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宜安观察叶柔时,叶柔也在观察她。丈夫逝世,孟宜安没有预想中的枯悴,反而长胖了一些,眉目温柔,容光焕发。女人的第六感,使得叶柔总算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孟宜安以前都是叫施戚七哥的,怎么会突然改了口?
虽然叶柔也曾为她对邹海阳的不离不弃感动过,但她不认为一个刚刚新寡的漂亮女人,在日日面对施戚这样的男人时,会不为他动心。孤男寡女同住一个屋檐,要发生点什么不要太容易。关键是对于他的弟媳,施戚又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叶柔危机感顿生,她还是太年轻了,被孟宜安表现出来的深情蒙蔽了双眼,竟以为这世上真的有生死相随的爱情。听见孟宜安要给施戚打电话,她忙敛去眼中的谋算,笑道:“不用,宜安姐,我自己告诉他。”
叶柔侧过身,拨出一个号码:“戚哥,我到家了。”
“嗯,宜安姐在呢。”
“好的,我等你。”
说完,叶柔按掉那个并没有人接听的电话,对孟宜安扬扬眉:“戚哥说他一会儿就回来。”
孟宜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两人无话可说,各怀鬼胎地坐在电视机前。叶柔长途奔波,攒足了劲儿要对付施戚,暂时没心力跟孟宜安演戏,干脆装作犯困,让孟宜安带自己去施戚的房间小憩休息。
她说话的语气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孟宜安找不到任何借口拒绝。她是领路人,却走在叶柔的后方,叶柔走路的身姿轻俏活跃,马尾扫过脖颈,她闻见一股少女鲜嫩的芳香。
多么熟悉的青春靓丽。
她有过,再也不会有了。
叶柔推开施戚的房门,孟宜安有些心慌,担心她会看出什么,幸好屋子收拾得整洁有序,看不出已经有一段时间无人住过。
叶柔不见外地在施戚床上滚了一圈,施戚有洁癖,自己不会也不允许别人穿着外面的衣服碰床,孟宜安本想提醒她,又吞了回去,年轻的女孩总是清新的,或许施戚给了她这个特权,轮不到她多管闲事。
见孟宜安关上门,叶柔才慢悠悠地起身换了套睡衣,一条半透明的蕾丝裙,勾勒出她性感的曲线。她在施戚的房间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整个人埋在他的被子中,洗衣液的余香下,似乎还残留着他特有的男人味。
自从上一次从泰国回来,施戚就没有再和她见过面。她十八岁跟他,这样的情况时有发生,可没哪一回的断联能有这一回来得长。她联系不到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守着一个不会响起的电话,叶柔日益忧虑。她怀疑施戚已经忘记了世上还有她这个人,再坐以待毙下去,最后等待她的,注定是被抛弃。
叶柔探过施母的口风,她是施戚唯一带着见过父母的女朋友。就算施戚起初只喜欢她的身体,可后来对她未必没有过情谊。她十九岁生日的时候,施戚曾为她在H市放了半夜的巨型烟花,维多利亚港旁最繁华CBD的摩天楼群齐齐亮起“love u”的璀璨灯光,浪漫光华照耀满城,人人都在讨论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女孩子只要经历过一次,就再也无法忘怀。
施戚周围女人如云,可叶柔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明天她就满二十了,纵使施戚不高兴她自作主张,想来看在她快过生日的份上,也不会太过责怪她。叶柔了解施戚的口味,只要能与他见上一面,她就有把握重新赢回施戚的心。
当然,还有一个不得不来的理由。
她缺钱了。
刚成为他的情人时,叶柔收钱毫不手软,不久后对施戚有了感情,就再也没对他伸过手。叶柔一直表现得很克制,她要的不是一时的钱财,而是施戚这个人,有了人,还怕没有钱么?
可惜施戚这类男人,见惯了女人的野心勃勃,更喜欢银货两讫的关系,施戚看出了她的意图,一度对她很冷落,后面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找上了她。而她仍然沉住气,将自己不为所图的人设塑造到底,对他百依百顺,乖巧听话,坚持不花他的钱。于是施戚换了一种方式补偿她,他带她出去玩,给她买奢侈品,叶柔才大二,就已经有了好几个爱马仕。
如果不是她爸私自挪用公款被发现,她还可以继续淡泊下去,直至施戚为她所俘。
朋友们都以为她是白富美,叶柔平时出去挥金如土,常常把真包卖了套现,再买个高仿在施戚面前充数,反正他也不会仔细看她的包。等到要用钱的时候,叶柔手里一分现金都没有,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卖包的数额远远抵不上父亲的亏空,她今后是要嫁给施戚的,不能让他知道家中的丑事,他不回消息,她也没机会对他开口,只好先把施戚勾上床再说。男人事后最好说话,到时她可以先流两滴眼泪,引起他的怜惜,然后骗他说自己外婆生了病……
她的清高演得太过,把自己都骗了,跟喜欢的男人要钱,总忍不住脸热。叶柔反复检查着这套措辞有没有漏洞,至于孟宜安,她其实没怎么当回事。
在她眼里,孟宜安不过是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老女人,再有姿色,眼角也长出了皱纹,和她这滴初夏的晨露相比,已经是属于秋天的东西了。就算施戚对孟宜安来了兴趣,最多就是玩玩而已。
想到孟宜安离开时的失魂落魄,叶柔爬起来,打开施戚的衣柜,里面没有孟宜安的衣服,她很满意。叶柔翻翻找找,说不定施戚会把保险箱放在里面,万一密码是她的生日……她自娱自乐地脑补着这一幕,不禁笑出了声。只可惜保险箱没找到,反而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台落了灰的电脑。
叶柔记得这台电脑,以前施戚来她那里,总是带着它。大多数时候他都不让她看,但有时和她缠绵完,也会一边抽烟,一边在床头悠闲地玩会儿游戏。
施戚现在已经不用它吗?这台笔记本是顶配中的顶配,还挺新的,就这样废弃掉实在是暴殄天物。施戚将它守得死紧,动都不许她动一下,出于一种隐晦的叛逆,叶柔早就想碰一碰这台机子了。
叶柔很爱玩绝地之生,只是从不在施戚面前玩,她觉得自己骨子里就是爱冒险的,不然当初也不会主动去和施戚搭讪。她享受炮火连天的刺激,捡装备的快乐,以及男生们在看了她的照片后,对她的宠溺与吹捧。
施戚能拿它玩赛博朋克,那她玩绝地之生,手感肯定很棒。等候施戚出现的过程,充满了对于未知的焦灼,既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释放释放压力。叶柔偷偷见过施戚输密码,不知道还是不是以前那个,她这么想着,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算是送的,初买只要三四点,因为很多读者可能不爱看电影的部分,但又不能不写。生理期来了,写着写着就开始偏头痛,如果明天没更就是后天来着。
第118章 一直买俺
施戚到家时, 孟宜安背对着他坐在阳台边,他换好鞋,问道:“今天怎么样, 吃饭还吐吗?”
孟宜安没有理他, 怀孕的人激素变化大, 他习惯了她的阴晴不定, 走过去摸摸她的肩头:“又不舒服?”
他的目光关切, 孟宜安不懂他是怎么做到若无其事的, 奇特地看了他一眼, 微嘲道:“你女朋友在里面。”
“什么女朋友?”
孟宜安对上施戚的眼睛, 见他的不似矫饰,顿了顿:“她没告诉你?”
施戚蹙起眉:“谁没告诉我,你把话说清楚。”
孟宜安心下有了数,往卧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声音不带起伏:“叶柔。”
他眼底掠过一分错愕,大跨步走向房间:“你等我。”
叶柔窝在落地窗边的软沙发上, 睡得正酣, 床铺平整如初, 没有一丝褶皱, 身上的衣服也穿得规规整整,算她手脚安分, 还没有蠢到无可救药。
施戚站到她面前。
阴影像一个庞然大物,吞食了阳光,遮住了叶柔的半张脸, 挟着一股萧杀的阴寒,叶柔浑然不知,兀自陷于美梦之中。
“起来。”施戚冷冰冰地说。
叶柔眼睑一颤, 仍然作沉睡状,施戚曲起食指,敲了敲桌子:“我给你三秒钟。”
叶柔被他拆穿,佯装迷糊地睁开眼,揉揉眼睛,许是被他的气势吓到了,完全不敢正视他,挤出一个牵强的笑:“戚哥……”
对于她的擅自越界,施戚深感厌恶:“谁给你的资格来找我?”
他偏好叶柔这一类女人的长相,如果再加上蠢和听话,那就是一件合格的玩具,叶柔作为玩得最顺手的那件,施戚不介意花点时间哄哄她,然而玩具始终是玩具,玩的时间长了,会给她们变成人的幻觉。
施戚待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叶柔手脚发凉,惊惶与惧怕交错闪过,却还是横下心,厚起脸皮伸手环住他的腰,去咬他的裤子拉链:“我想你了嘛,你这么久没有音讯,我担心……”
施戚不喜欢女人有太高的智商,但可以接受她们一眼可见的心机,不过这心机一旦超出他给予的范围,就是自作孽。叶柔的倒贴让他有种黏腻的恶心感,连带对她的最后一点耐性也消失了,漠然推开她:“从今天起,你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这个男人不久前还在与她翻云覆雨浓情蜜意,一转眼就满是厌弃,她甚至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他的冷漠绞杀了。叶柔不敢置信,直勾勾地盯着施戚,好像认不出他究竟是谁,恐惧渐渐被不甘盖过,她惨白着脸问道:“是因为她?因为孟宜安?”
此时的叶柔已然成了他的麻烦,施戚喜欢过她的青春活泼,她的体贴懂事,以及她在他底线范围内的自知之明,却没想到有一天她也会和那些女人一样昏了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破他的边界。施戚装也不想装,直接提起她的行李,拽着她的手臂往门外推。
叶柔踉踉跄跄,她是爱他的钱,可也深深爱着他这个人,她因着相貌自视甚高,从没有这样剜心掏肺地爱过谁,明知陷阱深不可测,却还是一头撞了进去。见施戚突然冷若冰霜,一切的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抛在脑后。只知道自己这一走,是再也不可能见到施戚了!
叶柔思及此处,眼泪奔涌而出:“戚哥,明天是我的生日,你忘了?去年你答应过要陪我的!你答应过的!”
她以为自己的楚楚可怜会唤起他的一丝柔情,却不料她越是摇尾乞怜,施戚就越感到腻味,他怜悯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无视叶柔眼中的希冀与狂喜,语气平淡,字字残忍:“立刻滚。”
叶柔如坠冰窟,昔日的纵容与亲密杳无踪迹,他像是钢铁铸成的人,无情而冷酷。叶柔不能接受这种落差,她装得再成熟,年龄始终还小,世界瞬间坍塌了,愤怒铺天盖地的掩埋了她,叶柔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在施戚累积的淫威下,竟没敢说出口,眼里泛着不甘的光。
孟宜安听见他们的争吵声,出现在走廊拐角,叶柔看到施戚示意孟宜安回避,孟宜安却不愿走,奸夫淫.妇眉来眼去,全不顾及她的存在,嫉妒之毒深入骨髓,这么迫不及待地来看她的笑话,这个老女人一定得意极了!
一口恶气在叶柔胸腔里横冲直撞,她尖锐地问道:“你老公知道你和他哥哥搞在一起吗?!”
这句话同时说中了孟宜安和施戚的心事,两人神色一变。叶柔见状,心头大快,报复欲汹汹袭来,变本加厉地大骂:“亏你还是个老师,廉耻都被狗吃了!孟宜安,你比潘金莲还不如,你知不知道……”
“你疯够了没有!”施戚一声怒叱,孟宜安身体本就不佳,唯恐叶柔惊扰到她,施戚粗暴地堵住她的嘴,他的眼神狠绝逼人,叶柔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画面,呼之欲出的那句话,就这样被生生打回了喉道。
见她安静下来,施戚将她放开,他们这回彻底撕破了脸,施戚看她就像在看一堆不值钱的垃圾,他的温情说收回就收回,说给了别人就给了别人,叶柔恨透了,一把拽过箱子,咬碎了牙:“施戚,你会后悔的。”
施戚不知听多少女人讲过同样的话,她们山穷水尽时,就只剩下这一招,总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而他终有一天会回心转意,大彻大悟。
可惜了,他从不后悔。
施戚不为所动,叶柔又转向孟宜安,目光在她的肚皮上打转,孟宜安心中暗惊,怀疑她看出了什么,然而叶柔忽然笑了,声音变得格外轻柔,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以为你赢了?”孟宜安毛发竖立,只见她的嘴角裂到一个堪称狰狞的弧度,恶毒地说:
“放心,你的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叶柔的话宛若诅咒,直到她走了两天,依旧环绕在耳畔。孟宜安不知不觉把这个地方当做了自己和施戚的家,叶柔的出现却提醒了她——他们什么都不是。
没有相依为命,没有海誓山盟,只是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怀了孩子,他们打算将它生下来,仅此而已。
即便施戚对她再多温存,也改变不了不伦的本质,她开始频繁地梦到邹海阳,邹海阳七窍流血,干涸的血迹让他整张脸四分五裂,像是地狱爬出来的厉鬼,狞笑着掐住她的脖子,不断重复同一句话:“宜安,你背叛我。”
“你背叛我。”
孟宜安的喉头发出浑浊的呼吸,她嗬嗬抽气,从梦中骤然惊坐,惊恐地望向施戚。
邹海阳会不会是知道了她和施戚的奸情,才一死了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