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对奶奶说:“奶奶!你吹!在心里许个愿!”
奶奶说:“我许啥愿哪!我就盼着我的孙男嫡女一个比一个好!一辈比一辈强!”
众人拍手叫好。
奶奶吹了几口,吹不灭,笑着说:“奶奶着嘴里没牙,漏风,来!蓓蓓替太奶吹!”
蓓蓓挨着个的吹灭了蜡烛。
众人一阵欢呼。
老二带头说:“祝奶奶生日快乐!”
众人齐声说:“生日快乐!”
老二又对蓓蓓说:“蓓蓓,忘了,给太奶祝寿哇!”
蓓蓓站起来,象背课文似的,“祝太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接着,她又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奶奶笑得合不上嘴:“快乐,快乐,来来来,快给孩子们分蛋糕。”
老大那帮丫头在西屋吃饭,却吵着闹着要上东屋:“妈!我要上那屋吃去!”
大媳妇哄着说:“咱不去!小孩在这屋!”
“那蓓蓓咋上那屋呢?她不也是小孩吗?”
“她是小孩,可她……”
大媳妇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孩子们吵着要吃蛋糕,大媳妇生气:“不行!蛋糕是给太奶买的!小孩不能吃!”
“那蓓蓓咋吃呢?”
“你们没摊上人家那样的好爹好妈!”
几个丫头同时哭着喊着:“我要!我要!”
大媳妇挨着个的打,“就不让你们吃!不愿意吃下去!”
几个丫头“唔唔”哭了起来。
老大闻声走了进来,“干啥呢!那屋有人有客的,你把他们逗得狼哭鬼嚎的干啥呀!”
“你这帮崽子看蓓蓓上那屋了,也要去!”
“那可不行!”
二丫说:“那蓓蓓咋行呢?”
“人家是啥妈养活的!”
大媳妇不乐意听了,“你别没能耐往老娘们儿身上赖,你咋不说人家那爹好呢!”
二媳妇进屋接过话说:“大嫂!行了,小孩子的事儿,往大人身上扯啥呀!
说完,她到东屋抢下蓓蓓手里的蛋糕呵斥说:“别吃了!下地!上那屋吃去!”
蓓蓓“哇”的一声,哭了。
老大说:“老二家!你这是干啥呢?谁也没说啥二五眼的话,你拿孩子撒啥气呀!”
“我不是拿她撒气,我是瞅她生气!你以为你是谁呀,人家孩子都在那屋呢,你多了啥了,自觉这不错呢!”
老二说:“咋是自觉呢,我们蓓蓓就是不错吗!还给太奶唱歌祝寿了,对不?”
二媳妇趾高气扬,“就是,要不是为了让奶奶高兴,我们蓓蓓能坐到这屋吗?蓓蓓!咱的节目演完了,下面该他们的了!走!跟妈上那屋!”
老三过来说:“二嫂!你整啥景啊?谁还有节目啊?”
老大说:“就是,我们那帮崽子可不会演什么节目,就会吃!”
这时候孩子们都吵着要蛋糕!”
奶奶拿起蛋糕说:“快!都给他们拿去儿!”
老姑又把蛋糕抢了下来,“娘,你吃你的吧!”
“咳!我能吃多少,拿去!”
她把蛋糕切下来一大块递给进门的二媳妇。
二媳妇接过蛋糕,老姑不高兴了,“这个家呀!啥也到不你嘴!”
老大说:“老姑!别看我这帮崽子现在不上数,我要真给我奶奶抱上重孙子,别说上桌呀,就是上她脑瓜顶上她也乐!奶奶,你说是不是?”
“是,是呀!”
八吵吵羡慕得直吧嗒嘴,“三婶子!你有福啊!儿孙满堂啊!”
王永德说:“啥用,搁钱堆起来的!”
三聋子说:“老德子!你嘴那么说吧!没用那时候我说把老四过继给我你咋不干呢?”
“三哥!你找那累赘干啥!这多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有钱自己花呗!”
三聋子眼珠子一瞪,“扯!有钱自己花啥用!吃御宴都不香!”
八吵吵说:“那你就给十五老太太和小来子花呗儿!”
“你少说那埋汰人的话!别说我和你急!”
王永德急忙端起酒杯,“别扯用不着的,来!喝酒!”
八吵吵端起酒杯刚要喝,老三把他拦住了。
“八叔!我们老王家这酒你也能喝下去?”
“咋的?”
“你不觉着心里有愧吗?”
八吵吵说:“我有啥愧?我做啥对不起你们老王家的事了?”
“你自己寻思寻思呗!虎柱子那病是我大哥打的吗?”
老大说:“就是,我那笤帚疙瘩也没碰着他呀!”
“你帮着周玉鹏上这讹人!”
王永德眉头一蹙说:“老三!干什么呢?”
八吵吵说:“你让他说!”
“说就说!你姑娘愿意给老周家,给呗!别拿我们老王家钱送人情!”
八吵吵放下酒杯:“老三!这事儿我也不太清楚,虎柱子要真是早就有这抽风的病,八叔给你们做主!”
“你咋给我们做主,还能把那钱要回来呀?”
“那咋的,他要真是讹人,我让他咋吃进去的,咋给我吐出来!”
第20章
东屋的酒还在喝着。
西屋里,奶奶坐在灯下,正用烟盒里的锡纸叠着银锞子。
老姑从旅行袋里往出拿着水果,糕点,和罐头,可奶奶舍不得往嘴搁,还一劲儿说:“兰子,我不缺吃的,你看我那柜里,果子露、油茶面,啥都有啊!”
老姑打开柜,拿出一瓶果子露和一包油茶面儿看了看说:“娘,这果子露都沉淀了,油茶面儿都浸油了,还能吃吗?还能喝吗?这两瓶罐头也有年头了吧?你咋就不吃呀?”
奶奶十分满足地说:“兰子!娘不缺嘴,真的!晃常的,你嫂子就给我扒拉一碗疙瘩汤。
“那这些东西你不吃,留着它干啥呀?”
“我寻思一时没菜,留着给你大哥喝酒,我吃了怪白瞎的!”
“中了,这都不够你掂心的了。自个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想啥吃就买点啥呗。”
“吃啥,一天三顿饭,五饱六撑的,也不干啥。”
老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咳,真拿你没办法!”。
大媳妇满脸倦意,在地下来回悠着怀里的孩子,小三丫抱着她的大腿打起了磕睡,她拍了一下怀里吃奶的孩子没好气儿地说:“别吃了,一点奶没有,把这“扎扎”头嚼得生疼,都多大了,一点儿不省事儿.死觉吧!”
孩子“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奶奶心疼地支起身子,“别打,来,给我。”
奶奶接过孩子,嘴里哼起了儿歌。
“一垅萝卜,一垅菜,谁的孩子谁不爱,悠哇悠,拍呀拍……”
大媳妇说:“奶,这孙男弟女一大帮,你咋挨个稀罕呢?”
“骨皿关着呗!”
“我算够够的了。”
“哄孩子可得有个耐心烦儿!这么一点儿点儿.屎窝挪到尿窝。手托着长大,不易呀!”
再说周玉鹏家里,他们领虎柱子看病早就回来了,媳妇在外屋给虎柱子熬药,周玉鹏和虎柱子正在炕里摆扑克,八吵吵进来了。
“我说大煽乎!你们俩口子整的这叫啥事儿啊?这不是往里装我呢吗!”
小厉害没明白,“咋装你了?”
“不装我那是干啥呢?你们虎柱子那抽风病是人家老大给打的吗?”
小厉害对八吵吵说:“嘘!别吵吵!让人家听见!”
“你要不做那鬼事,怕听干啥呀?”
周玉鹏说:“八哥!你先坐下,慢慢说,到底咋回事儿?”
“咋回事儿你不知道吗?虎柱子早就有那抽风病,你们讹人家老王家钱,还让我帮你们整这踩狗爪子的事儿!”
“谁说虎柱子早就有病?”
“你们家老太太呀!那还有错吗?人家老王家找到我头上来了!”
小厉害剜了周玉鹏一眼,“你瞅瞅!你妈多不是人!”
“我妈跟谁说啦?”
“跟我们家二肥子说的!”
“你说这老太太!你把心扒给她吃了都交不下她!不行,我得问问她去!”
周玉鹏媳妇欲走,周玉鹏一把拉住她,“你忙着找她干啥呀?怕大伙不知道啊?再说,妈还有病,你先去把人家老王家这头安排明白得了!”
八吵吵说:“对!别让我在当腰坐腊!该人家拿的,让人家拿,不该人家拿的,赶紧给人家退回去!”
“退回去?想好事儿呢!有帐不怕算,我有安排,我这就去!”
小厉害一路小跑来到王永德家,一脚踢开门,进屋就嚷:“老德子!谁讹你了?我老周家再穷也不能干那缺德事儿!”
“弟妹呀!你别急,有话慢慢说,行不?”
“说呗!我听着!”说完,她一屁股坐下了。
王永德说:“这个事儿要说错,还是我们错在头里,别管老大打着没打着,你就是拿笤帚疙瘩比划一下,那虎柱子倒下了你也脱离不了关系,对不对?”
“对,这是句人嗑!”
“可这话又说回来了,这责任有大有小,你们虎柱子要没这病,让我们老大这一吓给吓抽了,那大哥我指定负全责!要是虎柱子早就有着毛病,你让大哥负责给他看病,你说大哥是不是有点儿屈的慌?咱们一个屯子住这些年了,我老德子没交下谁,可也没得罪谁吧?你们能摆个‘窟窿桥’让大哥往里掉吗?”
小厉害说:“你说这不假!一个屯子这些年了,处的不近,住的还近呢!”
王永德夫妇点头称道:“那是!那是!”
小厉害接着说:“这件事弟妹我跟你们耍点心眼儿是不假,可是你们放心,我‘小厉害’再咋厉害,也不能空口白牙地讹人!至于我们虎柱子的病是不是你们老大给打的,无所谓,这篇儿翻过去,我不论了,就算让你们白打了,咋样?”
“够意思!真够意思!”
“可有帐不怕重算,欠账还钱没错吧?”
王永德恍然大悟地,“弟妹!你别说了,我明白了。”
“对,明白人好办事儿!”
王永德说:“那年张罗给老大盖房子,在你们家拉的房木,作价一千,到现在也没给上。”
“是不是?”
“对!对!”
永德妻还是没明白,“那还有五百呢?”
小厉害说:“你们老大玩麻将欠周玉鹏四百,还讹我们一百块钱押金,这不正好五百吗?”
“一百块钱押金?”
“一百元钱押金是咋回事儿,你问你家大媳妇,一分不该,一分不欠,两清了!你们休息吧!我也得回去了!”
没等王永德夫妇泛过沫来,她扭腰晃腚地走了。
王永德两口子闹了个目瞪口呆。
再说周玉坤,从母亲那儿借了钱,压了婚,尽管二肥子不乐意,可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事儿总算有了着落,周玉坤也松了一口气,没曾想,小厉害那里又出差了。
小厉害听小来了说周玉坤压婚的钱他奶奶给的,当时就火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跟周玉鹏吵起来了。
“你说这老太太,你把心扒给她吃都交不下呀!”
“这又咋的啦?”
“咋地的了你不知道吗?你大哥给小顺子压婚的钱是你妈给拿的!”
周玉鹏不信,“尽扯,妈上哪整那些钱去!”
“上哪整告诉你呀!告诉你你又该干虎事儿了!你别看大哥不吱声不念语儿的,比你鬼道!”
“别说妈没钱,就是有钱咱也不图喜!”
“这不是图喜不图喜的事儿!当老人的不能偏心眼子!咱们虎柱子治病那么缺钱,她咋一个子儿不掏呢?这不有远有近吗!不行,我得找她说道说道!”说完转身要走。
周玉鹏急忙拦住她,“你有啥说道的?快消停点吧!”
“不行!不说憋在心里受!”
“你,你这是啥脾气呢!”
小厉害满脸怒气去找十五婶儿,十五婶儿不知咋回事儿呀,“老二家!这么晚来了,你来有事儿呀?”
“没啥事儿,有几句话,不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
“那就说呗!”
小厉害开门见山,“妈!我想问问你,虎柱子是不是你孙子?”
“那还用问吗?咋不是呢。”
“那我瞅你拿他咋一点儿不理会呢?”
“你这话说的!我拿他咋不理会了?”
“那他有病,我们那么张罗没钱你咋一分都没掏呢?”
“咳!我倒是想掏,可我哪有啊!”
“那给小顺子压婚你咋就有了呢?”
“我……”
十五婶儿一时语塞。
小厉害接着说:“他那压婚钱是不是你给拿的?”
“钱是我给他拿的,可那钱……”
“那钱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咋回事儿,我不管那个!我就是心里憋屈!”
“你,又没让你掏钱,你心里憋屈啥呀?”
“费力不讨好呗!小顺子再不济是你们老周家的骨血,虎柱子到多咱羊肉也贴不到狗肉身上,我从小拉扯到这么大,不是白扯吗!”
“老二家!话可不能那么说,虎柱子有病我也着急,可我拿不出钱来呀!这回小顺子压婚是实在逼到头上了,我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