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吵吵离着不远,看了个一清二楚,悄悄地走过来向树林里窥视。
二肥子也发现了路旁的八吵吵,急忙搂过小顺子,故作亲热。
八吵吵一见,乐不可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妥了,这回指定妥了,别看二肥的嘴上不乐意,心里也许急不可耐,这还没等咋地呢,就抱到一起了。如今这年轻人可真是不比从前哪,行了,我也别管这闲事儿了,回家准备待姑爷子吧。
小顺子被二肥子的举动闹得不知所措,刚想抽出手来和二肥子亲近,哪曾想,二肥子脸色一变,一把推开他严肃地说:“别这样!”
小顺子这周身沸腾的热血一下子凝固了。
“你……”
二肥子说:“顺子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呀?”
“我,我这不是上你们家吗?”
“上我们家干啥呀?”
“不是你爹让我来的吗!为了咱俩的事儿!”
“咱俩的事儿?我咋不知道呢?”
“你爹和我爸他们两个人说好了的呀!”
“啊!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儿,不是咱两个人的事儿。”
“他俩不是给咱俩订婚吗,你不知道啊?”
“我知道,既然是咱俩的事儿,你是听我爹的,还是听我的呢?”
小顺子讨好地说:“当然得听你的了!”
“那好,我问你,你了解我吗?”
“前后屯儿住着,能不了解嘛!”
“那你说说,我喜不喜欢你?”
小顺子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可是真心喜欢你呀!真的,‘儿白’!”
“喜欢我什么呀?”
“什么都喜欢!自从上次回来咱俩见面之后,我喜欢你喜欢得简直是神魂颠倒、痴心妄想、想入非非……非,非常想念!”
二肥子一听他这不伦不类的话,忍俊不住。
小顺子却十分认真地说:“真的!‘儿白’!”
二肥子不解,“什么玩意儿?儿白?儿白是哪国话呀?”
“中国话,就是我要骗你,白话你,我都是你儿子!‘儿白’嘛!”
“有意思!”
小顺子也跟着讪笑,“有意思吧?”
二肥子说:“以前我对你还真不咋了解,这一唠嗑,也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小顺子欣喜若狂,“是不是?我这人直肠子,不会拐转,他们都说我这人好交!,咱俩从小长到大,你能不了解我嘛!”
“从小是从小,现在是现在,从小你还不会说‘儿白’呢!”
“那是,这两年在城里,长老见识了!你知道啥叫‘卡拉ok’吗?”
“不知道。”
“就是喝完酒,拿着麦克唱歌,你上那地方最合适了!你唱得好啊!反正得花钱!唱半宿得不少钱哪!”
“唱歌还得给人家钱?”
“对呀!我和哥们儿去过!我这人讲究,一点儿不‘山炮’,别说处对象,就是处朋友我也是两肋插刀!兜里有一百,绝不花九十九!”
“行了!你别说了!”
小顺子打了个响指说:“欧了!我还有老多事儿没跟你说呢,往后咱俩在一起时间长了……”
二肥子拦住他的话说:“不!我觉得咱们俩在一起不合适!”
小顺子又懵了,“有啥不合适的,别看我在城里,我不嫌弃农村姑娘!我觉得你挺合适的!真的,‘儿白’!”
二肥子说:“我觉得你不合适!真的,‘儿白’!”
“那,那你爹说……”
“我爹说的能算吗?你又不是和我爹过!”
“那……那我还上你家去不去了?”
“你说呢?”
小顺子心灰意冷,“那还去啥了!”
“愿意去,你就去,屯里屯亲儿的,串个门儿管啥的!”
“别逗我了!”
他把头发往后一甩,“没啥!真没啥!找对象对于我来说,轻松点事儿!真的!‘儿白’!”
说完,转身欲走,又回头叮嘱说:“别忘了!让你爹把钱给退回来!”
“放心吧!”
她忽然发现地上的礼物,有又对小顺子喊道:“回来!你的东西!”
小顺子满不在乎地:“不要了!拿家吃去吧!拜拜!”
“拜拜!”
树林里发生的一切,八吵吵一无所知,回家进院冲着老伴就嚷:“妥了!妥了!这回算指定妥了!”
“啥妥了?你吵吵巴火的?”
“二肥子和小顺子妥了!你别看她哭哭咧咧不同意,一见面就扳脖子搂腰的了!”
“是吗?要不说呢!这事你不能急!”
“真是人怕见面,树怕扒皮!这俩人到块堆儿,一对光,亮堂了!快!整菜!烫酒!”
八吵吵家里做好了饭菜,左等右等不见人影,这俩人干啥去了呢?心里正纳闷儿呢,周玉坤来了,一进院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我说八吵吵!你整的这叫啥事儿呀?”
“我,我咋的了?”
“咋的了?你这不是养女骗财吗!”
“你这话是咋说的呢?”
“还让我咋说?我儿子不是说不上媳妇,非得指着你们老孙家这一棵树吊死,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拉倒呗!这是干什么玩意儿呢!你这边攥着我们老周家的压婚钱不撒手,你姑娘那边还咋说也不吐口,这不是耍人呢吗!”
“哎!你这话不对呀!我这诚心诚意的,又杀鸡,又抹鸭子的,准备待姑爷,我咋耍你了!”
“还待啥姑爷,人都让你姑娘给截回去了!”
“不能啊!刚才我还看见他俩在一块儿呢!”
“得了,啥也别说了,退钱!”
“大兄弟你先消消气儿,我这就去找她!不信我就管不了她!”
“行了,找回来也没用了,赶紧把钱退回来吧!”
“你看你着啥急呀,不是还有我呢吗!你放心,我要是搬不过来她的脖梗,钱立马退给你!”
八吵吵两口子折腾一上午,准备待姑爷,结果二肥子半道上把小顺子给截回去了,这八吵吵能不来火吗?当时气得五雷嚎风,抄起一根棍子满屯子去找二肥子。
二肥子也知道自己惹祸了,没敢回家,提搂着小顺子扔下的东西跑到十五婶儿家,一来是想让十五婶儿做做工作,二来也顺便把小顺子买的东西给他奶奶送来,十五婶儿病好刚出院,正好给她补补身子。
十五婶儿听说小顺子给他买东西了,很是高兴。
“哟!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小顺子还知道给我买东西了!”
她又关切地问二肥子:“你们俩处得咋样了?”
二肥子说“黄了!”
“不是婚都压了吗?咋还黄了呢?”
二肥子逗趣地说:“没压住呗!十五奶!你说要是打心里不愿意的事儿,别说压婚,就是结了婚不也得憋屈一辈子嘛!”
一句话触到了十五婶儿的伤心处。
“是呀,强扭的瓜不甜,十五奶就是因为爹妈糊涂,才坑了我一辈子啊!”
“是吗?”
“孩子,十五奶为姑娘的时候啊,也是一心的花,可就是开不出来。那时候家穷,你十五爷家有钱,可身体不好,痨病!找瞎子算卦说是结了婚,冲冲喜就好了。他那爹妈信了瞎子的话,就托人弄呛的张罗着给他说媳妇儿,我爹那时候就看上人家钱了,三百块大洋,五斗高粱就把我卖给老周家了。我死活不同意,可他们按着我的脑袋跟你十五爷把天地拜了。结果,我伺候他半辈子,他那病也没好,到底儿扔下我和孩子早早地去了……”
十五婶儿有些说不下去了。
二肥子听得入了神,“十五奶!你有过心上人吗?”
十五婶儿黯然失色,“咳!有当啥,坑人家一辈子呀!”
她说不下去了。
二肥子对十五婶儿的遭遇十分同情,可她不明白,这都啥年代了,我爹咋还这样呢?
其实,像八吵吵这样自私的老人毕竟是少数。
就拿王永德来说吧,宁可压弯自己的脊梁骨也不想让孩子受屈。在老四的婚事上,他恨自己无能,对不起孩子。他要豁出老命去挣钱,我啥也要给老四说上媳妇,给老大盖上房子。
他要和老三进城去干苦力,当装卸工,老四于心不忍,也想跟去,他老大一把把他拉了回来。
“你跟着干啥去?就你那小身板儿,不是我瞧不起你,水泥袋子往肩膀头上一搁还不把你压趴下?”
“你行,你咋不去呢?”
“我这腰不是受伤了嘛!要不你不是个!”
王永德回头瞪了他一眼,“你也想法找点事儿干,别一天东门出来西门进,整天跟一帮老头老太太混牌局儿!”
老四幸灾乐祸,“咋样?挨嗤儿没够!”
第24章
王永德和老三走了,老四心里不是滋味呀!爸都多大岁数了,为了儿女还这样拼死拼活的干,自己却帮不上忙。他恨自己无能,二十多岁了,也老大不小了,该为这个家出出把子力了,没有班上,体力活也得干,干不动,就慢慢锻炼着干呗!想到这,他抄起一根扁担,找了两个土篮子,装满砖头瓦块就当杠铃往起举,正练着,二肥子进来了。
“四哥!你这是干啥呢?”
“锻炼身体呗!你说饭不照人家少吃,干活咋就比不了人家呢?”
二肥子嘿嘿直笑,“你呀!天生就不是干体力活的料!你看我的!”她接过老四手里的扁担,十分轻松的举了起来。
老四不无羡慕,“你行!”
“那是呀,你忘了,在咱班,别看我学习不咋的,也经常挨老师表扬呢!”
“因为啥呀?”
“劳动好呗!要不能选我当劳动委员吗!”
“嗯,大小伙子也干不过你!”
“再有就是体育好,你忘了,我还是学校篮球队的呢!”说完,他十分熟练地做了一个投篮的动作。
这时候永德妻从屋里出来了。
“四儿呀!你那是干啥呢?要是有劲没处使,去把你大哥找回来,你们俩给牛铡点苞米杆儿子!”
二肥子说:“找他干啥!咱俩来!”
永德妻紧忙制止地:“呀!你可别!不怕你爹那大嗓门子吵吵啊?”
“不怕!”
“你不怕,我们可怕!”
永德妻这里话音刚落,八吵吵还真就来了,进院冲着二肥子就喊。
“你个死丫崽子!家的活没干完,跑这帮人家挑土篮子来了!”
永德妻说:“呀,老八呀!二肥子可没帮我们家干活,他俩那是玩儿呢!”
八吵吵一听更火了,“啊!挺大的丫头小子总在一块儿玩什么玩!能玩儿出好玩儿来吗!”
永德妻瞅了二肥子一眼,“咋样,我没说错吧?老四!快!该干啥干啥去!”
看着爸爸每天累的那个样老四实在是心疼,可他又帮不上忙,急得抓耳挠腮直转磨磨,有一天,他见屯子里来了个卖冰棍儿的,小伙子跟她年龄相仿,他一下子茅塞顿开。不都是一样的人吗?他能卖冰棍儿我为什么不能?主意打定,说干就干,他在仓库里翻出来一个泡沫箱子,用奶奶捡来的烟盒纸糊了糊,第二天骑着个自行车还真就抢县里倒腾冰棍去了。没想到的是这事也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人家能干,他还真就干不了。一天卖不了多少,除了家里孩子们吃,他连本儿都没回来。
倒是老大看出了门道,接过来他这套家什,每天进城,倒腾一些香肠、火腿、五香干豆腐、猪头肉、花生米什么的,远处不去,天天在三聋子门口蹲着卖。
咋回事呢?原来三聋子看十五婶儿整天呆着寂寞,就在小卖店设了一伙局儿,就是看小牌儿。别人家设局儿都抽红,他不抽,就图着多卖一些面包,汽水,香烟,瓜子什么的。老大天天跑这儿插这么一杠子,让他的收入大减。一开始他只在门口吆喝,引得一些人去买,后来看买的人多,干脆把箱子搬到屋里来卖了,这可把三聋子气坏了。
“老大!有你这么做买卖的吗?你给我拿出去!”
老大死皮赖脸,“三大爷!你别生气嘛!就算我拿出去,往你门口一摆,他该买不还是买吗!出来进去的,还耽误事儿,我都方便群众了,咱一家当户的,你就方便方便我还不行吗!再说,我卖菜,你卖酒,也不吃亏!要不,我明天再带几个口杯回来你可啥也卖不了了!”
“你,你纯牌儿是个臭无赖!”
“三大爷!别生气,我这拉孩儿带崽儿的,不挣两个咋整啊!你就当扶贫了,卖不了下晚儿我请客,咱爷俩好好喝两盅!”
“你……”
三聋子也真拿他没办法,一家当户的,他胡搅蛮缠,你跟他扯不起。再说,他都快吃不上溜了,挣点儿总比呆着强,所以也就没跟他较真儿。
老大旗开得胜,不光赚了钱,剩下的还能拿回来给全家人改善生活。他越想越得意,趾高气扬,一副胜利者的样子,一说话,调门儿都变了。
“来!你四叔请你们吃冰棍儿,我请你们吃肉,还有五香干豆腐,香油大果子!”
他还特意拿出一块高温肉递给奶奶说:“奶奶!这块给你,可烂糊了!”
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啧啧!我吃那么一口能咋的,给你爸他们留着喝酒吧!”
“让你吃你就吃得了,还有呢!”
王永德看他这样,心中似有不悦。
“听说你跑你三大爷屋里跟人家抢生意去了?”
“那是啥话呢!竞争吗!”
“有你那么竞争的吗?”
“我在他那卖肉,他也多卖酒了!互相借力!有啥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