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搅在一起,像是被火烘烤一样,难受,疼。
牧和西的肩头剧烈抖动,眼泪就像泉水一样从脸颊滑下来,她摸着手上的平安符,无声地在祈祷。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牧和西擦干泪水,吸了吸鼻子,“谁?”
“是我!张晚。”
张晚姐?
牧和西抬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从椅子上起身去开门。
“和西!”张晚往值班室看了一看,“你还要休息吗?”
她指了指手表,提醒道:“到换班时间了,秋社已经在等你了。”
“哦好。”牧和西强挤出笑容,“我看错时间了,我现在就去。”
牧和西推开门,直接往住院部走去。
等来到办公室,沈秋社看到她憔悴的脸色,原本要骂人的话堵在嘴里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你没事吧?”
牧和西摇摇头,“没事。”
她接过沈秋社手上的资料,“五床怎么样?”
“情况越来越糟糕。”沈秋社:“老路说过几天进行会诊,再统一决定好治疗方案。”
“好,我知道了。”
两人后来又将患者的事情交接好,牧和西听完后叹了口气。
“怎么?”沈秋社说:“多?累?”
牧和西说:“没有。”
沈秋社大概猜出牧和西的心思,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ICU那个会醒过来的。”
牧和西笑笑,“托你吉言了。”
说完便去忙。
一直忙到中午,牧和西来到ICU。
站在病床前,护士将这段时间的生命指标数据拿给牧和西看。
“还是没有醒的迹象吗?”牧和西问。
“没。”护士摇摇头。
“今天帮忙换药了吗?”
护士说:“还没。”
“我来看看吧。”
牧和西拉开他的胸口的衣服,她蹲下来,拆开绷带,给他上药。
呼吸声变得很轻,牧和西捏着棉签的手渐渐收紧,小心地,一点点地沿着伤口涂药。
季禾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牧和西此刻眼角泛起的红色。
但他没说话。
季禾安静地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她操作。
像是电影里特写的唯美镜头,她全神贯注地盯着伤口,清洁、换药,包扎,整套流程下来,她眼角的红就没褪过半点,反而有愈加加重的趋势。
“可以了。”换好药,牧和西抬头。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季禾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对视。
病房内静悄悄的,这场对视让牧和西一怔,脑子沉甸甸的,胸口的压迫感消失,眼角里有泪水在胡乱地流转,脸上霎时变红,全脸红彤彤的,像是傍晚的红云。
心突突跳,察觉到不妥,牧和西赶紧收回视线。
但对方却没有罢休。
他继续盯着她的脸,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隔了一个世纪:“牧医生,你的脸红了?”
第8章
“你醒了?”牧和西看着他,不太敢相信。
季禾动动眼皮,“醒了。”
牧和西看着他,脸上神情百般变幻,想哭哭不出来,想笑也笑不出来。
“我、我、我……”牧和西突然变得语无伦次,“我帮你叫医生。”
季禾无奈地弯弯唇角,“好。”
一直到路易新来牧和西都不能平复内心的激动。
走廊外面又是像上次一样围着各种各样的人,牧和西偷偷跑到楼梯间。
她躲在墙角里,按住胸口,深吸气,好一会没缓过来。
牧和西想起刚才季禾的声音。
虽然醒了,但人还是很虚弱。接下来还是要好好休养。
总不能一直在楼梯间待着,牧和西抿了抿唇,随后推门出去。
路易新后来又把牧和西叫过去叮嘱了好几句,季禾恢复得还好,再过一天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牧和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能放下。
几天没回家,牧和西准备下班后回趟慕斯小区。
连续高强度工作5个小时后,到晚上终于忙完工作下班。
休息室内,牧和西正换衣服准备回家。
“十床的患者也就是这几个小时的事了,家属知道吗?”
“家属已经做好准备了。”医生江里边脱下白大褂边和医生边文交谈。
牧和西见到她们,朝她们点头。她们也点头回应。
边文走到洗手台旁叹口气,说:“那科内的后续措施呢?都准备好了?”
“都弄好了。”水流在“哗哗”响,江里说:“现在是李医生在那边盯着。”
边文:“那就好!”
牧和西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便走出休息室,走向电梯。正想快点回家,却在走廊转角的那一瞬间,牧和西看到了季含的身影。
“我哥说明天早上想喝以前你们高中卖的豆浆。”
听到季含朝电话那端说的话,牧和西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豆浆?
“这不是刚手术完只能吃流食嘛!”
“你就帮忙买一份过来嘛!”
“我哥他现在不能多说话,我也不知道他具体说的是哪家店的,你高中不是和他同一所学校的吗,你对学校肯定比我熟悉。”
“行,那就谢谢啦!”
季含开心地挂断电话,一转身便看到牧和西。
“牧医生你下班了?”看着牧和西的穿着黑色大衣,季含猜测。
“下班了。”牧和西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季先生想喝豆浆?”
“是啊。”季含说:“刚转到普通病房就说想喝豆浆,他这刚醒,身体还不好,他想喝什么我不得都给他弄来。对了牧医生,这豆浆能喝吧。”
看到季含警惕的样子,牧和西笑笑,“放心吧,能喝。”
季含乐呵呵的,“那就行。”
“那我先走了?”牧和西指着不远处的电梯,说:“赶着回家。”
“那牧医生你快回家吧,今天忙一天了。”
“好。”
“牧医生再见!”
……
回到家,牧和西窝在被窝里整整睡了一天。
不得不说,能肆无忌惮地睡觉大概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第二天醒来,拉开窗帘,晨光散射进室内。
感受阳光,呼吸新鲜空气,牧和西顿时觉得世界都美好了。
家里很久没有大扫除过。难得心情好,看着家具上的一堆灰,牧和西走到卫生间,拿起清洗工具。
忙忙碌碌一个上午,基本搞定。冰箱里需要添购一些食材,家里还缺些生活用品,牧和西收拾好垃圾,打算去趟超市。
出门的时候发现对面门开着,牧和西这才想起来,好像对面有一阵没发出机器嗡嗡的吵闹声。
她抬眼偏头去看,见室内基本装修好,没有刚开始见到的杂乱。没想太多,她拿上垃圾,下楼。
到超市购置必须品,挑选完正准备结账的时候,突然有人轻拍了她的肩头,牧和西疑惑回头。
“和西,还真是你?”
牧和西看见他的时候一愣,随后才想起回应:“啊……哦。”
“你……”江北看着牧和西购物车上的一堆生活用品,问道:“你住这附近?”
牧和西对江北的印象不错,高中时期,他没少帮她的忙。
“嗯对。”牧和西回答。
她看见江北购物车上面同样放的也是一些生活用品,“你呢?也是住在这附近吗?”
“没有。”大概是猜出了牧和西的心中所想,江北指着购物车里面的东西说:“帮朋友买的,他住在这附近。”
想起那位和眼前这位的过往还有那朋友当初买房时的异常举动,江北的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原来这样。”
“后面的上来!”前面的人已经结账完,收银员朝后面的牧和西喊。
江北听到这声后帮这牧和西把东西搬到收银台上。
“谢谢。”
“没事没事。”
……
牧和西结账完便借口有事离开,她一贯不太喜好和老同学叙旧,特别还是知晓自己和季禾一整个过程的江北。
第二天牧和西一上班就参加了科内针对5号床的会诊。
5号床是一位2岁的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婴儿,前段时间因为心力衰竭呼吸困难被收治入省医。
会议室已经到了,牧和西是最后一个进去的。
屏幕上的PPT已经准备好,牧和西拉开椅子坐下。左眼一下子就瞟到了路易新。
李医生在台上简单地概述情况:“原某,2岁,男,入院一周。患者缘于紫绀,呼吸困难来我院诊治。心脏CT显示心脏有异常杂音,大动脉转位并室间隔缺损。患者有消瘦、多汗、口唇、指甲青紫等症状。心电图、心脏彩色超声、胸部 X 线片、心脏 CT 等检查综合评定确诊为 CHD。”
“我的建议是尽快行体-肺循环交通吻合术加改良的Fontan术,再利用导管法修补治疗永存动脉干。”等李医生说完,江里看着屏幕上的CT图指出自己的意见,“患者情况并不好,不能再接着拖下去了。”
“但这个患者已经过了施行手术的最佳时期。”李大夫眉头紧锁,担忧地说:“针对患者现在的身体状况,如果实行导管法修补治疗的话,我觉得术中极有可能会出现大出血,而且预后也不会很好。”
“用心脏室间隔缺损修补术还有动脉导管未闭结扎术治疗吧。”沉默了很久,坐在座位上路易新说:“这个是目前所能找出的最好的办法。”
“这个很容易出现心内膜炎。”牧和西看向路易新说:“虽然是先天性心脏病术后的常见并发症,但依据目前患者的情况,感染的几率极大。”
“这个我知道。”路易新捏捏鼻子,“到时候大家一定要密切关注好患者情况。”
沈秋社:“那手术什么时候做?”
“手术方案出来了,那就越早越好。”路易新点了两个人:“这个手术由边文你去做,和西你辅助帮忙。”
“好。”
第9章
天气渐渐变冷,室内的暖气也越开越高,还需要卧床休息,季禾躺在床上。
“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他眼皮没抬,只说:“进!”
“季先生!”护士陈书推门进来,走到他的病床右侧:“我是您的责任护士陈书,您叫我小陈就好,今天是来帮你检测一下日常指标,同时换点滴。”
“好!”季禾脸上没什么情绪,按护士的要求接受检查。
检测血压时,他偏头,通过窗户一眼就看到了牧和西的身影。
“牧医生,我和孩子的父亲商量过了。”2岁男孩母亲声音发着颤:“无论这个手术有多凶险,我们都做。”
按照规章,牧和西正在外面和家属交代手术事宜。
“这些您都能接受是吗?”牧和西低头把手术同意书递给男孩母亲,“下午就进行手术,您再看一下上面需要注意的问题再签字。”
男孩母亲哽咽着说:“牧医生!不用了,我们签。”
男孩母亲快速签完把手术同意书递回给牧和西。
“好。”牧和西接过,“您放心,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的。”
交谈结束,两人都离开窗口,季禾视线收回,眼神平静无波。
已经把日常指标检测完,看着上面的数据,陈书笑了笑,说:“指标都很稳定,现在要换一下点滴。”
“好。”
外面已经没有人,季禾不自觉地看着窗户,突然问:“陈护士,牧医生看起来挺年轻的。”
“嗯?”陈书一楞,她以为季禾怀疑牧和西的能力,赶紧解释道:“季先生您不要太担心,牧医生很有经验。她现在虽然还是住院医师,但能力很强,本科毕业于宜大医学院,硕士是在美国读的,后来又回国在医院待了二年,虽然和老教授有差距,但这个年纪能做到像牧医生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
“牧医生回国二年了?”
“是啊。”陈书说:“一回国就来宜城省医任职。”
怕他还会胡思乱想,陈书接着补充道:“牧医生不仅能力强,性格也好,人美心善,有责任心,虽然表面不太爱说话,但和她相处久就会知道,她其实是外冷内热。”
“嗯,我知道。”季禾点点头,“看牧医生的工作强度,在省医工作挺忙的。”
“确实是忙。”陈书叹口气,说:“经常性加班,像牧医生,科里最拼命的就是她,总抢着去工作,有时候还要主动申请调到急诊,夜班很多,她的作息大部分都是颠倒,很多时候忙到饭都来不及吃,基本算是住在医院里了。”
季禾表面维持自如,不紧不慢地问:“她为什么那么拼命?”
“很多工作都是她自己要求的。”陈书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为什么。”
声音落下,季禾看着外面的走廊。
窗子被打开半扇,灯光浅浅,从这个角度看出去,不远处那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就算是转移到普通病房,牧和西也要负责观察季禾的一切情况。
等轮到要去查10号床的时候,牧和西犹豫了好久才鼓起勇气。
门没关,牧和西进病房走到床前,陈书见了,把检测得出的数据递给她。
牧和西低头看看,“挺好的。”
她又把单子递回到陈书的手里,看着季禾,尽量保持镇定,说:“这几天左侧卧位与平卧位要相互交替,每天两个小时就要翻身一次。”
她看了看床头,随后蹲下来把床头摇高,接着嘱咐道:“床头要每半个小时抬高30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