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戈刚才光顾着看蒙古美女,确实没听他说话,问道:“什么意思?”
“敬祖先。”
希戈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冷千山乘胜追击:“乖,你的心意我领了。”
希戈不甘示弱,放出狠招:“难怪温韵不想和你坐。”
冷千山被他戳到痛处,端起酒一饮而尽,忿忿然离去。丛蕾走在最后,尽量和冷千山保持着三个人的距离,白丽瑶就站在总导演旁,观察着他们的一言一行,与摄影机寸步不离。
丛蕾和吕妙、方溪住同一间蒙古包,包内空间宽阔,有八扇哈那,地上铺着羊毛毡毯,中央放着火炉,床脚低矮,西面设有神龛,烟筒长长地伸到天窗外。她放好行李,烧了一锅水,正歇息时,冷千山叩响木门,神色不辨喜怒,说道:“温韵,你出来。”
吕妙的耳朵竖得像天线。
这个名字从冷千山口中蹦出,好似在喊另一个人,丛蕾问道:“什么事?”
冷千山在蒙古包里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给丛蕾发了个“我身上好疼”,试图利用自己的可怜,诱引丛蕾出现。
可惜没发出去,“阿拉蕾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她的朋友”。
丛蕾居然把他删了。
冷千山按住肝火,诓骗道:“希戈找你。”
“怎么了?”
“不清楚。”
“不急的话我待会儿再去找他吧,”丛蕾稳重地说,“我先把东西整理好。”
“他很急。”
丛蕾安如磐石:“是吗,我打个电话给他。”
冷千山接连被她拆招,当着吕妙和方溪的面,他不能肆意发脾气,咬牙切齿地说:“不用了,你忙。”
丛蕾继续铺床,发现方溪在看自己,对她笑了笑,方溪艳羡道:“你们关系真好。”
丛蕾就纳了闷了,她避嫌都避到了两米开外,方溪怎么还会有这种幻觉,她说道:“我们几个人关系都很好的。”
冷千山一直候着时机逮她,可丛蕾这一躲,他再没找到和她说话的机会。阿古拉召集当地的牧民,特地为他们筹备了一个小型的那达慕,那达慕是蒙古族的盛会,他们要提前进行骑马、射箭和摔跤的训练,好参加明天的三艺比赛。
丛蕾拍戏时学过一点马术,上手不难,马主萨仁为她选了一匹温顺的白色小马,名字叫傲云,丛蕾给傲云喂了些胡萝卜,摸着它的颈侧,感受到它的驯从,方才蹬了上去。萨仁牵着傲云,带丛蕾慢走了一截路,她逐渐适应了傲云的节奏,便自己持起缰绳,在萨仁的陪伴下微微加快了速度。
草场广袤,晴川万里,天空清冽如水,西风拂过她的头发,傲云在碧浪里奔跑,路过成群的蒙古包,路过悠哉的牛羊,丛蕾身处旷野之中,心境也变得辽远开阔。她急需一场驰骋,来挣脱乌糟的现实。马后尘摧,平原远望,云烟袅袅,她的速度愈快,时间变得愈慢。
人仿佛是连接自然的通道,丛蕾追着风,倏然就领悟到了冷千山说的那句话:
全世界都在我的身体里。
可他们的分歧在于,全世界都从她的身体里经过,她却只能寂静地看着,什么也抓不住。
冷千山还不能骑马,全神贯注地盯着丛蕾,唯恐她有一点闪失,丛蕾越跑越远,身影渺小如米粒,冷千山看得久了,只觉她近在眼前,远在天边,虚虚幻幻的,如今的她和过去大不一样,冷千山无端生出了一种恍然若失,对导演说道:“让她回来吧,再骑当心给丢了。”
白丽瑶沉默以望,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丛蕾骑完几圈,回蒙古包内换下马靴和马裤,冷千山乘隙对PD说道:“我去上个厕所。”
他走到镜头外,白丽瑶追在他身后:“阿冷。”
冷千山头也不回:“你冷就披件衣服。”
“冷千山!”白丽瑶叫道。
“你有事说事,别一直喊,”冷千山散漫地说,“我上厕所你也要跟着?”
白丽瑶不敢点穿他:“你让肖庄陪你。”
冷千山停下来:“我是瘸了吗?”
“不许这么咒自己,”白丽瑶楚楚可怜,“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白丽瑶,你矫不矫情。”
“我不管。”
冷千山担心再和她绕下去,丛蕾又会溜走,他带着肖庄,加紧步伐来到那间帐子外,肖庄迷茫地问:“哥,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走错。”
肖庄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冷千山上个厕所,白丽瑶跟他要跟上战场似的,冷哥风流倜傥,不为女人所缚,实乃他辈楷模。雁子守在门口,冷千山信口开河道:“导演叫你们过去开会。”
“没听人说啊。”雁子嘀咕,打开对讲机,“导演导演……”
冷千山懒得再掩饰,抢过她的对讲机,让肖庄挡住摄像,一本正经地说:“我找她有事,你们不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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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继续买俺
丛蕾被冷千山堵了个正着, 在包内到处找后门。“我知道你在听,”冷千山拍了拍门,“他们都走了, 赶紧打开, 我跟你说两句话。”
丛蕾不吭声, 想等他自己离开, 然而冷千山恫吓道:“丛蕾, 你别装死, 你看一会儿人多了丢脸的是你还是我。”
四周都是毛毡, 丛蕾除非往天窗上爬, 否则只能跟冷千山耗在这里,她躲在门后,开了条两厘米的细缝:“我在换衣服,有事吗?”
“还没换好?”
“没呢。”丛蕾露出一只眼睛, 匆匆说道,“等我换好你再来哈。”
睁着眼睛说瞎话, 冷千山被她气笑了, 他扒着门框, 料定了丛蕾不敢夹他, 不客气地往里闯,果然看到她衣着完好, 他势如破竹,丛蕾退了两步,冷千山把门一甩, 直切正题:“你把我删了?”
“……”
“说话,”冷千山冷彪彪地说,“敢删不敢认?”
丛蕾自认为冷千山不可能这么快发现, 还没来得及编出一个像样的理由,再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微信删除与否存在着一个约定俗成的人情默契,谁会来当面兴师问罪,在他的追问下,丛蕾顶着压力道:“嗯,是删了。”
冷千山本来还想如果丛蕾手误删错了人,他也不是不能原谅她,可她供认不讳,他拧紧了眉:“你又怎么了?”
昨天为他掉完金豆子,今天就把他删除,女人善变也要讲基本法,哪怕等他伤好了再闹也不迟,这待遇宛若坐云霄飞车,让他摸不着头脑。
丛蕾总不能说因为我对你心死了,想和你一刀两断,这话讲出来冷千山只会觉得她有毛病,毕竟他没给过她任何明示,反而将她逼入重重困境,感情来来去去,终究不过是她一个人的事而已。
见她又扮起了闷葫芦,冷千山很是窝火,他们之间总隔着一堵透明的墙,每当他要越过去,就会被撞得晕头转向,但既然要追求她,冷千山还是耐着性子猜测道:“是不是我之前骗你手动不了,你生气了?”
“没有。”
丛蕾说没有,那就是有,她躲避着他的视线,冷千山更加笃定了三分,果真是为了这件事,他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屁大点事就乱删人,你也太小气了。”
丛蕾全无心情和他打嘴仗,怎奈冷千山倒打一耙,贼喊捉贼,熟悉的语气令她梦回十年前,错的永远是她,真理永远都掌握在他那里,她不得不反驳道:“我小气?是你无聊吧。”
“你急什么,”冷千山不能说自己是为了色.诱她,糊弄道,“这不是逗你玩儿么。”
他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丛蕾的痛点上,白丽瑶没说错,逗她玩儿,又在逗她玩儿,她既不是玩具,也不是宠物,他凭什么把她的黯然神伤当做消遣。“冷千山,”丛蕾终于被激出了火气,“这么多年了,你还来这套,不烦吗?”
“不烦,我干嘛要烦,”冷千山嘴硬,“难道你烦了?”
他问归问,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好像丛蕾要是敢嫌他烦,他就会暴揍她一顿。
丛蕾偏偏不惧他的威胁,迎头而上:“对,我烦了。”
打她一棍子再给她一颗糖,等着她摇尾乞怜,他们困在莫比乌斯环里,从此面走到彼面,无止境地过着同一个循环,她彻底烦了。
冷千山闻言,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之前丛蕾的室友分明说过他是她的偶像,为什么一旦他试图靠近,她就开始讨厌他,究竟是哪里行差踏错,难道因为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丛蕾就忘了沙地里的奋不顾身?
冷千山很想拷问一番丛蕾的良心,却怕他再说下去,她会加倍地厌烦自己。
两人僵持在原地,无言以对,丛蕾有些喘不过气:“我先出去了,我们两个在里面待久了不太好。”
不能让她走,冷千山不由分说拉住丛蕾,她的手腕细得只剩下骨头,仿佛一捏就碎了,各种情绪在他的心里沸涌翻腾,自尊心撕来扯去,最后全部被冷千山沉入海底,他低声说道:“对不起。”
这道歉来得猝不及防,丛蕾难以置信:“对不起……?”
“嗯。”
“对不起什么?”
冷千山也不知道他要对不起什么,非要讲出个一二三的话,应当是丛蕾欺负他才对,可直觉告诉他,只有这么说,丛蕾才会消气。
他的姿态已经低到极限,再也低不下去,丛蕾令他无比窘迫,冷千山便又重复了一遍:“就是对不起,行了吧。”
一句“行了吧”,让他的道歉登时变了味,只因他“宽宏大量”,才会来迁就她,丛蕾顿觉自己愚蠢,竟然还在期待能获得他的尊重,她倦怠地说:“不用对不起,小事。”
“既然是小事,你还不把我加回来?”冷千山豁出去了,厚起脸皮道。
“你有事的话我们可以在群里聊。”
冷千山再三被她拒绝,耐心耗尽,既不说话,也不放手,面上渐渐凝了一层寒霜,丛蕾一看便知不妙——那是他动怒的前兆。
冷千山脾气虽差,其实大都是光打雷不下雨,轰响了就完事,但真惹毛了他,堪比山崩地裂,一般人控制不住,一次次的血泪教训,丛蕾对他的隐怕是刻在成长里的思想钢印,每当冷千山要暴走时,她从不正面硬刚,躲得越远越好。
丛蕾的手腕被他掐得生疼,她挣扎不了,甚至荒谬地发现她的屁股在抽痛,就在冷千山爆发的前一秒,丛蕾急中生智,抢先开口道:“我加你的话,裴奕会不高兴。”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滚烫的岩浆霎时被巨大的寒冷所覆盖,冻得冷千山的四肢僵硬如铁,这句话对他的杀伤力不亚于核弹,冷千山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心痛,他的心脏被轰得稀烂,成了一片荒芜的废墟,即使裴奕远在异国他乡,即使他根本没许诺给丛蕾一个未来,他仍然比不过裴奕。
冷千山尚未酝酿成型的怒意忽然就泄了,他的手垂下来,任由丛蕾逃之夭夭。
*
“哥。”肖庄对冷千山挤眉弄眼,“怎么不多待会儿?”
出来得这么快,人无完人啊,啧啧,想不到冷哥那方面还不如自己厉害。
冷千山置若罔闻,周身透出一股冷峭之气,大概是没得到满足,肖庄猥琐地说:“晚上可以自由活动哦。”
“滚蛋,不要烦我。”冷千山道。
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从斗志昂扬到意志消沉,只需要短短六个字,裴奕是他的命中克星,不必出现就能将他打回原形。冷千山回到包帐里,外面鼓乐喧天,众人都在做游戏,牧民们七嘴八舌地喊着“其日麦其日麦”,不知道在给谁加油,欢声笑语皆与他无关,他只是觉得孤独。
冷千山直挺挺地躺着,双手交叉放在腹前,大写的生无可恋,像是正等着人上去献花。肖庄寻不见他胸膛的起伏,偷摸把手放在他的鼻子下,冷千山乍地睁开眼,目光炯炯,肖庄嘿嘿一笑:“哥,你吓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