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事那些人——悠悠我思七
时间:2022-02-10 07:10:41

“二队铺水带…”
“三队,跟我进屋…”
在冲天的火光里,可以看到穿着防火服的战士冲进火场。
“□□,有小孩,你去带他。”
“是。”
江河抱起呛得不断咳嗽的小孩,将自己的空呼面罩摘下来给小孩,忽然旁边烧得火热的柜子直直砸了下来,江河甚至都来不及多想,他抱着小孩就往旁边滚去。
“呯——”
“□□——”
而此刻在遥远的一个小县城里,县医院的危重病房中,一个小女孩躺在病床上,她戴着一顶针织帽,瘦小苍白的脸上的氧气罩随着她的呼吸,微微笼上了白雾,看起来很疲惫,可是却不肯闭上眼睛休息,她呆呆地看着床边的妈妈和爸爸还有自己的龙凤胎哥哥。
“妈,我想见大哥。”
那个瘦小而又黝黑的妇女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她摸了一把泪,说:“幺妹,你再等等哈,我们给你大哥打电话。”
“爸,大哥还是没接电话吗?”站在床边握着小妹细细的手的小男孩,哽咽问着。
和床上小女孩相似的面容上,已经布满了泪水,小男孩害怕地看着小女孩半闭着的眼,急切地道:“幺妹,她,她要睡过去了!”
旁边红着双眼的高瘦的男子不断摁着手中的电话,那电话拨了出去,可是久久没有人接。
过了一会儿,那电话里传出了冰冷冷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严一帆和童辉抬着江河出来,李文凯在后面抱着小孩跟出来,他们口中喊着江河,语调里带着些许哭腔。
经过消防车旁,江河轻轻挣扎了一下,道:“放下来,你大爷的,你们哭丧啊!那小孩有没有事?”
听到江河的声音,围过来的队员送了一口气,将人小心地放在地上,童辉忍不住拍了一下江河的右腿,道:“刚刚喊你都没声响还以为你完犊子了呢!”
“嘶——疼呢!那孩子,有没有事?”
在后边的李文凯钻了进来,道:“没事没事,那孩子妈妈接过去了。”
“那就好。”江河黑兮兮的脸上放松了些,他躺在地上,也不动,好一会儿,忽然听到旁边唐鹏程的声音。
“大爷的,谁刚刚没关车门的?手机呢?我放车上的手机没了!”
“什么?”江河一听,也顾不得身上的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才站起来,那右腿疼得差点就没站住。他跳着过去,那没关车门的正是他开的车,心里咯噔一下,他的手机也是放车上的。
“真是见鬼了,贼都偷到消防车上来了!”
“我放车上的手机也没了。”
“我的也是…”
江河蹦跶着上车,翻了一下,果然,他的手机也没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而且右腿疼得特别厉害了。
两天后
肖舫靠在病床上,看着围在他床边的严一帆和李偲偲,他的脸色不是很好,今天终于不起烧了,难得有了些精神,笑着道:“怎么这么拘束?坐呀。”
“队长,我去给你打个水吧。”严一帆看着肖舫有些起皮的双唇,拿起水壶想倒水,发现水壶是空的,他转头对着肖舫道。
“好,谢了。”
“诶,队长,你好点没有?”李偲偲有些手足无措地坐下来,他看着肖舫那明显气色不佳的样子,心里很是愧疚,要不是为了救他…
肖舫看着李偲偲那低着的头,伸手拍了一下李偲偲的脑袋,道:“怎么都这么没精神?我没什么事,再休养几天就好,对了,最近队里还好吗?”
“挺好的。”李偲偲听到肖舫的话,脸上露出一丝笑。
他想了想,接着道:“队长,前天我们救援时候,□□那车的,手机都在救援现场被偷了,□□当时气得都晕了,当然也可能是之前被柜子砸着了,送医院后才发现,□□那右腿骨裂了,就和你一个医院。”
“偲偲!”严一帆打水回来,才推开门就听到李偲偲的话,他脸色一变,急忙开口打断。
 
第十章岌岌可危的发际线(下)
 
这些事大家伙都瞒着队长,就想让队长好好休养的,没想到李偲偲这个憨憨,居然一骨碌都说了出来。
听到严一帆的声音,李偲偲停了下来,他转头看了严一帆一眼,忽然想到好像这些事不能和队长说的。
肖舫冷着一张脸,他皱着眉头转过来,沉声道:“严一帆!到底什么情况?”
严一帆将水壶放到桌上,他站在床边,知道是瞒不过去了,他狠狠瞪了李偲偲一眼。
“别看偲偲,你给我把情况交代清楚。”肖舫搭着床沿坐正身子,动作稍微大了点,就扯着伤口,他的身子微微一僵,紧紧皱起眉头。
“队长,好好,我说,你先靠回去。”严一帆叹了一口气,将肖舫小心地摁回去,这才开口道:“前天,民房火灾,我们去灭火,□□为了救小孩,让柜子砸着了,还好就伤了腿,骨裂,医生说问题不大,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不过出警那天晚上,□□那一车的人,车上放着的手机都被偷了,恰好车停的位置没有监控,虽然去报了警,但找到的可能不大。这些就算了,就是那天晚上□□他妹子没了,一直念叨着要找□□,□□家里给□□打了一晚上的电话,可是,这手机…草!什么贼!偷东西偷到消防车上……”
“□□知道了吗?”肖舫沉默了下,开口问道。
“嗯,今天他爸从他们县找来了。”严一帆想着□□知道消息时那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不是滋味地低下头。
“□□在医院几楼?”
“他……”
“肖舫,你的饭来啦。”郑家宝笑着从门口进来,由于都在想□□的事,他们并没有注意到郑家宝眼眶微微发红,好像哭过了。
“宝儿姐。”
“宝儿姐。”
严一帆停下话,和李偲偲站了起来,两人急忙和郑家宝打了个招呼。
郑家宝看到两人,愣了一下,然后将饭菜放在小桌子上,笑着道:“来的是你们呀,我刚刚见到赵指,赵指就和我说来了两个小子看队长,没想到是你们。饭吃了吗?”
“没,我们现在就要回去了。队长,宝儿姐,我们就先走了哈。”严一帆有些慌乱地起来,拽着李偲偲急急忙忙走出门。
李偲偲一头雾水地看着宝儿姐,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就被严一帆拽着走了。
“这俩,怎么慌慌张张的?”郑家宝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给肖舫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肖舫没有接杯子,他严肃着一张脸,看着郑家宝,忽然开口道:“你是不是知道?”
“知道什么?”
“□□的事。”
“…嗯。”郑家宝迟疑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低低地应了一声。
“为什么瞒着我?”肖舫的脸上有些生气。
“我、你先喝点水吧。”郑家宝将水递过去,轻声地回道。
“为什么瞒着我?这么大的事,瞒着我!我是队长,我队员出了这事,你瞒着我!”肖舫质问的声音提了起来,冲着郑家宝有些火气地问道。
郑家宝紧紧握着手中的杯子,抿着唇道:“□□的事,队里会处理的。”
“那是我队员,这种时候,我却连他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郑家宝,我还没死呢!”
“碰——”郑家宝将水杯重重放在桌上,杯中的水溅了出来,她的眼眶红红的,忍不住地道:“肖舫!你这说的什么话!我瞒着,对,我瞒着!你自己的情况,你不知道吗?这几天你的腰肌劳损,再加上这次受的伤,你疼得都动不了。伤口大,起了炎症,你反反复复地高烧,人都烧到四十度了,我看着都怕你脑子烧糊掉。你让我告诉你,我怎么说?何况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起得来?□□是你队员,那也是我战友!”
说到最后,郑家宝眼中的泪水就涌了出来,她拼命地压着酸涩,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冷冷地说:“饭要凉了,你快吃。”
她低着头往病房里的卫生间走去,走过去的时候,又低低地补充道:“□□在15楼,外套在外面的椅子上,里面有包烟,这时候护士和医生不会过去,你记得披上。江叔叔我之前带去招待所休息了,现在□□应该就一个人在。”
肖舫看着郑家宝走过去的背影,有些僵硬地道:“宝丫,对不起。”
他掀了被子下床,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软,差点就跌了,扶着椅子站了一会儿,从外面的椅子上拿了外套,虚掩着腰部的伤,慢慢走了出去。
郑家宝听到病房的门开关的声音,她蹲在地上,低低地哭了出来。她不是因为和肖舫吵了这么两句哭了,她来之前刚好去了□□那里,江叔叔哽咽着和□□说他妹妹没了,说他们打了一晚上的电话。
“草!哪里来的贼!特么别让老娘知道,不然老娘就在他家放一把火,看着烧!”郑家宝一边哭着一边发狠说。
□□的病房是15楼电梯旁的第一个房间,肖舫轻轻推开房门,他看到右腿打着石膏,呆呆坐在床边的□□。
肖舫一步一步走了过去,站在□□的面前。他从口袋里摸出烟,自己点了一根,递过去给□□,□□木然地看着面前的烟盒,好一会儿,他才接了过去,抖着手从里面抽出一根,点了。
烟雾在病房里晕染开,□□接连抽了半包烟。他转过头看着肖舫,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道:“肖队,我家幺妹没了。”
肖舫静静地站着,他知道□□不需要回应,□□现在就是想说说而已。
“我十八岁去参军,我妈刚好生了幺妹和弟,其实幺妹没见过我几次,但就是和我亲,又乖又聪明…后来,幺妹病了,呵,白血病,感觉就和电视剧一样,家里都配过型了,没一个有用。我们就想着先治着,也许以后能够遇到适合的捐赠的骨髓。家里卖了地,卖了农车,那房子自家建的,没人要,不然也卖了。幺妹很懂事,她打针吃药从来不哭…肖队,我弟说,我幺妹睁着眼念了一晚上大哥,就想着和我说说话,我爸他们打了一晚上电话,可是,手机被偷了…”
□□脸上满是泪水,他重重抽了两口烟,哽咽着几乎要说不下去,他吸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右腿道:“我、他、妈、的在前方救火救人,啊!他偷东西偷到消防车上了!”
□□的手捂着脸,他终于忍不住地嘶吼道:“我幺妹没的时候,眼都没合上,她等了一晚上、一晚上!”
肖舫的手搭着□□的肩膀,他没有说话。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抬起头来看着肖舫,突然,他整个人抱住肖舫,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放声哭出来:“我幺妹才八岁啊,我还和她说,下次就请假回去带她去游乐园,去坐旋转木马,去海洋世界。幺妹她就想着见我一面,和我说说话。”
肖舫白着一张脸,任由□□哭,他伸手轻轻拍拍□□的背,侧过头,将眼中的泪压下,看着那湛蓝的天,云聚云散。
他们干这一行的,最对不起的就是家人,留有最多遗憾的也是家人。
肖舫从□□那里回来的时候,心情并不是很好。他靠在医院长廊的墙上,只觉得腰上的伤口也是一阵一阵得抽疼,额上不知何时已经是密密的冷汗,眼前有点模糊。
他随手抹掉额上的汗,微微吸了口气,低头看了一眼伤口的位置,那里病患服的蓝白布料上隐隐约约得渗出一丝殷红。他轻轻掀开自己的衣裳,腰上缠着的绷带果然已经是一片红。
“你怎么在这站着?外套也不披上?要是冻着,晚上又起烧怎么办?”郑家宝从病房里走出来,转头就看到肖舫低着头靠在墙上。
听到郑家宝的声音,肖舫吓了一跳,他有点心虚地转过脸,手上搭着的外套微微往伤口的地方移过去。
郑家宝的眼眶还有点红,不过情绪明显已经收敛了。
她勉强笑了笑,走过来道:“饭菜我刚刚去热了一下,你快进去吃,不然待会儿又要凉了。”
肖舫没回话,直直看着郑家宝,脸上的神情很严肃,郑家宝看着肖舫这个神情,低头看了看自己,没什么不对劲呀。
“你在看什么呀?”郑家宝疑惑地问道。
肖舫微微移开脚步,将伤口彻底掩在郑家宝的视线死角里,笑了笑,道:“看你脸上有点东西。”
郑家宝伸手抹了一下脸,她刚刚洗过脸了,难道没洗干净?
“有点什么?”
肖舫轻声回道:“有点漂亮呀。”
郑家宝愣了一下,随口反问道:“难道不是一直很漂亮?”
“额,”肖舫突然不知道要接什么,他想了一下,急忙换了个话题道:“宝丫,你知道你和消火栓有什么区别吗?”
听到这话,郑家宝奇怪地盯着肖舫看了一会儿,小心地道:“它比较胖?”
“嘿,区别是它是大家的,而你是我的。”
听完肖舫的话,郑家宝的眼神有点诡异,她忽然伸手搭了一下肖舫的额头,凉凉的,没热呀?
“难道是连着两天高烧,真的烧糊了?”郑家宝疑惑地嘀咕着。
“……”
“不是我说,你们俩要调情能不能别在大庭广众之下?考虑一下我院里单身的小姑娘小伙子们。”
突然,从走廊上传来一道无奈的声音,两人看过去,是肖舫的主刀医生杨主任。
杨主任那锃亮的脑袋在光线下,显得特别耀眼。他迈着大步从肖舫后方走了过来,走近了以后皱着眉头道:“怎么,现在流行这样血淋淋得调情?还是说你们在追求什么血色浪漫?”
听到杨主任的话,郑家宝骤然伸手,敏锐而轻巧地掀开肖舫掩在身前的外套,果然看到已经晕染开的血色。
“肖笑笑!”
听到这个小名,肖舫就知道郑家宝这下真的生气了,只有气急了,她才会在大众面前直接喊他的小名。
看着郑家宝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他急忙扶着额头,靠着郑家宝,一脸惨白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声地道:“哎呀,宝丫,我头晕。”
“快进去,小心点,杨主任,您快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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