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忘——今北
时间:2022-02-10 07:04:41

“砰”的一声,车祸在那一刻发生。
黑色的宾利在空中翻转了好几轮,天旋地转,最后直直地撞在路旁的大树上。
咣当闷响,撞击猛烈,零件四处飞溅,季禾靠在驾驶位上,意识薄弱。鲜血从他的头和脚留出,随后流向车内的其他角落。
视线模糊,在那一刻,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场景。
放学后的一中教室,四周平寂,呼吸声可闻。她背影纤细,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光线斜照在窗户上,教室内落下一个女孩的剪影。
笑容干净,眸中清澈,她像一朵白色的蔷薇,温柔又不可接近。
 
第6章
 
讲座下午两点开始,开车来到宜大,牧和西和沈秋社停好车后便去找笃行楼。
宜大的校园很大,两人兜转了好久才找到地点。笃行楼下,人群来来往往,牧和西看到这些人,眉头不禁皱起。
沈秋社抬手看了看手表:“快点进去吧,讲座要开始了。”
牧和西微微思忖,随后点点头。
进了教室,牧和西第一眼就见到了台上的Cole教授还有他身旁的助手。她边走边盯着讲台,脚步慢慢地停了下来。
沈秋社已经占好座位,视野是整个教室内最好的。牧和西坐下时,台上人的脸更加清晰地展现在她的脑海里。正在仔细地盯着台上看时,旁边有人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和西姐?”
“嗯?”她惊讶,把头调过去。
那人在看清了她的脸,嘴角立马展现出笑,“和西姐,还真是你!”
看到林希的时候,牧和西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些许复杂的情绪。
“嗯嗯。”牧和西点点头。
“没想到和西姐你也来了啊!”
“讲座要开始了,你们要想聊天的话等会再聊。”一边的沈秋社开口。
听到这话,林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自觉转过头去听讲座。
林希是牧和西本科的一个师妹宿星星的舍友,曾经拖牧和西帮过忙,两人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
牧和西看着台上Cole教授身旁的助手叶言,再看看一边的林希,心中五味杂陈。
好像所有该遇见的不该遇见的人都在这段时间遇见了。
牧和西叹了口气。
希望现在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讲座到时间开始,牧和西不再分心,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仔细听着台上人的讲话。
讲座的主题是“人工智能(AI)在胸外科中的应用”,Cole教授回顾了与胸外科相关的人工智能的应用现状和未来发展,人工智能相关肺癌的诊断、预后辅助决策项目及机器人手术等。
最后他得总结,说“虽然人工智能技术在许多领域取得了迅速进展,但医疗行业仅占人工智能使用的一小部分,目前AI技术在疾病的诊断、治疗、康复和护理中正在逐步广泛应用。胸外科已就人工智能进行了有价值的探索和实践,今后将会越来越多地受到人工智能技术的影响和推动。 ”
听完讲座从教室出来,牧和西拉着沈秋社就跑,生怕被某人认出并且缠上。眼疾手快快速上车,牧和西到最后也没撞上叶言。
沈秋社坐在车上边喘粗气边骂她:“牧和西,你赶着投胎是吗?”
“好了好了。”牧和西急忙喝了口水,顺便也给他递了杯:“喝口水消消气。”
沈秋社接过,一下灌进一大口。
“现在是去哪?”牧和西问。
沈秋社:“当然是回家,难不成你还想去医院?”
“那还是别了。”
刚说完,沈秋社就接到个电话,电话交流不到30秒,他就立马又挂电话、踩车门、调转车头往医院赶。
牧和西没反应过来瞬间被他甩飞。
等她过几秒脑子清醒,一转眼看见沈秋社在飞速往医院的方向赶。
“怎么了这是?”
沈秋社:“南桐路刚刚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病人情况危急,现在老路已经在准备手术,叫我们赶紧回去。”
“病人有什么?老师已经判断好了吗?”
“这我还不知道。”沈秋社一边玩转着方向盘,一边解答牧和西的问题:“这些东西等我们到医院再说。”
一路绿灯,沈秋社只用了不到20分钟便到达省医。车一停好,两人便迅速下车,争分夺秒走专门的电梯往大楼跑。
换上白大褂,牧和西赶向急诊。
隔帘拉开,看清病床上躺着的季禾的瞬间,牧和西神色一僵,心脏猛地楸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明明几个小时前才见过
怎么会是他?
“和西!”路易新在一旁说:“车祸,刚送过来的,患者,男,29岁,浅昏迷状态,对光反应迟钝,体温36.2℃,脉搏126次/min,呼吸22次/min,左枕部头皮肿胀血压进行性下降,CT显示右侧额颞顶有硬膜下肿胀①。”
耳边嗡嗡作响,见到他头上和脚上的鲜血,牧和西双眼涩疼,放在身侧的双手手颤了颤。
“好,老师,我知道了。”
沈秋社察觉到她的异样,担心道:“牧和西,你没事吧?”
“放心!”牧和西把眼睛闭上又挣开,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嗓音艰涩:“没事。”
她双手握拳,脚上像是灌了铅一样,艰难上前。
病床上的人全身都沾染着鲜血,他双眼紧闭,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像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心脏突然被一只手狠狠捏住,牧和西眸中湿漉,但手上的动作还要接着继续。
要控制情绪,她得救他。
病情情况大致全部知悉,牧和西长呼出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老师!”她看着路易新,咬了咬唇,嗓音里带有几分哑:“是要做肺挫伤病灶清除术?”
路易新看着病床上的人,眉头紧皱:“是,而且还要开颅。”
牧和西的眼睛渐渐湿润。
“神经科的人到了吗?”路易新问一旁的李医生。
李医生: “已经通知了。”
“和西,秋社。”路易新点了两人,“一助,二助,等会一起上手术。”
“这次手术会有些凶险。”路易新镇定地看着两人,“你们要做好准备。”
……
晚上九点,医院走廊头顶的白炽灯明亮。
走廊的外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人,院长、主任,一排黑压压的穿着西装的保镖,还有轮椅上的老人全部聚精会神地都在等待手术结果。
“嚓”得一声,手术室的光线熄灭。
路易新缓慢走出,他率先蹲下身和脸色焦急的老人对话:“季先生现在的生命体征不稳定,还需要在ICU住一段时间。”
“手术成功了吗?”季老爷子坐在轮椅上哽咽着开口:“还要在ICU住多久?小禾他是不是还没脱离危险?路医生。”
季老爷子紧紧抓住路易新的手,“我老头子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老爷。”推轮椅的保镖低头,安慰道:“你先别激动,二少爷吉人自有天相,这次一定没事。”
“是啊爷爷。”季含忍住即将要掉下来的眼泪,蹲下来和季老爷子平视:“二哥他一定没事会没事的。”
牧和西跟在路易新的后面出来,这是她来省医两年来第一次见到这样场面。
看着跟在边上的那一大堆领导,牧和西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和季禾的差距。
“路医生。”季老爷子说:“您一定要以最大的努力救救小禾,什么稀有的药物什么技术什么人,只要你说,老头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给你弄到,只要你能救好他!”
季氏是宜城首屈一指的家族,集团产业遍布国内与西欧,不过和其他豪门不一样,季家十分低调。季家这一辈一共三个孩子,长子季科,次子季禾,最后是季含。
季科从出生起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送到英国,季含一样,从小在英国,也就是父母的身边长大。但季禾不同,因为季老爷子的强烈要求,他被留在国内,这也导致在三个孩子当中,季老爷子最疼爱季禾。
“您放心。”路易新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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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有关Cole教授讲座的总结皆借鉴引用自网络
①引用借鉴自网络
 
第7章
 
“和西。”等离开手术室前的走廊,路易新带着牧和西走进ICU站在季禾的病床前叮嘱道:“这个病人的住院事项由你负责,放给别人我不放心。”
牧和西默默地点了点头,“好。”
路易新接着说:“开颅手术24~48小时内颅内出血可能性很大,你要仔细看好心电监护、看好他的生命体征还有瞳孔变化,记录好硬膜外引流管中液体的颜色等等,患者的身份不简单,这几天正好是危险期,你要仔细看着。”
“我知道了老师。”牧和西认真点头:“我会的。”
牧和西侧头看看病床。
他穿着病号服,戴着氧气瓶,身上插着管子,皮肤苍白,意识不清,身体虚弱。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季禾。一直以来,他在她心里都是高傲张扬,自信强大的,无论是高中还是大学。
成绩出色,家境优越。
还没正式来一中上课时,牧和西就从班主任那知道,她的新同桌是一中年级排行榜的榜首。
出于好奇,第一次,她注意起一个男生。细心观察后,牧和西发现,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他是每天早上最晚到教室的人。在上课铃声响起的前一分钟,每次牧和西只要把视线往后面一移,都能见到他。
书包随意挂在右肩一侧,他穿着干净的白扯衫校服,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走进教室,刘海湿漉,脸上偶尔会残留些许水滴。
等他往座位靠近,牧和西的鼻尖会闻到一种很细腻,类似于柠檬的味道。
她看到他懒洋洋地把书包放下,然后趴在桌子上,在全班的朗读声中接着入睡。
早读的课间,时不时会有其他班的女生借着打水的机会偷偷来看他,胆子大点的,趁着他在睡觉,会直接走上来把情书放在他桌子上。
每次醒来看到,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丢进垃圾桶。
连一眼都不会看。
有一次牧和西无意间听到他和江北的对话。
“怎么的?季少爷,这回可是校花?人美性格好成绩优秀,你就真的不考虑考虑?”
“在你心里那女生那么好,”他眉目不动的抬眸看了眼江北:“要不你上?”
“不是,你他妈的刚才拒绝得也太直接了,你都没看见人哭成啥样了。”
“她看上我关我屁事!”他靠在椅子上,说:“是少爷我求着她喜欢?你是不是还要我感激她?”
江北:“……”
牧和西知道,无论走到哪里,这个人他都是受欢迎的,能吸引来大部分人的目光,会有各种各样的朋友。每次牧和□□自一人走在校道上,都能见到他身边环绕着很多人。
他经常性迟到,常年不交作业,会逃课,会明目张胆在教室里打游戏,可就算如此,这个人也能闪闪发光。
英语演讲比赛上,季禾是人群的中心,自带光芒;年级大榜的榜首,他的名字千年屹立不变;上课遇到老师提问,他不看书也能从容不迫地答出满分的答案。
他身上带有一种固有的傲气。
这是一个和她完全截然相反的人。
她内向,安静。
课间不会离开自己的座位,路上遇到熟悉的人,从来不会主动去打招呼;在想要去和陌生人讲话的时候,不会也不敢说出自己想说的。
所以她是羡慕季禾的,羡慕他的恣意,羡慕他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羡慕他总是能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但羡慕只能是羡慕,牧和西自己清楚,她会去欣赏他的光芒,但不会设想去接近他或者成为他。
刚转来一中,下午放学,她会经常留在教室学习。
那个时候,窗边总是传来阵阵篮球落地的声响,打篮球的人像是个不知疲惫的永动机,这样的声音能持续好几个小时。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牧和西并不嫌它吵。
高高的梧桐树种在窗边,隔着树枝,牧和西转头就能看见他叛逆肆意的身影。
从云层中散出来的赤色霞光照亮球场,他站在一群男生当中,奔跑跳跃,传球投球,动作不羁,眉眼锋锐,全身往外都透着一股野性。
牧和西下意识噤了声。
青春期的的悸动发生在不经意间,那一刻,她的心像落了绵绵柳絮,纷纷扬扬的。
夕阳渐落,周围的光线发生变化,她眼前的所有景物都变得模糊,只有他的轮廓在心里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会在夜色覆盖下来的最后一个小时,上楼拿书包。
少年身高颀长,眼神肆意,见到她还留在教室,常常会往她这边看一眼。
他是很不喜欢和女生说话的,这件事牧和西在和他同桌的这段时间就已经摸清了。
季禾低头没说话,他把篮球放好,背上书包,在夕阳的光辉中走向后门。
日复一日,渐渐的,夜幕降临前他看过来的那个眼神,成为了她每一天喜悦的来源。
那时候牧和西常常在睡前幻想,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她会许愿想变成傍晚的落日,尽力延长白日的时间,这样一天之中她能和他用眼神接触的时间就能久一点。
后来的后来,她不需要许愿也能经常接触到他,可那个时候的自己却失去了勇气。
或者说,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勇敢过。
……
一连两天,牧和西为看好季禾都是在医院度过。看人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她的心像是被东西压迫住了一样,越来越不安。
第三天早上牧和西从值班室醒来。
她看着天花板的白色,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掉了下来。
没有答案的等待是最煎熬的事。
以前隔着大西洋,牧和西在心中会自动觉得他的生活是幸福的。要是没有遇见就好了,这样她就能认为他还好好的。
前两天牧和西没有什么感觉,她自我安慰说他没醒只是时间没到,可到了第三天还没有迹象,这次她是真的慌了。
学医10年,她面对过很多病人,见过许多种死亡,牧和西以为自己对死亡已经能够做到冷静了。但这一次,她无法静下来,她无法想象要是那个人真的走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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