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邓先生——尾陈
时间:2022-02-10 08:50:35

这其中,便有邓祁。其实留校实验小组的分工是很明确的,且之前组建的时候,筛选的还算严格,除开大四为毕设忙碌的学生外,其他年级的学生都有所涉及。
因此,在年级大一点的某些“学长”面前,自然有人能浑水摸鱼地进来。
这次问题便也出在这上面,很不幸地,负责看管消化炉的女生当天有个十分重要的约会,事关海王事业的重要发展和鱼塘漏水的特别修理。
那个本就不怎么重视的实验也就随手搁置在一旁,交给了邓祁。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才刚把李旭从医院带回来,“海王”就告诉他实验室现在可能没人,让他什么时候有空,记得过去一趟。
看到这条消息时,邓祁的眉心就下意识地突突一跳,结果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还他妈是个男的接的,听筒里动次打次的节奏音恨不得要将人耳朵震聋。
鬼知道这是离开多久才想起来给他打的电话。
马不停蹄赶过去也是像有某种预兆般,不好的运气从那一刻开始降临。
正撞上实验主任的枪口。
被指着鼻子好一顿骂后,邓祁背了这个锅,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但只有那一刻,或许是之前太够压抑,那是邓祁头一次特别想要挣脱。
可看着实验室门前N市科技大学的校徽。
握紧的拳心又再次松开。
算了。
确实是他们的错,错在不该什么人都招进来。
可到底还是他的错,错在不管怎么努力也只能考上这个学校来。
N市科技大学,是一所再普通不过的二本学校。
招人进来的学长了解原委后过来和他道歉,却只见少年靠在墙边头颅微低,细碎的长发覆盖眼睫。
那模样,低沉又消极,像被打碎骄傲的星星,再也无法亮起。
 
赵园是第二天中午收到李旭的消息回复的,对方向她表达了歉意,称昨晚输完液回来手机关机了,也没想着看。
现在才回她消息着实抱歉,还约了她说等会儿在女生宿舍楼下面等她。
替他做实验的室友把外套拿回去,赵园对此倒也没发什么脾气,只是有些担心李旭那个身板,毕竟在N市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一旦感冒,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连累对方病情加重,最后还是决定再去一趟男生宿舍。
在楼底下等他。
李旭同意了,毕竟他最近确实有点“病入膏肓”。两人的时间约在中午,这是志愿队在科大待的最后一天,和本校药学专业交流一些办学经验,双方老师还有一个会要开。
大概会等到接近傍晚的时候离开,离开这个让人心心念念的不归之地。
赵园在食堂吃完午饭以后,就回寝室拿了邓祁的外套去了男生宿舍,在楼下等了大概五分钟不到的时间,李旭就打扮地跟个熊一般走了下来。
头上的帽子是小区象棋大爷最爱的款式,羽绒服臃肿地像是塞了两捆炸药包,可这一切吸人眼球的打扮,都不足以成为赵园怔怔注视他的理由。
足以的,是李旭脖子上那条再普通不过的围巾。
可它是浅棕色的,可它,是她织的。
所以,你看啊,邓祁,我周围的一切都在提醒我你就在我身边,为什么就不能出来见一面呢?
为什么呢?是嫌我等的还不够久?还是你的病呢?
少女怔愣间,李旭已经走了过来,伸手要去接赵园手上装着外套的袋子,却在快要触碰的下一秒,被女生躲开,喉间的感觉有些滞涩,赵园清了下嗓子,却仍挡不住出口的沙哑:“你让他自己来拿。”
“啊?”李旭闻言懵了一瞬,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看向赵园的眼神带着茫然,却只见女生在他疑惑的注视下,神色十分认真地重新开口——
这次是一字一句异常清晰的吐字。
“我说,让他自己来拿。”
……
邓祁接到李旭电话时,对面支支吾吾转了好几次话锋,半天才听出来是之前借了他外套的那个男生要过来还衣服,脾气特犟,非要亲手交到他手里才算作数。
其他不管谁过去,都不给。
邓祁猜不出这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但他对此倒没什么意见,有机会多接触一下也是好的,毕竟那人和赵园走的很近。
只是没预料到,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真正见到的又是另一回事。
当看见男生寝室楼下和李旭并排站在一起的少女时,邓祁什么都懂了。
她知道了,他在这儿。
还衣服的借口不过是种另类的说辞,说到底,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少年站在距寝室楼最近的一栋教学楼面前,借着眼前绿化带的掩映,暂时没让远处的人发现他的存在。
纠结在心底如小人打架般极限拉扯,情绪波涛汹涌,欲望翻江倒海般层层直往上涌,全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恨不得叫嚣着去见她。
走出去吧,邓祁,不管怎么样,先见一面吧。
步子往前迈开。
一步,两步,……十步。
距离在逐渐拉近,再越过最后一道香樟树,就能看见她了。
只差最后一步,邓祁的腿迈了出去,身子暴露了一半,却突然被人叫到了名字。方向自后方传来,很显然不是赵园。
邓祁回了头,见许久未见的程雨出现在自己身后,眉心没忍住重重一跳,与此同时,女生也快步上前一把挪到他的身旁。
将他拉出香樟树的同时,凑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身体骤然僵主,神色微怔的下一秒,赵园看了过来。
那双记忆中熟悉的眸,一瞬间与他对上,来不及看出什么别的情绪,程雨就扯着他的手臂晃了晃,姿势亲昵,语气骄娆:“邓祁,帮我把这边的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好吗?”
邓祁表情微变,眉心不自觉拧紧。
不远处的赵园已经向这边走了过来,再迈下一段台阶,就能到他身边。
少女的脚步在一点点挪近,程雨见他不动,只好自己踮起脚凑到他耳朵边又强调了一遍。
赵园的腿已经迈下了第一步台阶,少年眼神微暗,如松般站立的姿势瞬间松懈。
终是妥协。
抬手,帮程雨理了头发。
余光瞥见,不远处少女的步子,停住了。
邓祁怔了怔,犹豫不觉间心恍若要跳出来,却没得到机会,在整理完头发的下一秒,就听见程雨故意拔高了的声色:“阿祁,我们去外面吃饭吧,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有多水土不服,我不管,你得补偿我,这千里迢迢过来就为了看你这没灭良心的男朋友。”
话音落下的同时,空气都仿佛凝固在了原地,气氛死寂。
邓祁的唇线抿的死直。
被人挽着的手挨了一掐,,眸光含水的秋眸里满是暗示,却让邓祁无比地渴望。
如果他看不懂该多好。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步,终究是,迈了出去。
薄唇在下一秒轻抿,抬手勾了下程雨的鼻子,道出那声:“好。”
与此同时,台上的少女……
 
第21章 妥协
 
赵园动作僵了一瞬,随即出口喊了一声——“邓祁。”
声音里有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地抖。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不可能,打死她也不信,眼神死死落在离她大概只隔了两米的少年身上。
邓祁回了头,看见她的时候表情先是怔了下,随即无比自然地冲她回了句:“赵园?”
那模样,就好像他们曾经是关系再普通不过的同学,如今只是非常凑巧地又遇见了而已。
“你不记得我了?”
话落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空气仍旧凝固。
赵园勉强把凌乱的情绪控制好,有些艰难又有些茫然地发问,目光在少年和程雨身上来回打转:“你……你们在一起了?”
回应她的是少年微不可察却又清晰无比的吐字——“嗯。”
不等她再说出什么话,少年直接快刀斩乱麻把所有希望泯灭,语气克制凌冽,落入人的耳朵像是比N市的寒风还要伤人:“我以为——”
“我之前已经表达地很清楚了。”
“赵园,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说着贴着运动裤缝的拳心在衣袖的遮挡下握的死紧,继续强迫自己冷静说完:“而且,我现在的女朋友,是程雨。”
像一把把冰刀般,直愣愣地向她刺过来。
克制住全身近乎失控的颤抖,赵园压着稳不住的声色,用尽最后的勇气看向他:“你确定吗?”
少年没有回复,用沉默给出了答案。
眼眶猝不及防地酸涩,流泪的冲动被赵园硬生生压下去,声色泛冷:“明白了。”
言语间向他靠近,终于走到他面前,那一刻的邓祁,往后无数次回想起来,都无比憎恨那时的自己,没有伸出手抓住她的勇气。
脑子里闷闷泛着疼,不受控制地又被关进玻璃罩里,仍旧无法逃离。
故事的最后,神明与少女在这里结局,从此分道扬镳。
再见了邓祁,无论苦衷与否,终究是你自己的选择。
从此往后,无论后路如何,我都不会再陪着你了。
就此别过,不属于我的你。
 
接送志愿队离开的大巴车在下午五点时就开进了N市科技大学的校门,彼时正在校外咖啡店的两人亲眼目睹了全程。
彼此无话,沉默许久,程雨才酝酿着打破了寂静:“你别怪我邓祁,我只是……”
“我知道。”话到一半被他打断,“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怪谁。”
眸光在话音落下的同时暗淡下去,邓祁想起了半年前的自己。
去见赵园的那天,邓祁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那时他的病情时好时坏,本来以为控制良好的疗程在下一步也许就能瞬间急转直下。
曾经最稳定的那段时间就是在他开学回去见赵园的那次,各方评估都已回归正常值,基本上只要保持一段时间内的不再病发,就可以判定为痊愈的日子。
却在见了赵园的第三天的夜里,又自杀了一次。
就是这次,差点严重到没抢救过来,邓祁将曾经赵园织给他做生日礼物的那条围巾,用来勒上了自己的脖子,最后直到面部发紫,他都没有松手,只想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将所有痛苦了结。
却在死神来临前的最后一秒,听见了定时设置的闹钟铃声。
“hello!hello!让我看看是哪个糊涂虫还没起床呀?嗯?原来在这里呢,邓祁邓祁!赶紧起床了,起床起床!!”
那是,赵园的声音。曾经专门发语音叫他起床的声音,被他录了下来。做成了闹钟铃声。
混沌意识在最后关头被唤醒,邓祁眼眸睁了睁,终于松了手。
突然舍不得。
想着要是就这么走了,这声音可能就再也听不到了,自己也再也见不到。
见不到赵园了吧。
随即在床边躺了半晚上,后知后觉腿部蔓延上麻木,邓祁也没管,只把闹钟的频率又调快,每隔五分钟就响一次,借此唤醒自己随时可能失控的意识。
与那个不像自己的自己做着抗衡。
谁也不知道邓祁那晚上是怎么过来的,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熬过来的,只知道每次要拿起那围巾往脖子上套的时候,耳边就会一遍又一遍响起少女的声音。
一遍又一遍,救了邓祁的命。
直到第二天被母亲发现倒在床边,看着脖子上青紫的於痕,在探过他呼吸后,才颤抖着手把他带回了医院。
医生重新为邓祁做了病情评估,出乎意料的是,他原先的情况并没有加重,只是出现了新的问题。
情绪波动幅度开始不受控制。
“他最近是不是见了什么人?”医生的话惊醒了邓祁的母亲。
女人哽咽着想起了邓祁手机屏保上的女生。
自此之后,邓祁重新回到医院,母亲对他的关心难得达到了顶峰,甚至不再过问工作上的事情。
每天守着他照顾邓祁的饮食起居,也会在凉寒的深夜看着儿子日益消瘦的脸,眼泪汹涌。
悔意滔天。
什么严苛的高要求在现在看来,都成了笑话。
经历过之后才懂,不需要孩子走的有多高多远,平平安安,也是够的。
别再这样了。
 
情况终于还是出现了转机,许是上天听到了这位可怜母亲诚恳的悔过祈祷。
邓祁的情况逐步稳定下来,因为最初的刺激引发的波动逐渐消散,认知意识回归正常。
自杀倾向很久没再出现,脸上的肉也长回了一点。
医生说这是一个好的征兆,只要他不再接触直观刺激。
母亲暗下决定不再让他们见面。
医生了解情况后却提议,问题的源头不是出在刺激体赵园身上。
最主要的,还是邓祁自己。
他有心结。
至于这心结到底是什么,解释起来也不复杂,三两句便能说清,无非就是在外界过高的压力下。被现实打败了意志,认为自己无能,把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自我身上,并加重,这是许多抑郁患者的通病,只是邓祁,可能属于比较严重的那一类。
如此反复循环,陷入深深的自责与深渊。
唯一能救他的,是他自己。
可邓祁,到底是没走出来。
从科技大学回来以后,赵园的生活趋于平静,曾经凌冽引人的短发不知不觉间快要齐肩,陆予铮调侃过一次,问她还减不减短,闻言她也只是淡淡睨过他一眼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并未打算剪。
什么外界的活动也不再参加,博乐社那边递交了退社申请,每天除了上课,就是绕着学校的湖边跑圈。
带着耳机也不与旁的人交流。
陆予铮觉得她这状态不对,几番纠结过后把赵园拽去了医院。
女生倒也不反抗,就这样规规矩矩地去和他做了评估。
结果是——
赵园身理和心理都健康的不行。
反而是陆予铮有点轻微性的焦虑。
“……”
“你真没事?”陆予铮看着眼前开心消消乐玩的正起劲儿的赵园,少女沉默地像一个哑巴。
让他不由地想要怀疑,这医院的诊断水平是否有问题。
但他也明白,那是一家备受好评的三家医院,他从小到大看过病的最多的医院。
医疗水平自不必说。
但就是觉得离谱,怎么会有人这样了还没问题。
许是看他老妈子操心折腾了太久,沉默的赵园同学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简单和陆予铮解释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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