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当时最憧憬的就是赶紧上初中，个头长高点，他家住得近，大可玩到打烊为止。
可惜这个愿望没实现。
梁嘉家里做了点小生意，之前算是小康家庭，生活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就在梁嘉上初中前，梁嘉父母事业忽然开始走上坡路，生意越做越大，梁嘉一上初中，他家就搬离了原来的小区，住上了更宽敞舒适的电梯房。
在当时，电梯房特稀有，也特让人羡慕。梁嘉却兴致缺缺。
他学生时代的性格与现在不同，几乎算得上桀骜不驯，父母忙于事业，闲在家的时间很少，梁嘉在很多事上，都是横冲直撞的。
所以后来他也想明白了，搬家了算什么，该去照样去。
梁嘉刚上初中不久，就把这些娱乐项目体验了个遍。
他脑子灵活，即便好玩，成绩也没有难看到哪去，足够在父母面前混迹过关。
直到初三，梁嘉他妈从忙碌的工作里抽身，回归家庭，亲自在家照顾他。
那一整年时间，梁嘉倒真老实了不少。
成绩也从中上游变成了名列前茅。
只是乖了一年，最后还是没能忍住。
梁嘉父母给他的规划是考入南城一中，结果他不声不响，瞒着家里人报了二中。
追其缘由，他轻飘飘地说，一中规矩太多，他待不住。
梁嘉他妈听了，没忍住在他背上呼了一巴掌。
后来估计觉得碍眼，气不顺，他妈又拎着包重回职场。
梁嘉却在二中适应得很好。除此之外，还交了个女朋友。
认识俞歆，真的是梁嘉整个青春里，曾经一度觉得最得意的一件事。
那几年，毫不夸张，他把俞歆当珍宝。
如今陈旧的建设早已被铲除，迎春路焕然一新。
严昊说的那家火锅店梁嘉轻易久找到了，他还有深刻的印象。多年前，这个位置是一家网吧。
严昊作为南城人，对这座城市的印象和他差不多，走进火锅店时还在说，从前他整天沉迷于此，在这间网吧里醉生梦死。
他还分享说他人生中的第一段初恋就在这。当时赶潮流，还是网恋。
可惜直到分手，屏幕那头的人长什么样，美若天仙还是妖魔鬼怪，他都不知道。
梁嘉有些意外地侧头看他一眼，这段经历梁嘉不知道，看着他点点头说：“是挺潮流。”
严昊总觉他话里不是真心，笑着推了他一把。
话说到这，他没过脑子地顺势跑出一句：“我就不信你年少轻狂时没做过类似的事。”
“你高中谈上的那个女朋友，在当时家长管得那么严的时候，别跟我说你俩没有私下偷偷联络过。在网吧隔着网线恋爱不是那会儿的常态么？”
话音落地，严昊才发现一不小心似乎踩着了禁区。
这些年，梁嘉对于他那段恋情向来缄默不语。
严昊正想打了哈哈糊弄过去，就听梁嘉淡淡道：“我们那会儿还好。”
严昊愣了下：“哈？”
梁嘉说：“那会儿我们在学校天天见面，用不着，有事都是手机。”
他们高中那会儿，手机并不是人人都有，就算有，也不是现在这种价位和质感。
但梁嘉真的很少和俞歆一起去网吧，在网吧隔着网线聊天的情况也几乎没有。
他们在一起时都高二了，学习氛围紧张，难得的假期里偷摸着见面，要么是在奶茶店，要么是溜冰场。俞歆喜欢。
偶尔玩得好的同学之间组织活动，才可能会去台球室。
换在现在，真挺无聊的，但在当时，就是觉得甜。
见面，眼神交接，肢体触碰，都令人欢喜心动。
梁嘉就像蚌，罕见地张开壳。严昊有些错愕。
他是南城人，但高中和梁嘉并不相熟。他在一中念书，比梁嘉高一届。
之所以认识，是后来在同一所大学遇见，严昊是梁嘉学长，在同一个导师手下，又因为来自同一座城市，一来二去就有了来往。可谈不上熟络。
大学时严昊听说过梁嘉有一位从高中一直交往的女朋友，在俞歆来学校找梁嘉时也撞见过两次，但也只仅限于此。
梁嘉分手时，严昊正忙着毕业事宜，后来听闻这事，还暗叹过可惜。毕竟高中谈到现在，眼看着大学都快过完了。
直到后来梁嘉为了课题咨询他，毕业后又因为工作原因，关系逐渐走近，不知道某次聊到什么话题，忽然拐到这上面来，严昊才问了一嘴分手原因。梁嘉始终没敞开说过。
严昊是个人精，见状也不再问。
可这些年，梁嘉不暧昧、不恋爱，看上去无欲无求的，严昊也能猜出点什么。
现在梁嘉好不容易张口谈过去，严昊的第一反应就是：“放下了？”
梁嘉停顿了下，良久摇了下头，他很淡地笑了下，看上去有几分无奈。
严昊有过几段恋爱经历，却没从他表情里咂摸出来意思，不明所以地问：“那这是……”
梁嘉目光平淡：“比起这几年，有些转机了吧。”
这时服务员恰巧迎上来，话题就此中断。
俞歆结束假期上班的第一天就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她毕业后不久就在这家公司入职，一路走到今天，才混了个组长的头衔。
一直忙到下午，俞歆刚松懈下来往椅背上一仰，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了。
她撩起眼皮往门口望，一整天没见着人的苏妍出现，踩着一双恨天高，笑嘻嘻地伸手问她要南城的特产。
苏妍是俞歆入职这间公司后交往的第一个朋友，关系不一般。
南城的糕点出了名的软糯香甜，之前俞歆回老家带过一回，苏妍吃后就彻底惦记上了，俞歆还在南城时就多次收到苏妍的信息，提醒她别忘了带。
“在这。”
俞歆拉开抽屉，苏妍走进来，顺手将办公室的门关了。
俞歆将包装好的糕点递给她，随口问：“去哪了？今天一整天都没在办公区见着你。”
“快别提。”说到这个苏妍就头疼，“见合作方去了，对方特难缠，我要被逼疯了。”
“对了。”苏妍忽然想起，说，“你这次回南城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俞歆假请得急，公司同事之前一直以为是俞歆妈妈摔伤，俞歆回到南城后，苏妍还发信息关心过，结果收到俞歆四个字的回复：
——安然无恙；
苏妍一头雾水，想细问，俞歆却说等回宁市再说。
“没为什么。”俞歆说，“设了个局，骗我回去相亲。”
“啊？”苏妍惊住了。
一瞅俞歆的表情，又噗嗤笑了：“这招可真牛。”
“不过能理解。”苏妍想起俞歆的感情经历，笑道，“你这样阿姨确实该着急。”
俞歆翻了个白眼，不搭理她。
苏妍八卦道：“那结果呢，你去没去？”
“去了啊。”
“成了？”
“没有。”
“嗐。”苏妍瞬间没了兴致。
她纳闷道：“没有结果阿姨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那怎么办。”俞歆说，“我可就只请了这么长的假。”
“总不能工作不要了吧。”
苏妍有男友，且感情稳定，没有过被家里人逼相亲的经历，还挺好奇是种什么感觉。俞歆扫她一眼，“想尝试啊？”
“我有个办法。”
苏妍一看她，就预感不是什么好提议，连忙拒绝，“算了，我这样挺好。”
她不经意间又在俞歆面前秀了一把，大概也觉得自己这种行为有些讨嫌，揣上俞歆的特产就溜之大吉了。
俞歆其实早就对此免疫，更何况，她自己更了不起，短短半个月的功夫，摇身一变，成了已婚人士。
说出来估计会将苏妍吓一跳。
俞歆回宁市后忙于工作，她没有多少已婚人士的自觉，这段婚姻更谈不上蜜里调油，她习惯了单身，也习惯了没有梁嘉的生活，忙起来鲜少想起梁嘉。
梁嘉估计和她差不多。没有一方主动开口，彼此之间自然而然断了联系。
这天俞歆下班路上，在地铁里刷了会儿朋友圈，刷到梁嘉的动态，才忽然想起她已婚，顺着梁嘉的头像戳进对话框，才发现她和她丈夫有将近十天没联系过了。
上次联系还是她刚回到宁市那天。
其实怪不了她，梁嘉的存在感太低，没有主动发过信息，朋友圈活跃度也不高。
今天这条动态算是罕见。
这条动态很简单，梁嘉发了张图片，图片里是岚城的标志性建筑。配文是一个飞机的表情。
俞歆研究了下，点开聊天框，仗着那层法律关系，给梁嘉发了条信息，打听道：你在岚城？
没多等，梁嘉回她：嗯，出差；
俞歆：几天？
梁嘉：一周；
俞歆握着手机，盯着聊天页面，脑子里忽然想，过两天就是周末，而她双休。
——第13章 ——
“希望你永远自在开心。”
有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成型，冒了个影，不过几秒，被俞歆强行按压了回去。
太冒失，不合适。
她和梁嘉结了婚，但亲密程度比不上当年的恋爱关系。当年为爱翻山越岭、跨越几座城市是感人至深的真情流露，如今行走千里，奔赴至他身边，就只剩下没头没脑的尴尬。
更何况，梁嘉是出差，哪有空闲时间留给她。
俞歆打消了这个念头，她问了时间又没了影，梁嘉主动发信息来问她怎么了，俞歆没说刚刚那会儿心血来潮的想法，只回他：没什么，想起来岚城离宁市挺近的；
过了一会儿，梁嘉回了句：是吗？
俞歆下意识打字说：是啊，高铁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输入完又觉得不对，有点暗示的嫌疑，把已经输入好的这句话给删了，想了想，重新输入了两个字：是啊；
梁嘉问：你来过？
俞歆：来过，我们公司曾经在那边有过团建活动；
不过已经很久了。
俞歆回想了下，那会儿她刚升组长，她们团建地点附近有一家咖啡店，装修得挺有格调，当然价格也贵得离谱，她在那里被苏妍坑着请她喝了杯咖啡，当时那种心疼钱包的感觉现在都还清晰地停留在脑海里。
不过那家咖啡店里的甜甜圈倒是挺好吃的。
有点像大学时，她和梁嘉去厦门旅游时吃过的一家店。
那次，是这些年来，她为数不多想起梁嘉的一次。
从咖啡店往回走的路上，她甚至主动和苏妍提起了和初恋男朋友去过厦门游玩一事，她分享的其实是甜甜圈的味道相似，苏妍的侧重点却在于：
你的初恋居然发生在大学？
长得帅么？
有照片么？
……
俞歆发送完那句话，对话框里又冷场了。
一直到俞歆到站，从地铁上下来，都没有再收到回复。
后两天，俞歆发现，梁嘉分享朋友圈的频率明显有所上涨。
岚城不知道哪吸引了他，吃到好吃的食物拍张照，对着狭窄蜿蜒的小巷也进行了记录……
悠闲的不像是出差，倒更像旅游。
不过，比起比肩接踵的宁市，慢节奏的岚城的确更舒适。
梁嘉似乎一直都很喜欢这种具有生活气息一点的城市。
他曾经说过有人情味。
这让俞歆想起厦门那次旅游。
那年他们大二。
关于一起去旅行这个愿望，从高中起，俞歆就和梁嘉提过多次，当时没有条件，只是过过嘴瘾。
大学后，有了假期、每个月也有固定的生活费，可同时开销也大了起来。
和室友聚餐、护肤、衣服、包包、包括那时他们异地，见面的车费。
俞歆从来没有刻意节省过，手上自然没有闲钱。她认为梁嘉也好不到哪去。
那时梁嘉每个月的生活费比她多几百块钱，但要保证自己的开销以外，还要负担她一部分。
各种节日、纪念日的小惊喜、见面后的吃喝玩乐。
旅游的计划便一直被搁浅。
俞歆都快死心了，大二那年期末，她学校放假早，计划去梁嘉学校那边待几天再一起回南城，可梁嘉忽然问她去不去旅游。
俞歆懵了下，第一反应是问哪有钱。
梁嘉笑她傻，“当然是存的啊。”
“存好久了。”
“你不是一直想去旅游吗？”
俞歆确实一直想，这对她来说可谓是不小的惊喜，她兴冲冲地问：“那我们去哪啊？”
不待梁嘉说话，她又恳求：“厦门吧，行不行？”
“我想去看海。”
梁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顿了下，笑着说「行」。
俞歆后来跟丁婉茹打电话，向她申请说要晚回家几天，丁婉茹问其原因，她支支吾吾的说和室友有约。
但实际上那时，她正在酒店里和梁嘉计划她想去的景点。
也是巧，那时从梁嘉学校去厦门正好遇上机票打折。
想想，那其实是俞歆第一次坐飞机。
她在机场一路和梁嘉牵着手，直到上了飞机，她坐在靠窗口的一侧，透过小小的窗口看天空湛蓝，白云浮动，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俞歆只管享受和提议，关于这场旅行，没有费过一点心。居住的酒店、行程、餐厅，都是梁嘉安排的，他出发前做足了攻略。
梁嘉了解她，清楚知道她的喜好，这场旅行对于俞歆来说十分愉快。
她第一次看了海，看了日出日落，和梁嘉接吻，像是会共同走过人生所有的朝暮。
他们去了博物馆，也去了南普陀寺，去了海底世界，去了植物园，坐了索道，在鼓浪屿的最美转角打过卡。
张扬的青春，热烈的爱情；
在南普陀寺，俞歆许愿说，希望家人平安健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