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小区楼下了，不邀请人上楼坐坐似乎也说不过去。
俞歆在原地站了会儿，偏头跟梁嘉说：“走吗？带你去参观一下。”
梁嘉看着她，没拒绝。
俞歆住在16楼，在电梯里按下数字键后，她突然想起一个好笑的事，顾及有其他人在，低声跟梁嘉分享：“我刚搬来这时，杞人忧天过好长一段时间，每回等电梯时都忍不住想：万一停电了怎么办，我该不会得拖着疲惫的身躯爬到十六楼去吧？”
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
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带着俞歆式的傻气，梁嘉也许也觉得好笑，被逗得勾了下唇角，却也配合接话：“那当初怎么想住16楼？”
“住得高，看得远啊。”俞歆说，“而且当时租房里各方面符合我预期的只有这。”
梁嘉看她一眼，问：“没想过买房吗？”
俞歆被问住，脸上露出点震惊的神情，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梁嘉：“要我给你科普一下宁市的房价吗？”
一线城市，寸土寸金。
俞歆：“梁嘉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哪买得起啊。”
“而且……”电梯到达十六楼，俞歆说，“我也不会一直留着这啊。”
“到了。”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俞歆率先走出。
俞歆的小公寓并不宽敞，但胜在一个人住，自在。她向来是享受派，除了刚毕业那一阵工资低、资金紧张，被迫和人合租了一段时间，后来工作稳定之后，她就从合租的房子里搬了出来，在公司附近独自租了一个公寓居住。
她这里其实没有什么参观意义，一眼望去十分简易，因为独居，没有准备多余的拖鞋，她站在门口脱掉鞋子，转头让梁嘉不用换鞋了。
梁嘉没吭声，俞歆没听见脚步声，转头一看，梁嘉脱了鞋，穿着袜子踩在地上。
还好这个天气并不凉。
俞歆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改天去趟超市吧。”她垂眸看着，嘀咕一句。
说参观，俞歆尽职尽责带梁嘉将房子每个角落都走了一遍。
路过小餐桌，她瞄见透明小花瓶里插着的蓝色满天星，这是今年感恩节公司附近的花店举行注册会员免费送活动时，苏妍拉她去领取的。
她忽然冷不丁地问梁嘉：“我那几朵玫瑰呢？枯萎了吗？”
梁嘉愣了下，说：“应该。”
“应该？”
“之前还没有，但这几天出差没照顾。”
“好吧。”
花期有限，俞歆知道这个自然规律，但还是避不可免地有些失望。
最初梁嘉送她第一束花时，俞歆养在宿舍，用心呵护，勤换水，悉心照料了好几天，但还是枯萎了，她跟梁嘉打电话时沮丧得不行，梁嘉在电话里哄了她好久，好像就是从那次起，每一次跨省见面，梁嘉都会准备一束花。
他说一朵花的花期很短，但永远会有花为她盛开。
梁嘉不知道是看出了她细微的失望还是也想起了过去的承诺，沉默了下，说：“待会儿补给你。”
俞歆懵了下：“补什么？”
梁嘉半天没说话，良久才淡淡开口：“那几朵玫瑰不是有可能枯萎了吗，重新补偿你一束。”
俞歆哑然，这个理由让她有些想笑。
她早晨出门急，房门是敞开的，床上堆放着她居家穿的T恤和宽松长裤。
梁嘉没往里走，停在房门口跟俞歆说：“参观就到这吧。”
俞歆往里瞄了眼，说「好」，梁嘉转身时，她将房门轻掩了下。
“梁嘉。”
重回客厅，俞歆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往沙发上坐时，迟疑着开口，“我这就一个房间一个床，你今晚……”
梁嘉握着水，没喝，偏头，看她神色为难，一脸纠结，懂了。
说实话，他没想过要留宿，不知道俞歆从哪收到的讯号，两个人目前这种氛围，留宿不合适，彼此都别扭，没等她费心思地将后面的话酝酿好，梁嘉干脆开口：“我住酒店。”
他先说出来，俞歆松了口气，又莫名觉得这个话题有些难为情。
“那我帮你订？”俞歆说着去摸手机，“这附近就有。”
“待会儿我自己订吧。”梁嘉制止她。
“哦，那行。”俞歆看着他，刚碰到手机，手又松开了。
“那你就在这周围订吧，等会儿过去不用打车或者地铁，方便。”
“嗯。”梁嘉应了一声。
俞歆和他坐着，没事做，目光也不知道放哪，就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梁嘉无奈地叹了口气，摸出手机，当着她的面打开软件，问：“附近有哪些酒店？”
“我看看。”俞歆凑过去。
俞歆替他筛选出一家酒店，从她小区步行过去只需要十分钟不到。
定好酒店，梁嘉顺便搜索了下附近的商场。俞歆看着屏幕，问他需要买什么。
“衣服。”梁嘉记下大概路线，关了手机。俞歆才想起他这人比一般男生讲究，衣服向来不肯连续在身上穿两天。
俞歆总想着他对宁市陌生，不太放心：“我陪你去吧？”
梁嘉：“不用。”
“要买的东西很多。”他站起身，看着她，说，“不是上了一天班了么，还不累？早点休息吧，别跑这一趟折腾了。”
第15章
“当年的初恋太省心，我有什么办法。”
梁嘉走后，俞歆揣上手机下楼去了趟超市。
她手机始终静音，除了买奶茶那会儿，和梁嘉待在一块俞歆一直就没拿出来过。
在去超市的路上，俞歆看了眼，毫不意外，苏妍用信息轰炸她一晚上了，俞歆被屏幕上一连串的问号晃得眼疼。
当然，也头疼。
和梁嘉的故事说来话长，从年少至今，长达十年。
她没回复信息的这段时间，苏妍发挥女人的第六感，兀自脑补，在那猜测：这该不会是你回南城见面的那位相亲对象吧？
苏妍：可你不是说没成吗？
俞歆只挑了其中一个问题回复：不是相亲对象；
和梁嘉的前尘往事包括现状都难以解释，俞歆说：有时间再跟你细说；
苏妍以为这会儿梁嘉在她身边，不方便，也收了八卦的心，发了个OK的手势过来。
俞歆退出和她的聊天界面，走进超市入口。拿推车时，忽然想梁嘉不知道找没找到商场，她停住，给梁嘉发了个信息。
她这会儿反应过来，再想起刚刚梁嘉说的话，不禁纳闷：梁嘉拢共在宁市待两天，哪至于买很多东西。
梁嘉在商场速战速决，买了两套衣服，还有需要换洗的内裤。
他不爱逛街，之所以说要买的东西多，不让俞歆陪着一起来，是因为觉得不方便，俞歆会尴尬。
梁嘉收到俞歆信息时正在结账，他简单回了句找到了，结完账一看，聊天框静悄悄的，没了动静。
俞歆在超市晃悠一圈，买了点零食和水果。除此之外，推车内还添了双男士拖鞋。
大学时某一回梁嘉生日，她给他买过球鞋，因为人生里给异性买鞋的经历就那一次，所以对于鞋码一直记得清楚。
俞歆提着购物袋回到家，在网上看了很久，宁市商业化严重，没有什么景点。
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没辙了，只得虚心求教苏妍。
苏妍缓缓发来一个“？”号，她实在是觉得惊奇，道：你还真是纯情啊；
苏妍：情侣在一起能做的不就那几样吗？看电影、吃饭，哦对，宁市的欢乐谷你去没去过？
俞歆还真没有去过。
苏妍说：那这是一个好去处；
她说着，挺疑惑，诚恳发问：你不是谈过一段很长的初恋吗，都谈哪去了，怎么一点经验也没有？
俞歆：……
她没好气地回：当年初恋对象太省心，我有什么办法；
苏妍：所以这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啥啊……
俞歆说：这句成语是这么用的？
她没在这上面和苏妍过多掰扯，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仔细想想，当年俞歆在和梁嘉的恋爱关系里真是一身轻松，至少从没像现在这么发愁过。
俞歆歪躺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给梁嘉打了个电话。
她随手拽了个靠枕盖在腹部，听着电话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等待接通时发出的「嘟嘟」的声音，总觉得这声音被拉得很长，人都急躁起来。
“喂。”电话忽然被接通，猝不及防地出现梁嘉的声音。俞歆拽着抱枕的手指一松，下意识应了声：“梁嘉。”
这一声有点急，梁嘉「嗯」了声，说：“怎么了？”
“没。”俞歆缓了缓说，“你这会儿还在商场？”
“没有，刚到酒店。”
“这么快？”
“嗯。”
“怎么了？”梁嘉又问。
“没有，我只是想问你明天去不去欢乐谷？”
“就是游乐场。”俞歆解释，“据说还挺好玩，我还没去过，你感兴趣吗？”
“游乐场？”
“嗯。”
“怎么忽然想着去那？”梁嘉问。
俞歆一时语塞。
“就是没去过啊。”她手指揪着抱枕一角晃动了几下，“你去不去啊？”她催促。
这语气令梁嘉恍惚了一下。
他问她：“你几点能起床？”
俞歆愣了一下，迟疑说：“按上班的闹钟是七点。”
“嗯，按休息的时间呢？”
那可就不好预计了。
她能睡到日上三竿。
俞歆想了下，同他商量道：“晚一个小时吧，行不行？”
梁嘉沉吟了两秒，以对她的了解，说：“我九点半到你那可不可以？”
俞歆眼睛一亮，使劲点头：“可以啊！当然可以！”
睡前俞歆定了两个闹钟，一个8点25，一个8点30。
她以为休息日，自己一定会在闹钟响后挣扎着起床，但没想到她早早就醒了。
她摸过枕边的手机一看时间，这会儿才7点45。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意并不浓重。
她躺在床上仔细感受了下自己的心情，没有几分激动，紧张占据得反而多一些。
可能潜意识里有一个记事本一直在提醒她，今天和梁嘉有约。
俞歆在床上赖到八点，终于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时间还早，她临时起意，往脸上贴了张面膜。
梁嘉九点钟的时候联系了她，问她起没起。俞歆正在客厅光线足的地方化妆，腾不开手打字，语音快速地回了他一句：“我差不多快搞定了。”
这条信息发送过去之后的十分钟左右，她家的门铃被摁响。
“这么快？”俞歆一愣。
她就差个口红了，穿拖鞋跑去开门，门打开，果然是梁嘉。
他身上这套衣服应该是昨晚刚买的，这么多年他生活里的穿衣风格还是没变过，一如既往地走简约风。
很合适他，站在客观的角度上评价，也帅得让人挪不开眼。
俞歆看了他好一阵，才回过神，倏地收回眼，匆忙说：“等一会儿，我换个衣服。”
她转过身，手指了指鞋柜，“那有拖鞋，你换一下。”
客厅的小茶几上堆着美妆产品和化妆工具，还架着一面化妆镜，俞歆来不及去收，只顾着往房间跑，去换衣服。
梁嘉换了鞋，跟在她身后进来，在她往房间跑时，伸手攥住她手腕。俞歆回头，他松开手，说：“先吃早餐吧。”
俞歆这会儿才注意到他手上提了早餐，好几个塑料袋。
“也行。”俞歆问，“你买了些什么？”
梁嘉将袋子放在桌上，俞歆探头一看：豆浆、麻团、鸡蛋、油条、小米粥、还有一份热腾腾的肠粉。
俞歆：……
她目光有些复杂，抬头看梁嘉：“你这是要将中饭一并解决了吗？”
梁嘉盯着那几袋早餐，好像终于意识到数量问题。
俞歆在桌前坐下，端过那份肠粉，抢先道：“我只吃得下这个。”
梁嘉没说话。
行吧，俞歆勉为其难地又摸过一个鸡蛋，“这个我也替你分担了。”
梁嘉还是不说话。
她仰头，愁眉苦脸：“其他的我是真吃不下了，而且你知道的，我不喝豆浆。”
这句话她说得十分自然。
梁嘉终于开口，拉开椅子，坐在她身旁：“这么多年还没喝习惯？”
“一辈子都喝不习惯。”
俞歆自我评价道：“我这人爱恨分明严重，喜欢的东西一直都喜欢，不喜欢怎么样都接受不了。”
这话刚说完，她就察觉不对，连忙瞥一眼梁嘉。梁嘉似乎没有从这句话里延伸出其他意思，面色如常拿过那杯豆浆。
“要不别喝了吧。”俞歆说，“我记得你好像也不怎么喝豆浆。”
梁嘉说：“我还好。”
是吗？
俞歆狐疑地看他一眼。
她不喝豆浆这个事，是梁嘉高中给她带早餐时发现的。
那会儿俞歆没好意思提要求，梁嘉每天换着花样给她买，可早餐总共就那几样。
每当买到豆浆的时候，俞歆总磨磨蹭蹭的，半天喝一小口，皱着眉难以下咽，一杯豆浆时常喝到凉还剩大半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