷刻间断线,她心底颤栗,闭上眼睛,反射性地挥手去挡。
想像之中的痛感没有袭来,脑子空白一片,愣在原地半晌之后,牧和西睁眼。
看到眼前的场面,她犹如被雷劈一般,木讷地站在原地。
有挺拔的身体挡在她面前,用手替她挨了这一刀。
“季禾!!”
她大喊。
季禾没回,只是把她护在后面,正面徒手与男人搏斗。
地上点点都是血迹,牧和西心里细细密密发疼,强忍着的泪水掉落,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她艰难起身,试图帮忙,就在她打算再次加入战局的时候,保卫科的人赶了过来。
一群保安把发疯的男人制止,踩着他的手臂,直接从他的手里面抢下菜刀。
男人的头被人压在地上,眼底充满了恨,死死地盯着牧和西的脸。被这样凶狠的眼神看着,牧和西脑子嗡嗡嗡,心中充满恐慌。
季禾默默地移了步子,站在她前面,抬手挡住她的眼睛。
“听话,闭眼睛,别看。”
可是虽然被阻挡住视线,但她眼泪一直忍不住地往下流,像是流不尽的水。
知道她在哭,季禾紧紧地抱住她。
牧和西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再一次听到他说:“你放心,有我在”
熟悉的感觉传来,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先生!”保卫科大队长指着两人手上的伤口,说:“你们先去急诊那边包扎,我们已经报警,后面会有警察过来。”
“好!”季禾点头,拉着牧和西往急诊走。
人到急诊,做完检查,牧和西只是受了轻伤,没有伤及神经,被护士包扎完之后,她就跑去看季禾。
借着明亮灯光,牧和西这才看清楚季禾的伤。他的嘴角被打破,手臂上也结结实实受伤流血。
看到她眼眶里闪着泪光,季禾抹了抹她的眼角,“没什么大事,只是刮破点皮。”
晚上来医院复查,没想到正好遇到那个场面。他当时手上戴着手表,正好顶住菜刀一瞬间砍过来的力量。牧和西声音变得哽咽:“又是我,又是我害你受伤。”
“为什么又怪到自己身上?”
“要是不是因为我。”牧和西眼眶还红着,声音低哑至极:“你不会遇到这种事。”
“牧和西,你能不能认清一点。”季禾眼里都是生疏的怒意:“今天这事不是你的错!”
季禾看着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无论过了多久,遇到事情她总是这样,总是把一切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季先生。”急诊医生收拾好器具,小声说:“已经包扎好,你可以站起来。”
季禾点头,随后站起身,看着牧和西说:“走。”
牧和西眼角还发着红:“去哪?”
季禾抓着她的手:“警局,算账!”
……
两人坐上警车。
各色不一的灯光不断地在眼前变化,没过多久,警车到达警局。
交代好事情经过,录口供的警察最后长呼出口气,他拍拍牧和西的肩头,说;“幸好人来得及时,要不然今天那么晚,你自己一个女生怕是凶多吉少。”
“是啊!”保卫科队长余惊未了,说:“前段时间院长特意交代说加强安保,幸好,要是以前,那么晚了保卫科可没那么多人在。”
牧和西没在听他们说的话,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季禾的手看。
季禾的神色也并不好,他眉眼淡然,说:“我的律师晚点来,他会全权负责这件事,如果没事,可以走了吗?”
“可以!”
话一落,他拉上她的手上车。
车厢内安安静静,季禾眼眸漆黑,牧和西偏头看着窗外,两人一路无言。一回到家门口,他抓紧她的手,语调冷硬:“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
牧和西低头,安静地站在那里,没说话。
角落灯光昏暗,周围静谧至极。
就这样对峙了很久,季禾败下阵来。
他闭上眼,嗓音艰涩:“牧和西,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对不起!”牧和西轻颤着,强忍不让眼泪掉下来。
看着她眼眶里的泪水,季禾双手紧握成拳,打心底生出一股无力。
不解决这个问题,他和她绝无可能。
季禾:“你能不能相信自己。”
牧和西蓦然哽咽:“我……”
沉默地对视半晌,季禾捏紧拳头等待着,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不能。”
季禾一愣。
牧和西脑袋低垂,茫然地说了声“不能。”
第25章
季禾走后,牧和西拖着沉重的步子进门。
很累,但一点也不想休息。
她给自己倒杯酒,坐在落地窗前远远地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出神。
这座城市似乎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此刻远处大街车辆川流不息,夜晚被各色灯光照得如同白昼。她开了窗,让冷风吹进来。黑夜灿烂,夜风把她的头发吹散。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场面。
漆黑的夜空,鲜血直流,满地的红色,血液与白雪混合在一起,小巷里被恐怖的气氛笼罩。
街道两旁的树叶在月光的照耀下放射出光,她边抬头望天,边沿着小路回家。
平静的夜晚被几个黑影打破。
“小姑娘,你一个人啊?”
牧和西抬头,发现自己不远处站在几个人。
嘴角叼着烟,脸上还有几道疤,斜着身子,轻轻地在朝她笑。
周围没有其他人,一股恐慌袭来,惯常的反应,她转身便跑。那群小混混见她跑开,玩弄般地去追。纵横交错的小巷充满她的喘气声,像一只没头苍蝇,边喊边跑,直到撞上某人的胸膛。
角落灯光昏暗,一种熟悉的气息流入鼻间,牧和西惊讶抬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很近很近的距离,十七岁的季禾抱着双臂,低头看着她。
“你放心,我在。”
留下这句话,他把她往后一推。
萧索的风声在她的耳边呼啸,十几岁的少年身上带着无畏与果敢,什么都不管,只知道向前冲。
额上细碎的头发被血弄湿,季禾倒下。
视线昏暗不明,牧和西坐在地上抱着他,直接触到了湿漉漉的一大片。
联想起从前,牧和西心中汹涌的情感压都压不住,泪水从眼眶掉落,一点一点的,像是珠子一般砸在地上。
胸口像是有个石子重重压着,似乎无论过多少年都一样,她带给季禾的,永远只有无穷无尽的伤害。
他尽心尽力地付出,她无休止地索取。
无论是在一起前,还是在一起后,在他们长达五年的时间里,她没有为他付出过一丝一毫。
他使劲地朝她靠近,坚持每天送花给她,遇到危险也把她护在身后。
而她呢?
就只是会逃避,只会拒绝,只会给他带来危险与麻烦。
如果他没遇到她,他也就不会这样狼狈。
她自己总说自己变了,但其实还是没变的,依旧喜欢自私,喜欢辜负。
他们两人之间,好像两个世界,自己也好像是真的,真的配不上季禾。
忍不住的,牧和西满面潮湿,两眼红得像兔子。
……
第二天早上,门铃响起。
昨晚哭得太晚,牧和西至今还躺在床上,听到声响,拉上被子闷住自己,完全不愿起身。铃声响了几遍便没再响起,她没想太多,闭眼接着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又听到一阵动静,嘈杂又响亮。这次她想睡也睡不了,艰难睁开眼,打开窗边的手机看。
医院发来消息,说要因为昨晚的事情,她暂时还不能上班。呆坐在床上,看着上面的消息,牧和西喉咙突然就有些发痒,眼皮控制不住地泛红。
外面的响动还在继续,像是从大厅传来的,意识到这个,牧和西心一紧,立马打开卧室门。
上一次见她,是一年前的事了。
苏长一眼就撇到牧和西手上的伤口,眉头微皱。
“她们在干嘛?”看到大厅,厨房里正在忙碌的妇人,牧和西问她。
苏长:“我找了家政。”
她往后面看了看,又转头打量着牧和西:“快点收拾好自己来吃饭,看你现在的样子。”
牧和西低头,“哦”了一声。
“我先去换衣服。”
“快点。”
回到房间,站在落地镜前,她始终都没有动作。看着镜子里和外面女人相似的脸,牧和西突然觉得周遭都静了。
从小到大,在牧和西整个成长过程中,她几乎都是缺席的,以至于到现在,当面对面的时候,其实牧和西不知道该怎么和苏长相处。
“咚”得一声,门口响起敲门声。
“还没好?”
“等一下。”
牧和西没再想,胡乱套上衣服出门。
饭桌上放着摆热气腾腾的,琳琅满目的菜品,见到她来,一旁的家政阿姨赶紧盛晚热汤放在牧和西桌前。
“谢谢!”
“不客气!”家政阿姨笑笑。
“那个大概可以了,你可以下班了。”苏长看着家政阿姨说。
“好的。”
等阿姨走后,室内变得更加安静。
牧和西摇晃着碗勺,随意地提起话题:“你这次回宜城,是为了工作?”
苏长慢慢地回答:“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就是单纯想回来看看。”
牧和西一时间沉默,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长问:“那个人现在在警局?”
“啊?”牧和西没反应过来:“什么人?”
苏长的视线看着牧和西的伤口。
“你怎么知道这事?”
苏长:“我看到了新闻。”
“哦。”牧和西低头,摇晃汤勺的频率越来越慢:“是在警局。”
“找律师了?”
“找了。”
“谁找的?”
“一个朋友。”
“可靠吗?”
牧和西心下恍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那么多,只是沉沉地说:“靠谱。”
苏长默了一会。
空气沉寂,牧和西低头,心乱如麻。
“等会带我去一趟警局。”
“去那干嘛?”
苏长:“去看看。”
“不用了。”她说。
“没见到人我不放心。”
视线相对,她的眼神柔和,牧和西的心突然像是雪融化一般。
“好,我带你去。”
吃完饭,牧和西收拾收拾碗筷,看到她的动作,苏长喊住她。
“放下吧。”苏长看着她的手,说:“我来弄,你先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不用。”牧和西语气清淡:“我自己可以。”
苏长说:“你手上有伤口,不能沾水。”
牧和西一愣,随后默默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苏长接过,不经意间触碰到牧和西的手,瞬间感觉到一阵冰凉。
“还没好?“苏长眉头微微一皱:“不是在美国已经调理好了?”
牧和西默默地抽回手,目光垂落,小声道:“老毛病了。”
苏长看着她的脸,心里有几分酸涩。
“我先去换衣服。”牧和西低头快速地说完,转身跑进卧室。
看着两人接触时她生疏的反应,苏长看着牧和西的背影长叹口气。牧和西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苏长正好把碗筷整理好。
苏长抬头,看着她一身的装扮,眉头皱起。
她走到牧和西的身边,理了理她的衣角:“怎么穿那么少?”
“不少了。”
苏长抬手摸摸她的脸。
触感传来,牧和西心里一股酥麻感流过。
“还是那么冰。”说完苏长就走进卧室,打开衣柜。
“衣服那么少?”
“啊?”
“和西。”苏长回过头,说:“等会去一趟商场。”
“不用。”牧和西本能地拒绝:“我不缺什么。”
“陪我去。”苏长看着她的眼睛:“我缺。”
牧和西想了想:“好吧”
“就这件。”苏长从衣柜拿出件黑色大衣。
她拆掉衣架,抬手细心替牧和西穿上。
看着她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牧和西鼻子突然觉得有点酸酸的。
“等会外面有可能下雪,再戴顶帽子保暖。”苏长从衣柜的夹层里抽出顶毛线帽子,往她的头顶套。牧和西站在原地,像个小孩子一样任她装扮。
最后弄好出门,来到门口,看到对面大门紧闭,牧和西的脚步不由自主停下来。
“怎么了?”看到她还没跟上,苏长回头。
“没什么。”牧和西的视线转移回来,嘴角淡淡:“我们走吧。”
出租车行驶在宜城街道上,车厢内安安静静的,外面温度偏低,车窗上结了层薄薄的水雾。
苏长在打电话,牧和西坐在后座,抬头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发呆。牧和西按亮手机,点开与季禾的微信聊天框,就这样看着,始终没把消息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