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吕蔓说着还觉犹不解气,正酝酿着准备对她进行下一轮的语言攻击时,休息室外的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
助理小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园姐,有你的快递。”
“快递?”话音落下赵园都还没来得及应,倒是先迎来了吕蔓的调侃,“你什么东西这么稀罕,都寄公司来了?”
“我哪儿知道。”赵园回着走到门边从小江手里接过东西,方方正正一个挺大的礼盒。
看的赵园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自己到底买了些什么。
直到拆开盖子的一瞬间,入目的红色就让她明白过来,又是哪位同学的喜宴请帖,只是这次未免有些明目张胆了些。
都给她寄工作室来了,是怕她收不到吗?
倒是吕蔓想到了另一个方面,看着她不由啧啧:“咱现在不容易啊,都这么出名了,你这同学结婚,请帖都直接往工作室寄了。”
“说吧,什么时候宣传的?”
“……”
赵园也不知道是自己现在的出名程度已经超乎了她的预期,名扬四海,还是有什么别的暗示在这里面。正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刚拆到那封折在一起的请柬时,小江又跑在门外过来喊她:“园姐,之前预约过的哪位宋小姐过来了。”
“啧,赵总这是又要开始加班了啊。”吕蔓说着玩味地睨了她一眼,“要不,这请柬,就我来帮你拆?”
“起开。”被赵园笑着努了一嘴,也不再与女人多贫,换上高跟鞋走出来开始工作。
随即,时间一晃而过,送走今天最后一个来咨询的病人,已经是近九点的光景。
工作室除了趴在桌子上等她下班的小江外,也就几盏不算明亮的灯光了。
走过去碰了下女生的肩,将人摇醒:“走了,以后不用等我,你收拾好自己按时下班就行。”
“哦哦,知道了。”小江点着头,看着女人灯光下瓷白的脖颈一时间被迷惑地晃了下眼,反应过来才看着赵园磕磕巴巴道:“那个,园姐,你的请帖蔓蔓姐说已经放你桌上了,让我给你说一声,下班了别忘了带走。”
“行,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等会儿一起回去。”女人说完就迈着步子走进了休息室。
娉婷的脚步声在室内回想,每一步都精准打在女生的心上,不禁想这样风情摇曳又野性十足的玫瑰。
到最后又会落到那片土壤上。
她园姐真是太能蛊惑人了。
并不知道助理心中所想的赵园,此刻一推开休息室的门,就见到了吕蔓放在了桌子上的礼品盒,还停留在她走之前拆到的位置。
很显然只是帮她挪了下位置,随即利落地走过去三下五除二收拾完,提着袋子套上外套和助理一起下了楼。
先开车把小江送回了家,随后才开回了江边的江景公寓,一进门照例是先踢掉了鞋子,随即光着脚进了浴室。
洗漱完出来站在阳台边吹着晚风,就这夜景喝下一杯红酒后,赵园回到室内带着酒劲儿把房间收拾了番,最后才去拆那个至今不知是哪位神仙寄的婚庆大礼包。
结果大概是红酒的后劲太足,到最后赵园整个人都有些昏沉,迷糊间好像打开了那张藏在一堆喜糖里的请柬。
又好像没有。
赵园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被汹涌的醉意冲昏了意识,恍惚间好像觉得看见了邓祁的名字,又觉得荒谬。
怎么可能呢,大抵是她的错觉,看来以后还是少喝一点,怎么这关键时刻还醉了呢?你看,连错觉都喝出来了。
想着便再也支撑不住,一个困顿倒进了沙发里,这一睡,便是好几个小时,漫长的夜色流逝下,人的意识被唤起,宿醉的痛苦逐渐褪去,赵园在逐渐清醒的思绪里做了个梦。
梦里着实有些光怪陆离,最开始是细细碎碎的片段,然后便是那人熟悉的影子,脸逐渐拉近,变成邓祁的样子。
赵园本以为这便就是那梦里的结局,却未曾料到一切都还才刚开始,梦里的她摇身一变又成了学生时代那个普通又勇敢的少女,又重新满怀一腔孤勇追上了邓祁。
故事的发展也开始推向正轨,她看见那个起初腼腆的少年后来也会趁着她睡觉时揽住她的肩,看见他们在明媚的阳光下顺着操场漫无目的地互相追赶,因为太过急促不小心触碰到的指尖,随即又都讪讪挪开的眼;看见昏黄路灯下违背校规也要吻在一起的脸……
看见太多太多,只属于她和邓祁的故事。
那个梦到底做了多久她不清楚,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已近凌晨,沙发上的抱枕被打湿,泪不知不觉就淌了满脸。
那种感觉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形容,只知道恍惚间,她好像又经历了和邓祁的一生,像是某种别样的征兆,在最后的失去前,再给她一次回忆的机会。
是一种尤为真实的感觉,清晰到,连邓祁当时吻她睫毛震颤的频率都还记得分明。
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呢?非要让她再回忆一遍和邓祁的过去吗?还是想提醒她,已经彻底和邓祁没有关系了呢?
从沙发上坐起来,目光空洞着发了会儿呆。被一场梦耗费的思绪正在逐渐汇聚,最终被“哐啷”一声柜台边的声响惊地清醒了过来。
有什么东西从柜台上掉了下来。
赵园循着声源寻去,只见“慢慢”进食的龟槽掉了下来。
“慢慢”是高一那年暑假邓祁送给她的龟。
此时随着龟槽落地,另一种别样的征兆好像……也跟着呼之欲出。
赵园的太阳穴忽然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压抑住心上不断翻涌出的不安,赵园弯腰蹲了下来,循着乌龟身上爬行的水迹一路看过去。
步子也跟着慢慢地往前移。
一步,两步,渐渐地挪到沙发边。
看到了龟壳,原地怔愣了足有半分钟,赵园将手伸了出去,预料之中般,“慢慢”已经没有了呼吸。
赵园的气息有一瞬间的不稳,哽咽迅速地接上来,窒息感顷刻间涌上来。脑子里突然白了一片,情绪还未来得及理顺,便又见到了下一个刺激。
一瞬间,所有的预兆都似找到了答案,那张被赵园从喜糖堆里拿出来还未看清的请帖,此刻就静静躺在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地板上。
躺在乌龟离世前最后待过的地方。
像是某种对应。
那张请柬上,赫然是一张婚礼邀请函。
——【滚烫星河间觅寻的良人,在朝暮与年岁并行的时节里,愿与你行至天光,特此诚邀同窗赵园,于xx年9月11日中午12:00在明季酒店见证我们的幸福。】——邀请人:新郎邓祁&新娘韩念。
这大概就是天意难违。
那年青涩心怀希翼的少年,终究还是向现实低了头。
赵园请了假,宿醉又忘记关阳台边的玻璃门,加上后半晚强烈的刺激之下,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的酒气浓郁地像开了酒窖般。
吕蔓给赵园打电话一直不接,听小江说了情况后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气的她血压差点飞起来,从玄关处一进去,满屋子的酒瓶滚的到处都是,直挤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快没有。
吕蔓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想要暴打赵园一顿的冲动,却在看见摊在地毯上宛若死水一般的女人时,到底是没控制住。
倏地变了脸色,铁青着脸将人拖进了浴缸,打着花洒将水放开,见赵园还是跟个木头桩子似地,整个人动都不动一下,给吕蔓看的当即没个好气揪住了赵园的衣领,冷道:“赵园你他妈现在这个样子丧给谁看啊,不就是个男人吗,丢来了就去抢回来啊,在这儿窝囊着又算得了什么?”
话落又安静了几秒。
就在吕蔓气的胸腔起伏,看她这还是毫无反应的死鱼样,正准备破罐破摔将脾气自己吞下去,好好伺候这位祖宗时。
浴缸里一直躺着的人却突然有了反应,伸手握住吕蔓的腕骨,游移的瞳孔也有了聚焦,重新闪烁出光点:“你说的对。”
“我应该去抢回来。”
这话说完,赵园直接扒开浴巾泡进了水里,倒是把旁边蹲着的吕蔓震的一时无语。
“不是,她就随口一说,赵园不会……”吕蔓想着没忍住吞了下口水,刚想解释着往前迈了一步,就被女人从水里钻出来瞥了她一眼:“喜欢看我洗澡?”
“……”突然觉得,赵园丧一点也好,毕竟那时候没这么能怼。
半小时后,赵园从卫生间里出来,客厅里已经被吕蔓收拾地焕然一新,除了空气中一点残余的酒味,基本很难想象到这里不久之前,还是一片狼藉的模样。
调侃也随之而至,赵园难得露出了昨晚到现在的第一个浅笑:“蔓姐,挺贤惠啊~”
“你少贫。”吕蔓闻言将最后一个空酒瓶塞进垃圾桶,随即才拍了下衣摆坐到沙发上,长腿又往上搭起来压在另一条腿上,气场随即追回来:“说说吧,到底什么个情况?”
“你那白月光真要结婚了?”
第24章 顺路
“请柬都搁桌上了,你说真结假结?”
本来还想象征性安慰她两句的吕蔓闻言默默把话又吞了回去,见女人此刻动作散漫地正擦着头发,抿抿唇将话题转向别处:“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别告诉我你还准备去抢婚了。”
“确实有这个想法。”
“……啊?!”
倒是赵园闻言又睨了她一眼,“不是你说的吗?丢了的东西就自己找回去啊,在这儿窝囊着算个什么劲儿?”
吕蔓嘟囔:“我那就随口一说……”
“我不是。”女人说着凝了凝神色:“我认真的。”
女人吞了下口水。同时也深知赵园那一旦下了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
这说一不二的作风,她还是想再做最后的挣扎:“那个,园儿啊,我真就随口一说,咱古话不也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吗……”
“嗯。”赵园点头,“但你也知道,那是古话。”
“用不用我提醒你,大清亡了快百多年了吧。”
“……”
好的,她就不该对这女人抱有什么能讲的通道理的期望。
最后赵园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吕蔓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现在赵园是真的带她出来做了点行动。
一路上油门跟不要钱似地踩地飞快,吕蔓手拽着安全带吃奶的力气都快使出来了,赵园却仍面不改色地继续飞驰着,直到导航一路向北去到郊区一家私密性极好的高级SPA馆的时候。
吕蔓才强撑着止不住打颤的腿走了下来。
妈的,这女人疯起来真是……拦都拦不住。
“这什么地方?”吕蔓看着眼前竹林掩映的木屋式建筑,终于平复好身体机能反应向她看过去。
“待会儿进去就知道了。”赵园没和她明说倒是先买了个关子,吕蔓闻言也只得挑了下眉,迈着步子和赵园走了进去。
经过最外面的一道环形旋转门,看着来来往往进出间穿着特质浴袍的人们,吕蔓再猜不到也该明白过来了。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吕蔓好奇,刚准备再侃话的动作,被赵园转身递浴袍的手所打断。
话落回肚子里,两人进了汤池。
打扰的话最终也没说出口,算了,赵园有她自己的打算。
她向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人。
可吕蔓不知道的是,在面对邓祁时,赵园向来没什么主意。
她现在脑子乱的简直快要成一团浆糊。
抢婚虽然说的坚定,可真到现场时,谁又能说的准呢?毕竟连他结婚,都还是现在才知道。
索性不再去想,颦着眉又滑进了水里。
从汤池出来,赵园的脑子都还是懵的,收拾好又去了下一个流程做完SPA,吕蔓舒服地快要睡过去,直呼赵园金屋藏‘馆’,连这种好地方也要和她藏着掖着。
殊不知不久以前还被赵园邀请过,过来一起放松一下,只不过她当初忙着应付众护花使者们的邀约,果断放了赵老板的鸽子。
现在想起来倒是念叨起她来了,赵园对此倒是不以为意,一张年度会员卡直接塞进了吕蔓引以为傲的丘壑,哦,不,丘壑外的口袋里。
让女人怔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啊啊啊啊啊赵园把你的咸猪手给我拿开!!臭流氓啊啊啊!!”
随即便是一声轻笑:“稀罕。”
然后便拢好了身上的浴袍往外走,步子刚跨了两步,被吕蔓从后面叫住:“欸,你干什么去?不按了?”
“不了,我出去走走,吕大美女慢慢享受吧。”赵园挥挥手,脚步未停。
女人见状又嘟嘟囔囔加了句:“那你走的时候记得叫我,别给我扔这儿呢,这荒郊野岭的……”
说着眼皮子愈发没忍住地往下沉,倒是给吕蔓按摩的师傅闻言表情暗了瞬,怎么说他们这儿也是别人提前半个月预约都还要排号的高级养生会所,合着在这位小姐眼里就是一‘荒郊野岭’?
而此刻完全不知外人想法的吕蔓显然对这些外界的声音并不十分关注,她直接头一下垂,倒在按摩床上舒服地睡了过去。
而之前还与女人谈笑风生的赵园也去更衣室换好衣服走了出去。
“通幽”养生馆地如其名,竹林院落四处掩映,交错排布间倒真有种让人怎么走,都好像到不了尽头的感觉。
果真是曲径通幽么?
让人不得不佩服这座会所主人的设计理念。清幽的环境让赵园难得放松了下来,第一次来这儿地方还是和陈暮一起,说是一个放松心情绝佳的去处。
起初出于客套她也只是浅显地附和了几句,没想到真身临其境后,又不由自主地赞叹起来,颇有种小人度了君子之腹的愧疚感。
陈暮他,还真是个让人钦佩的君子。所思所想,全是恰到好处的周全。
现在能放下心和她做朋友,真的很值得一交。赵园这样想着,往前走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一步一步地在院子里迈着,渐渐走过了一个转角。
却不想,在这里又遇见了故人。
黑色哈雷机车炫酷一如当年,只是这次它旁边的主人变成了一身凌冽风衣的程雨。
风将她波浪卷的长发吹地四散摇摆,露出最中间清丽妖艳的脸,却又与赵园预料的不同,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上,却是粉黛未施,干净如同白纸一般,内里却早已是浸了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