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
“你在哪里？”
“在家里啊。”今天是周末，又没有特别的工作安排，陈闻语自然是呆在出租屋里。
“那我来找你。”
吴靖生没有等陈闻语回来，就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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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吴靖生的电话让陈闻语有点意外，但也有一点点的喜悦——两个人确实很久没有见面了。
她赶紧把屋子里收拾了一下。
扫把扫来扫去，扫出很大一把猫毛，都是钝钝和锐锐的毛。她又把新买的茶具烫了一下，茶具是之前去龙井那边时买的，一起买的还有几两龙井茶。
陈闻语自己爱喝老家产的三杯香，但是为了招待到家里的客人，她另外买了各类红茶、绿茶、黑茶、白茶等。总之不管客人想要喝什么茶，她大概都能拿得出来。
不久后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钝钝和锐锐还在吃猫粮，完全没有抬起头。
陈闻语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外面，高高壮壮的男孩，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是吴靖生无疑了。她打开门，放吴靖生进来：“没有人跟着你吧？”
吴靖生走进门来，陈闻语顺手把门关上了。吴靖生摘下口罩笑着说：“你这怎么搞的我们两个是做什么坏事一样？”
陈闻语白了吴靖生一眼，说：“你先坐会儿吧。”接着便拿出烫过的杯具，然后在茶壶里放上了之前特意买的龙井。她特意研究了一下泡茶的艺术，拿过刚烧好而又凉了一会儿的热水倒在了茶壶里。
她把茶壶并茶杯放在盘子里，一起端到了茶几上。
吴靖生看着她，说：“茶叶闻着不错，”他看了看那透明的茶器里的茶叶，那茶叶在茶壶里垫着脚轻轻地舞蹈，像一位位优雅的芭蕾舞女孩，挺着优秀的脚背。
“今天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陈闻语倒了一杯茶叶，推到吴靖生面前。
他抿了一口茶，待茶叶温润的气息顺着咽喉而下，他问：“关于徐方朵的那些讨论，和你有关系吗？”
“说没关系是假的，算是有间接关系吧。”陈闻语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之前关于我的耀眼都是徐方朵放出来的，你知道吗？”
吴靖生含着一口茶，“嗯”了一声。
“我想着，如果任凭她欺负我，以后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事情，所以……我故意透露一些我可能要找导演……潜规则的苗头给她。”
“然后她找了狗仔去蹲点是吗？”
“是的，我只是把事情告诉导演，让导演知道罢了。其实当天我找导演是一点事情都没有，我就胡乱捏造了个理由，比如说请导演喝我做的咖啡什么的。”陈闻语喝了口茶。
吴靖生放下手中的杯子，皱着眉头说：“其实你不必这样的，你这样要是真的给狗仔拍到什么，然后狗仔还成功跑了，那你岂不是赔大了？这风险有点大啊。”
“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风险和收益并存。”陈闻语淡定地说。
“我觉得你以后不必这样，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就算我帮不上你的忙，我找找我父亲也是可以的。”吴靖生侧过身子一脸正经地看着陈闻语。
“我不喜欢经常说我父亲，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靠我父亲才得到今天的成绩的。我的歌，我的戏都是我亲自完成，我扪心自问我有尽力，观众们喜欢的确实是我，而不是我父亲。”
“我之所以放下我心里对‘依靠父亲’这个话题的芥蒂，是因为你值得我不去在意那些，我也相信你不会认为我是靠父亲的人。”
“我以前明确拒绝过徐方朵很多次，但我没想到她能一直放不下。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问题，或许我采取的拒绝方式不对。”
陈闻语听着吴靖生一连串滚珠似的话，打断了他：“这不是你的问题，我觉得是徐方朵个人的原因。总之暂时是过去了，如果她还有后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是可以的……”
吴靖生忽然拉过陈闻语的手，说：“如果再有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大不了就退圈，我们有很多别的工作可以做。不一定要做台前工作，幕后也是可以的。”
陈闻语抽回了她的手：“不，我不会退圈的。”她心里想着，不愿意退圈。她从前过过许多辛苦的日子，打过许多不一样的工，大概没有哪一份工作像做演员这般收入高了——跟这丰厚的收入比起来，她觉得流言蜚语完全可以面对。如果有第二个、第三个徐方朵出来，她就想办法反击回去，总是有办法的。
她又想起自己想要供养的那些奖学金，那些可能没有钱读书的学生，她更觉得自己面对什么都是有力量的。
“既然进了这个圈子，我就要扎根下来。我已经浅尝过圈子里的困难，但我觉得这些困难跟社会上更多的困难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我起码赚到钱了。如果让我重新回到赚不到钱的境地去，我是真的不愿意。”这是陈闻语的真心话。
吴靖生忽然发现其实他们两个人有绝对的代沟。吴靖生从小就成长一个富裕的家庭，他的母亲是高知，父亲是富裕的商人。他几乎不曾吃过生活的苦。到了工作之后，他进入父亲的圈子，因为父亲的荫蔽，他的工作一帆风顺，根本没有受到过什么同行的打压。
然而陈闻语似乎受到过各种各样的困难。她起初大概在什么工厂，在那她遇到了困难；后来她做咖啡师，遇到了流氓客人；后来她做模特、做演员，网络暴力又不知道经历多少……
吴靖生感觉自己的生活过得实在是太顺利了，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他受到的那些家庭的保护，可那些荫蔽确实存在。
他忽然抱住了陈闻语，低声对陈闻语耳语到：“那我尽力支持你。”
陈闻语的脸藏在了吴靖生的颈窝里，那有一些森林味香水的气息。这气息似乎让人颇有安全感，仿佛通过它，陈闻语看到了家乡的山峦般。那些山峦连绵，像屏障，保护者山里的人们。
第48章
学期末的时候，学校的保研结果出来了，陈闻行以综合成绩年级第四的成绩获得了保研资格，具体报名要到下个学期录入推免系统。陈闻行发了信息告知陈闻语。
【陈闻行：保研名单出了，我确定能保。】
【陈闻语：恭喜！保自己学校吗？】
【陈闻行：我是这么想的，保到现在这个实验室老师的师门下。】陈闻行目前在学校里的国家重点实验室，这个实验室放眼全国都是一等一的存在。她自大一开始参与老师的实验室项目，到如今已经快满三年。
自这个学期开始，她每周都会去省医院值班，做一些技术支持的工作。说是技术支持，其实她去了并没有什么事情做，大部分事情是和她一同去的研究生学姐做的，她只帮助学姐做一部分工作。
在医院值班的日子多了，便常常能看到一些生老病死的事情。综合医院什么科室都有，她作为技术支持常常会在各种科室间走动。
陈闻行发现，很多癌症如果在早期就能诊断发现，治疗起来是有极大的治愈可能的，然而许多患者因为基层医院的问诊条件有限，耽误了诊疗、拖延了病情，以至于等到他们来到省城医院问诊，病症的后续治疗困难重重。
而医疗影像AI的系统化，可以将正确率较高的初期问诊手段通过电脑系统落实到基层医院。这样或许在一定程度上挽救病人的生命。
科技为人，陈闻行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越发感到这个概念的深刻。
正在值班室里发着呆，忽然医院的宣传科刘主任到办公室来了。他敲了敲值班室开着的漆着白色油漆的木门，说：“闻行，区级融媒体中心明天会到医院来采访关于你们那个医疗AI项目，到时候请你做做讲解工作。”
陈闻行从椅子上站起来没，敬重地说：“好。”
刘主任说完就走了，他总是这样行色匆匆。陈闻行听着刘主任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思忖着明天区级融媒体中心会问些什么。应该跟刘主任要一个融媒体中心工作人员联系方式，陈闻行想。
她赶紧追出去，赶上刘主任匆匆的脚步。“刘主任，有负责采访的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吗？微*信上推我一下吧。”
刘主任停下脚步，点点头，接着又走了。
陈闻行回到值班室，微*信上果然收到了刘主任推介的那个工作人员。等一下，这昵称，这头像……陈闻行点开个人名片，名片上备注着“苏皖”两个字。
哦！陈闻行想起来，苏皖曾经说过，他考上公务员了。
陈闻行给苏皖打了个电话：“喂？你明天是不是要到XX医院来啊？”
“是啊，你怎么知道？”
“你是不是要负责一个影像系统的采访？”
“是啊，你怎么知道？你长在我背上了吗？”
“不是……什么长在你背上，你明天采访工作是由我对接的。”
“哦……”
苏皖放下电话，他有点小小的开心。苏皖最近每次去找陈闻行，陈闻行总在忙学校里的事情，要么是忙保研，要么是做实验，要么就是外派到医院。
他知道陈闻行外派到医院干活了，却不知道陈闻行在哪一家医院。她近来总是那样忙碌，以至于没什么时间和苏皖好好聊聊天。
接到单位任务的时候他心里就存着一点小小的期待，期待他能在目标医院碰到陈闻行，却没想到陈闻行就是他要对接的采访对象。
苏皖很高兴，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起来。
到了晚上，苏皖把自己的西装拿出来，放在熨衣板上仔仔细细地分块熨烫着，直到衣服熨烫得整洁、裤子熨烫出整齐的裤缝，才算完。
隔天，陈闻行仍穿着一身白大褂，白大褂里是一件白色的黑猫印花圆领长袖T恤。她蹲守在值班室里，盯着电脑屏幕发呆。原本今天陈闻行不用值班，但因为采访的缘故，她不得不多在办公室一天。
苏皖带着一位摄影师敲响了值班室的门，陈闻行自然站起来欢迎两位。“你们好，我是今天负责和你们对接的技术支持人员。”陈闻行伸出手和苏皖握了握。摄影师因为扛着摄影机，不太方便握手，因而陈闻行对他笑了笑又点点头，以示礼貌。
接着就是采访。苏皖拿着话筒，把准备好的问题一个一个向陈闻行抛出，陈闻行一一顺序回答了。
“我们这个医疗影像AI是由浙江大学实验室牵头的项目，项目致力于增强系统化、批量化处理病例影像，提高诊断效率和诊断正确率……”陈闻行面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接着陈闻行便领着苏皖和摄像大哥到一些不忙的科室现场看了一下医疗影像AI的应用效果。这样的AI有很多形式，除了直接判断病灶情况的这种，还有标记出各种成像里的组织结构的。
苏皖从前只知道陈闻行做科研，却不知道陈闻行做的科研是这样酷炫的工作。他跟着陈闻行在医院里四处参观着系统的应用效果，满脸都是讶异与赞叹。
一整天的拍摄下来，采访工作便顺利结束了。接着苏皖便拉着摄像师与陈闻行告别，陈闻行却把白大褂一脱：“今天可以早点下班，我跟你们一起吧。”
摄像师带着浑身的素材驾车回单位了，而苏皖则和陈闻行并肩走在医院外的公路上。
“我保研的事情……”“你最近有轻松一点吗？”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不由得相视一笑。苏皖不说话，示意陈闻行继续。陈闻行开口说：“我保研已经确定了，忘记跟你说了。”
“恭喜恭喜。是准备内推吗？”
“是的，目前计划内推到实验室的老师门下，继续做目前这个项目。”
“那很好哇，你以后就是大科学家了，计算机科学家。”
“那不敢当，只是做一份工作而已，和你做公务员没有区别。”
苏皖点点头，心里却想，虽然都是工作，陈闻行做的工作确实厉害很多很多。她好像真正在做一些改变世界的事情，而自己……
“你真的很厉害。”苏皖停下脚步，拉起陈闻行的手忽然说。
陈闻行仰起头，直愣愣看着苏皖，不知道苏皖怎么了。
“我扪心自问真的是一个特别特别普通的人。我除了厨艺特别好，似乎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不上进的气质。我希望生活就按部就班，走到哪儿是哪儿，最好一辈子顺风顺水的，”苏皖絮絮叨叨地说，“但是跟你比起来我实在是太菜了，我不知道我做什么才能跟你比肩。我站在这样强的你身边，实在是……自惭形秽。”
陈闻行听了这话，才知道原来苏皖正沉陷在妄自菲薄的思维牛角尖当中。“你别这么想，你在我心里是很优秀的。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哦，你应该不记得了。那天学校的百团大战，你来热场子，”陈闻行停顿了一下，想着自己应该如何表达想说的话，“你在台上非常努力地表演，我看了真的非常心动。”
陈闻行用了“心动”这个词语：“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闪光点，我想你在我心里最闪亮的那个点，就是……”陈闻行忽然想起苏皖已经考了公务员，她又想到苏皖说想过稳定的生活，“就是你的厨艺。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你可以一直为我做菜。”
陈闻行其实最喜欢台上的苏皖，可是她并不想苏皖因为她的话就陷入一轮纠结中——回到台上或者继续做公务员。这实在是艰难的选择，于是她决定忽悠苏皖继续坚定地为她做饭。
苏皖原本黯淡着的目光忽然又闪起光芒来：“做饭，我最擅长，”他似乎受到了某种启发，接着说，“你很强，我比不上你，但是我可以做你的后勤力量，成为一个在背后默默支持你的人。这样算起来，你的科研也有我的一份功劳了。”
陈闻行心里觉得好笑，苏皖的脑回路她一时之间不大理解是如何构成的。
“确实，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她假装恍然的样子，肯定了苏皖的想法。
她看着苏皖脸上因为她的肯定而露出的笑容，心里似乎升腾起了一阵一阵的感动。这感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催化，逐渐进化成心动，进而形成一种鲜明的喜欢。
她是喜欢苏皖的。第一次见面时，她想的是苏皖的帅气；后来，她喜欢上了苏皖的厨艺；现在，似乎她喜欢上了苏皖整个的人。这样一个简单又能默默支持她的男人，陈闻行觉得自己的喜欢越来越浓烈了。
“苏皖，”陈闻行叫了一声苏皖的全名。
苏皖低头看着陈闻行的脸，她的五官不算精致，但却耐看。她那内双的眼睛，拥有着“我敢，我也能摆平一切”的坚定眼神。他仔细听着陈闻行接下来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