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婉茹以为她在网上约了车，第二天早上想送她下楼，俞歆看了看时间，怕梁嘉就在楼底下候着，万一撞个正着，不太好收场，便拒绝了，还半真半假地找了个理由：“我怕我掉眼泪。”
这话说出来丁婉茹百般不相信，当俞歆忽悠她，气笑了：“得了吧，哪回你掉过眼泪？”
“真要舍不得也不至于在外边漂泊这么多年，怎么劝都不回。怎么？南城哪不好？”
眼见话题往另一个方向发展，俞歆头都大了，嘴里安抚着丁婉茹：“好，当然好，自己家乡能不好吗？”
她拽上行李箱，往门外跑，说：“行啦，妈你真别送，现在交通便利，有时间我就回来。”
丁婉茹还没反应过来，她跟一阵风似的跑了，还顺手关上了门。
等到楼下一看，梁嘉果然已经到了，他估计是从后视镜中看到了俞歆的身影，下车，来到她面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拎到后备箱。
俞歆的行李不多，就一个箱子，另一只手提了个纸袋。纸袋中间用胶纸粘住。梁嘉扫了一眼。
他今天倒是穿得休闲，俞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收敛了刚刚在丁婉茹面前的俏皮活泼。
大概是因为这是领证后的第一次见面，俞歆总觉得不太自在。
梁嘉在放行李箱，她捏着纸袋站在他身边问：“你吃早餐了吗？”
梁嘉合上后备箱门，说：“吃了。”
他侧头看她一眼，目光无意间又掠过那个纸袋，道：“上车吧。”
南城虽然算不上大，但该有的都有。早些时候是只有汽车站和高铁，近年新建了机场。
俞歆坐上车，从后视镜里望了眼，低头给丁婉茹发了条微信：妈妈我出发啦，在家和爸爸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哟。话尾，带了颗爱心。
这条微信丁婉茹没立马回，可能是在不舍地掉眼泪。
这也算俞歆不让她送的原因之一。
她很少在家人面前哭，但看父母不舍的表情还是会觉得难过。
俞歆叹了口气，关上手机。
从家里出发到机场的距离并不远，算上中途红绿灯的时间，也才四十分钟左右。
一路上俞歆和梁嘉交流并不多，寥寥几句，内容干巴巴的。
到达机场停车场，梁嘉下车给她提行李箱，俞歆跟过去，伸手去接，梁嘉没给，只是示意她走前面。
梁嘉尽职尽责，说送她，就一路送到安检口。
俞歆取好机票，他才把行李箱递过去，手里空闲了，他干脆将双手插兜里，交代了俞歆一句：“到了给我一个信息。”
俞歆点点头，似乎还有事，站在原地没走。距离登机还早，不着急，但面对面站着，干耗，也很奇怪。梁嘉问她：“还有事？”
俞歆看上去挺犹豫，过了一会儿，才将手里提了一路的纸袋递过去，“这个，要不你拿着吧。”
梁嘉垂下眼，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他接过，当着俞歆的面撕掉上边的粘纸，打开一看，是几朵花枝被剪短的玫瑰。
俞歆在他身前说：“它们长得都挺好的，没枯萎，我不知道能不能带上飞机，可能不方便，一折腾估计等到那边花瓣都掉光了……扔了又可惜。要不你带回家再养养？”
梁嘉知道这是那天他送的那几朵。
他扯了下唇角，说：“还给我？”
俞歆愣了下，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连忙否认：“不是。”
但她把这几朵花带出来的原因也不纯粹。俞培和丁婉茹向来不随便进入她房间，可她走后肯定会去打扫房间，俞歆不想被发现这些花的存在，就带了出来。她没想好怎么解决，扔了确实可惜，才提出给梁嘉。
“你就当替我保管。”
梁嘉没说话。
“算了。”俞歆见状，也觉得不妥，又伸手去要，“还是我拿走吧。”
梁嘉避开了她的动作，俞歆看他，他面不改色，说：“我替你保管。”
“那行。”俞歆笑了起来。
要去排队过安检了，俞歆跟他说：“那我走了。”
梁嘉「嗯」了声。俞歆刚要走，他又说等一下，“待会儿把你电话号码发我微信上。”他说。
经梁嘉这么一提，俞歆才想起他们联系一直都是用微信，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受法律保护了，却连彼此的电话号码都没有。俞歆点点头，说好。
这回她真走了，梁嘉看着她背影，也没再叫住她。
可走出几步，俞歆忽然顿住，然后转身飞快地跑回到他面前。
“梁嘉。”她叫他名字，眼神透亮。
梁嘉目光带有疑惑，还没开口，就见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有时间就回南城。”
机场人声嘈杂，这一句落在梁嘉耳朵里，清晰无比。
第11章
“端正态度行吗？”
俞歆过了安检，坐在候机室里，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梁嘉发了过去。
没过半分钟，手机屏幕上跳出一通陌生电话的来电显示，俞歆看了眼那串数字，清了清嗓子，接通：“喂？梁嘉？”
那边顿了下，梁嘉说：“嗯。”
电话两边背景音都不算安静，俞歆猜他还在机场，她准备排队去过安检时，梁嘉还没走，俞歆排着队，回头看了一眼，梁嘉站在原地，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这一幕对俞歆来说很熟悉。
记忆里，以前他们在一起时，梁嘉送她回家，或者大学异地，俞歆去往他的城市，短暂见面后，在高铁站分别时，梁嘉总会站在原地目送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不见。
有一次她开玩笑说，梁嘉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啊？
梁嘉笑了下，说有点，但更多的是怕你回头没看见我会失望。
那时青春，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当情话，俞歆仗着被爱，任性提过要求，说，那我要每次回头都能看见你。
梁嘉居然也答应了。
……
俞歆忽然发现，很多事都被她淡忘了，但梁嘉似乎一直记得。
要登机了，俞歆举着手机低头看着地面，跟梁嘉说：“你快回去上班吧，到了我给你发信息。”
梁嘉在电话里应了声。
电话挂断，登机前，俞歆将这个号码保存至通讯录。想了想，在备注那一栏，老老实实地输入了「梁嘉」二字。
飞机飞行时间近四个小时，抵达宁市时已经是下午。俞歆手机上没下载供她打发时间的电影或书籍，塞了一只耳机，在飞机上眯了一觉。
下了飞机，关闭飞行模式，手机恢复网络，俞歆揉了揉脖子，在等行李的时候，从网上约了一辆车。
在这座城市呆久了，俞歆对它的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现在的南城。
机场人流量大，车多，并不难约。俞歆坐上车，才打开微信，准备挨个发送信息报平安。
在这之前，她先收到了梁嘉的信息。
时间是三小时前，飞机起飞一个小时之后。
梁嘉给她发送了一张图片，点开，是她临上飞机前，交给梁嘉保管的那几支玫瑰。
梁嘉不知道从哪找来一个小巧的花瓶，几支根部被剪短的玫瑰插在花瓶里倒也适宜。
图片透露的信息很少。俞歆看着图片笑了下，打字问：“养在哪？你公司吗？”
紧接着，又告诉他：我到了。
梁嘉估计在忙，俞歆等了会儿，没等到回信，退出和他的聊天页面，转而给丁婉茹夫妇和方怡分别发了个信息。
大概都在忙，这些人里只有方怡搭理了她。
宁市比南城大多了，机场距离俞歆目前居住的小区很远，一路俞歆都是在微信上和方怡插科打诨中度过的。
俞歆在飞机上只喝了点水，发下来的飞机餐几乎没动用，坐在网约车上时就有些饥肠辘辘了。
回到家，直奔厨房。她很少有闲心下厨，家里常常只备有简单的速食食品，比如方便面和螺蛳粉，作为偶尔加班后的夜宵。
俞歆原本想着快速解决，还没到家时就计划烧锅水煮泡面，简单应付一下。
她记得冰箱里还剩下火腿肠和几枚鸡蛋，打开冰箱门才发现，冰箱角落里还藏着两瓶酸奶，一看日期，保质期已经过了。
俞歆拿出来，抛进垃圾桶。
她忘了家里最后一包泡面早在她回南城之前的某个深夜就已经被消灭掉，她回南城匆忙，没来得及去囤货。
在橱柜里找了半天才记起这一茬。至于螺蛳粉，煮粉那一步太费时，俞歆犹豫了一会儿，不愿费劲了，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找了家近距离的面馆，准备点个外卖。
这个外卖还没下单，屏幕上方先跳出新消息提醒。
是梁嘉……
俞歆下意识点进去，页面跳转到微信。
梁嘉总共发了两条信息过来。
第一条是：刚刚在开会。
第二条则回答了她的问题：养在家里。
俞歆有些意外，想也没想，往沙发上一坐，盘腿打字问他：你从机场离开后没直接去上班？
梁嘉这会儿应该是闲下来了，回复消息的速度成了秒回：没有，买了花瓶回了趟家。
俞歆没想到他连花瓶都是特意去买的，为了几支花期很短的玫瑰。
俞歆不乐意自作多情，但的的确确梁嘉是因为答应替她保管那几支花。其实她不是不知道，梁嘉对待她，从来没有敷衍过。
俞歆在沙发上换了个坐姿，看着对话框，将下巴抵在膝头，深深叹了口气。
梁嘉会还没开完，这会儿是中场休息，他握着手机出了会议室。他开会时习惯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
对于宁市他很陌生。不止距离南城远，他和俞歆从前上大学的城市也和宁市搭不上边。
梁嘉从没去过那座城市，在机场时，也只是将南城到宁市的距离估摸出个大概，心里估算着差不多该是飞机降落的时间点时，在会议过程中分神看了两次手机。
当时屏幕里没有收到新信息提示，后来讨论到公司的新项目，也就没了看手机的功夫。导致晚了好一阵才回复俞歆。
俞歆不像他，几乎是信息刚回复过去，俞歆就有所回应。但聊了没两句，俞歆那边就没了动静。
梁嘉看了眼聊天内容，后知后觉发现，他发完那句内容后，话题想再延续下去挺难的。
会议中场休息的时间很短暂，十五分钟，这点时间梁嘉全耗在了手机上。
时针走得快，参与会议的人员陆陆续续回到会议间，梁嘉办公室的门大敞开着，有一道脚步声经过，在门外停顿了下，紧接着他办公室的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
梁嘉听着这熟悉的动静，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什么事？”严昊重复了一遍，从门外走了进来，气笑了，“你说什么事？”
“看看时间行不行。”严昊在他身边站定，拿出手机往他面前一递，敲得啪啪响，提醒说，“要开会了，这位朋友，醒醒神。”
早在他走近时，梁嘉就将自个的手机屏幕摁灭了。他扫了眼严昊手机上的时间，没当回事，说：“不是还有两分钟么？”
严昊难以置信，“这话亏你也说得出口，被会议室老实坐着的那帮人听见还得了？”
“端正态度行吗？”
梁嘉被他嚷得烦，握着手机转身。
——“诶，干嘛去？”严昊问。
梁嘉头也不回，扔给他一句话：“到点了，开会。”
俞歆点好外卖，送达时饥饿感却没之前那么强烈了。
一碗加辣红彤彤的重庆小面摆在茶几上被她吃了大半，她合上盖子，封好塑料袋扔进垃圾桶。
家里半个月没人居住，难免有灰尘掉落。俞歆简单打扫了下卫生，将房间的四件套换下扔洗衣机里，又从柜子里翻出另外的四件套套上。
她做着这些，却总是控制不住的频频走神，到底是过不了心里那关，她摸过手机，迟来地回复了梁嘉一句：
——这样啊，花瓶挺好看的。
信息发送完毕，俞歆总算感到稍稍安心。今天一天从一个城市飞越到另一个城市，又打扫了卫生，挺累的，明早要上班，俞歆和丁婉茹夫妇开了个视频，之后早早洗漱后就上床睡觉了。
梁嘉开完会后又加了会班，手机始终静音，看见俞歆这条信息时已经晚上将近九点多了。
他没料到俞歆会回复，尽管这条信息看上去更像是礼貌的回应，字里行间仿佛都透露着一股敷衍，但梁嘉还是对着这行字愣怔了一会儿。
上一次这种和俞歆之间有来有往的回应在他印象里已经相隔太远，那时谈恋爱，即便是一句废话，都舍不得让对方冷场的场景，足够遥远，可梁嘉却记得很清楚。
梁嘉说不清这时的感受，不知道是对过往的怀念还是什么，总之挺复杂的。
严昊从另一间办公室过来，推开门，加了会儿班看上去反而比白天更神清气爽，探头问梁嘉完事了没，下班一起去吃点东西。
梁嘉关了电脑，和他一起离开公司。
严昊食指甩着车钥匙，说要绕路去吃一家新开的火锅，梁嘉睨了一眼他，说折腾，严昊正愁自己精力旺盛，立马道：“那正好，我下班前不久刚喝了杯咖啡。”
梁嘉开了车，在停车场和他分开，严昊在微信上给他分享了一个地址，梁嘉点进去看了眼，路名很熟，刻在他记忆深处，他连导航都没必要开，启动车子直接驶出停车场。
第12章
转机……
迎春路在南城的北面。
那曾经是南城最好玩的地方，在过去，那一条路上集齐了溜冰场、台球室、网吧等一切青少年最喜爱的娱乐场所。
除此之外，还有几家狭窄又平价的宾馆。
梁嘉上初中以前的家就紧挨着迎春路，他不止一次觉得自家是块宝地，那会儿放学回家，他总要慢慢悠悠地从迎春路走过，眼神带点羡慕地看着一群初、高中生挨肩搭背地走进这片娱乐地。
那时这种场所几乎都是为初、高中生提供的，小学生进不去，也玩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