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下啦！今天第一天，还没有那么惨无人道加练到晚上。】耳畔还能听见下床室友的低声细语，方才还觉得让她有些心烦的话此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再那么沉闷。
【你一个人回家怕不怕啊，要不要我陪你聊会儿天？】
她承认，她是在没话找话。
只是那边过了一分钟都没有再传来回应。
“你们手机还有网络吗？”程心支了个头出去朝着其余的人问了句。
“有啊有啊，”下铺的女生率先回了她的话，“我就是打的语音电话呀，能正常沟通呢。”
程心有些气馁，叹了口气之后倒头闷在枕间。
他会不会觉得我回话太快了啊？
还是我话太多会很烦？
还是说只是单纯的问问我情况，跟爷爷奶奶那样？
就这般胡思乱想了好几分钟，程心的手机才又有了响动。
【刚才老张来教室训话，就站在我身后。】
估计又是来给他们灌什么鸡汤的吧，最近这个教导主任时不时就爱去她们班逛逛。
一想到老师突袭的时候梁景也会像所有人一样张皇失措地藏手机，程心忍不住觉得好笑。
但是她也没有立刻回话，等到手机上的数字现实已经过去了两分钟之后，才慢悠悠地开始打字。
【那你怎么没被逮住带手机去学校。】
【陈晚南给我通风报信了。】
还记得程心走的那周陈晚南的位置刚好轮到了后门，应该是借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率先看到了危险来临。
两人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时间好似变成了用秒数计算。
等程心再次注意到时间的时候，还差十分钟就要到十点了。
【你还没到家吗？】
小区就在一中旁边，梁景就算是爬也该爬到家了。
【到了啊。】
【那你怎么不去写作业啊，今天的作业不多吗？】
自从上了高三之后，各科老师就跟疯了一样，试卷不要钱地发，惹得好几个学生甚至动了心思打算去环保局告状说试卷的诞生导致了全球植被数量的减少。
聊天界面的顶端倏地从程心备注的梁景二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程心呆愣愣地看了好久，对面才发来了几个字。
【嗯，那我先去写试卷了。】
程心默，白天的那股怅然又卷土从来，笼罩着她的所有思绪。
高三了，是该以学习为重的，聊天多浪费时间啊。
只是在这样想着的时候，程心心里又有一个很细小的声音开始背古诗了。
背的是王昌龄的《闺怨》，前头两句记不太清了，就只记得结尾——悔教夫婿觅封侯。
呸呸呸！什么夫婿！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程心朝着右脸给自己轻轻来上了一巴掌，试图扇走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她应该是太累了，脑子昏昏沉沉的，所以才会有这种想法。
一定是的！
谢秋雨请来照顾程心和梁景的阿姨最近被通知可以不用再麻烦煮夜宵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有些惶恐，这家人请她的时候说只用简单照顾两个高中生煮些有营养的东西给他们补补，工资却开得跟外头的全职保姆一样，这样的好工作谁会不喜欢？
“小景啊，是阿姨哪里做的不好吗？”
看着阿姨有些惊慌的样子，梁景连忙安抚：“不是的阿姨，只是程心最近不在，就不用麻烦你了。”
隔壁那家的小姑娘最近去参加什么培训了，想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在这边住了。
“那不是还有你在吗，阿姨做一份也行的。”
梁景却摆了摆手，“不用了阿姨，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吃夜宵。这段时间就当给您放假休息了。”
再三试探过梁景的意思是让她带薪休假而不是想要开除她之后，阿姨才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随着离去时的关门声传来，梁景一个人侧过身子看了眼窗外的明月。
怎么住了这么久，还觉得有些冷清了呢。
冷清到，本该静下心来学习的他，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本来就睡不着的程心此刻俨然变成了学校旁边小吃街里的摊煎饼师傅，只顾着辗转反侧，生怕哪一侧躺久了就被煎糊了。
下铺的女生还在打电话，声音不大不至于影响人，况且女生打电话直接给她们都只会过了一声问她们会不会介意。
但程心忽然就能理解电视剧里那些看不得男女主恩爱的恶毒女配为什么会想方设法去破坏她们的感情。
【程心，你要不要写试卷？】
为了不影响别人，程心关掉了手机的震动声，只是忽然亮起的手机屏幕还是在告知她——让她胡思乱想的罪魁祸首，又给她消息了。
写试卷？写什么试卷？这人还想让她帮他写作业？
像是猜到她会怎么想，那边赶紧又发来了两句消息。
【开视频，然后我们一起写。】
【就当是，补课。】
开视频？？？？
梁景，找她开视频？！
程心吓得连忙从床上蹦了起来，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在室友们怪异的目光里从架子上拿起了梳子，开始将她乱糟糟的头发理顺。
然后她还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暗自感叹幸好当初怕在室友们面前丢脸，没带她奶奶极力推荐的印着草莓的花边袖睡衣。
花了好几分钟整理好自己的仪态，程心才爬上窗回了对面一句好。
梁景开的视频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是开视频写作业的，镜头里只露出了他的一个袖口。
“你看着刷点题就行，要是累了你就直接睡。”
低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程心觉得有些痒，但是一想到对面能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也就忍住了没有别的动作。
“嗯，好。”程心小声回应着。
一时间，耳机里便只剩下了笔尖同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和阵阵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程心倏地觉得这样的声音让她有些紧张，抿着唇悄悄做了两个深呼吸，才又将目光放在了试卷上，在方才带上床的草稿纸上演算起了公式。
只是到底今天有些累了，还没等她做完一整张试卷，就忍不住倒了头。
看见屏幕背后的她，梁景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心安的办法。
大拇指在隔着屏幕摩挲着她的头顶，梁景无声地对着她的方向吐出了几个字。
“晚安，程心。”
第33章
一月的时候，程心要去S市参加艺考。
家里人本来打算一起送她去给她加油鼓气的，最后还是被程心拒绝了。
“哎呀爷爷奶奶，你们去我容易紧张，”程心双手搭在程奶奶的肩上，像小时候那样趴在肩头撒娇，“你们还是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
“那你一个人，我们也不放心啊。”程家奶奶担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程心顺势蹭了蹭，安慰道：“没事的奶奶，不是还有梁景陪我一起吗。”
“有他在还可以帮我拿东西，我才舍不得累着你们呢。”
一想到自家孙女从小就爱欺负隔壁家的小景，程家爷爷奶奶连忙说了她两句：“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那样跟你梁景哥哥没大没小的，你也真不害臊。”
“你梁景哥哥学习那么忙，还要抽空陪你去B市，你没个感谢的话也就算了，还好意思麻烦别人？”
谢秋雨连忙摆手，“没事儿的阿姨，小景男孩子，帮着妹妹是应该的。”
“再说了，小景小时候也在S市呆过，心心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小景也能帮上忙。”
“也就上午去下午回的功夫，您二老也别担心了。”
说罢，她还拉起了程心的手，道：“心心啊，本来阿姨对艺考的事也是略知一二，应该阿姨陪着你去的，实在是最近有工作走不开。”
“你要是有什么尽管使唤小景就行了，别不好意思开口，知道吗？”
程心本来欺负梁景习惯了，使唤他的事没少做，也没见她有过什么愧疚之心。只是这样被梁景妈妈拉着念叨了两句，反倒觉得过意不去了。
“没事的阿姨，有梁景哥哥就行了。我只是去考个试又不是什么大事，大家放心吧！”
S市这场考试是电影学院组织的考试。
本来这几年当演员就成了一个热门的职业，再加上S大电影学院又是国内最好的专业，是以这场考试的人数格外多。
程心骨子里也有几分要强，既然决定了要学表演，那自然也是想着要去最好的学府进修的，她的第一目标也是S大电影学院。
从考场管理人员那里领到了自己的考试号码牌之后，程心按照指引在考场面前排起了队候考。
虽然在家里的时候安慰长辈们说这只是一场小考试，实际上等自己真正站在考场前，还是会觉得紧张不安。
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程心试图安抚自己狂躁不安的心，却发现这样并没有什么效果。
于是，她掏出了手机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看到有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加油】
很简单的两个字，甚至没有标点符号，但程心看了眼聊天界面的备注名，还是忍不住莞尔。
也不知道外面现在冷不冷，那个人是会去找个地方坐着等她，还是像个傻子一样笔直直地站着。
手指来回在屏幕上摩挲着，仿佛那两个字能透过冰冷的手机屏幕带给她一丝温暖。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程心望着这两个字，嘴里竟念出了声。
周围的人都是和程心一样年纪的小姑娘，她们有的也是第一次参加艺考，有的是在别的地方奔波过之后又来B市尝试新的机会，无一例外的是大家心里或多或少有些烦乱。
是以，在旁人或是小声低语着背诵台词，或是默默地加油打气声中，这清脆的加油声倒显得格外清晰明朗。
觉察出自己发出了引人侧目的声响时，程心直觉有些尴尬，这样的社死场面让她绷不住想拿包挡住自己的脸。
只是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率先轻笑出了声，然后朝着程心的方向回应了一句加油。
一时间，整个候考室里想起了不同声线的加油声，或是稚嫩的娃娃音，或是低沉的女嗓，又或是甜美的少女声线。
无一不在为自己，也为了旁人，加油打气。
考试的过程比起等待时的煎熬来说不值一提。
程心原本悬吊着的一颗心，也因为主考官不住地点头而放心下来。
她想，也许她可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之后的文化课上了。
也不知道去另一个地方参加考试的李如星结果怎么样了。
这般记挂着自己的好友，程心也掏出手机打开了她们的聊天群，发现里面早已聊得热火朝天。
【榛子巧克力：@何以解忧心心考完了吗？考得怎么样啊？】【榛子巧克力：@像星星一样如星你那边又如何？】
【榛子巧克力：怎么没一个人理我。】
【晚N安：你就歇歇吧，有消息她们自然会告诉我们的。】【榛子巧克力：我歇不住啊，你不知道我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在考前发消息给她们压力，这都快5点了，怎么还没信儿啊。】【榛子巧克力：快点儿吧，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程心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难怪平时恨不得给她发99＋消息的好友今天就像是断网了一般没了声响。
【诚心：我考完啦！感觉还行，应该问题不大。】
【何以解忧：我在考场正门右边的咖啡店等你。】
见着有人还在等她，程心也没在耽搁时间来回复林榛榛那一大段“啊啊啊怎么样啊啊啊啊啊啊能过吗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废话消息，拿上东西就往咖啡店走。
咖啡店的人不少，聚集了许多陪孩子来参加考试的家长们。但程心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梁景梁景，我考完啦！”程心像只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兔子一般，三两下就蹦跶到她面前。
梁景顺手接过她的包放在一旁，替她拉开了椅子示意她坐下：“嗯，我知道。冷不冷？”
方才忙着出来，程心的羽绒服拉链还没来得及拉上，此时被他一问才觉得有些凉意。
只是还不等她说些什么，店员就端着一个餐盘走向了他们这一桌，“先生打扰了，您点的热可可好了。”
直到那杯可可入了程心的腹，她才觉得，这家店的热可可好像比别家店的都要甜。
“饿不饿？”梁景看了看她嘴角的巧克力渍，拿出一张卫生纸递给了她，用眼神示意她现在的模样有些滑稽。
程心接过餐巾，忽的有些羞赧，低着头胡乱擦拭一通之后才复抬起头。
那厢梁景倒是并未注意到她对形象的在意，自顾自地翻看着手机上的点单界面，“我看这里销量第一的是提拉米苏，你要不要先来一块？”
他们定的是晚上8点最后一趟回A市的高铁，此时时间还早，程心立马想到了一个地方。
“我们去吃海鲜火锅吧？”程心眼神一亮，“之前听说S市有家特别好吃的海鲜火锅，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可以去试试。”
梁景对吃的没有那么在意，给他什么就能吃什么，但他格外喜欢看见程心吃到好吃的之后腮帮子鼓鼓地说不出话只能挥舞着双手指着吃的对他眨眼睛的模样，又怎会拒绝程心的提议。
好在目的地就在附近的商场，现在时间也还早，等他们吃完也来得及去高铁站。
既然她想，那就去吧。
等程心撑得想要扶着墙离开的时候，梁景皱着眉，一脸担忧，“要不要我给你去买点健胃消食片？”
程心连忙拒绝他，“不用不用，我走几步消化消化就好了。”
笑话，她以后可是要当女明星的人了，吃东西吃到撑得要吃健胃消食片的程度，传出去了多不好意思啊。
就是好久没这么放肆吃过东西了，程心一时间没忍住，这才放纵过了头，等她歇歇就好了。
反正现在还有时间，大不了他们等下先散散步再打车去高铁站好了。
这般想着想着，程心掏出手机打算看看购票app上的信息，却发现她订票的那趟车显示已经发车了。
“卧槽？！这车怎么提前一小时就发车了？！还不给我发信息通知？！高铁不是很准时的吗？”
随着程心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脏话，梁景连忙凑过去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
须臾之后，程心就看见梁景无可奈何地扶了扶额，随后又叹了口气。
“程心，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我是说可能。”
“其实18点的意思不是晚上八点，而是六点呢。”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S市。
“啊哈哈哈哈，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哦。”程心尴尬地笑了笑，想要掩饰这种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