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就这样眼巴巴地守着沈幸,谁来搭讪便赶走谁,像小狗,护食得很,直到她喝得趴在桌子上起也起不来,他才乖巧地将人扶出酒吧。
夜店向来好打车。
出租车里,沈幸靠着座椅闭眼休息,手紧紧攥着。
陈琰不小心一蹭,手面冰凉。
这时,司机担心地回头看了眼,提醒陈琰说:“小伙子啊,可别让她吐车了。”
陈琰说知道了。
他低头,视线紧紧黏着浑身酒气的沈幸。
很久之后,陈琰终于忍不住叫了沈幸一声,“幸姐。”
被担心吐车里的人闷嗯一声,抬手,像初见他时摸他的脖颈,不轻不重地捏着,当他还是那个小初中生。
可小初中生已经长大了。
不仅如此。
她的小初中生还在心里默默做了承诺:我会保护你的。
陈琰不知道沈幸经历过什么,只知道沈幸一定受过很多苦。
因为——那个二十七层的天台。
那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陈琰是个小劫匪,她则是被小劫匪的刀抵着脖子的人。
因为紧张害怕,所以他的手始终微微颤抖着,划伤了她还不知道,只顾着谈条件,说给自己多少钱才可以放了她。
可沈幸和电视里他看到的那些被劫持的人一点都不一样。
她没有激烈挣扎,连叫喊出声都不曾有。
——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会不会被割破喉咙,反而还有心思轻笑着问他要钱做什么。
他说给奶奶治病。
“哦。”
紧接着,一张冰凉的银行卡被塞进他手里,他听她说:“拿去给你奶奶治病吧,密码是010535。”
陈琰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张银行卡是沈幸断了回京城后路的唯一倚靠。
那时那般境况,是沈幸从未想过自己能熬下来。
指不定哪天就死了。
坠河,吞药,割脉,或许还会是今晚的……跳楼。
幸好。
拿到卡的陈琰仍是拽着沈幸,许是怕卡里没钱,于是半拽着她一起到了ATM机取钱。
可能是出于一个年轻劫匪的责任心,觉得自己既然拿到钱了就得保证她的安全,于是不放心一个女生走夜路,拉她去了医院的抢救室。
从此,他们才慢慢有了交集。
等到陈琰高一被同学拉上学校六楼天台的时候,他把在栏杆上,低头看着地上那些渺小的灌木丛时,他才猛然意识到:
那天沈幸就是想从天台跳下去的!
但却被他这个半路冒出来的穷困潦倒的劫匪给拉了下来。
车里司机的一声“到地了”把陈琰从过去拉出来,他晃晃脑袋缓缓神,打横抱起沈幸向黥井别苑里走。
她很轻,从门口走到单元楼的陈琰大气都没喘过。
——“滴!”
少年捏着她的手指,试了两遍才进去屋。
等将人放在床上关上卧室门要离开的时候,床上的人发出微弱的一声。
陈琰脚步一顿。
他是没听清的,又怕她不舒服,于是凑着耳朵去听。
听清以后,他呼吸微窒。
她说的是……救我。
少年僵硬地站着,手肘上青筋暴起,只觉喉间痛感强烈,半晌,推门离开卧室。
沈幸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下午两点了。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进了浴室,洗漱完她也没想起来开门去看一下陈琰还在不在,只是闲适地靠在床背上,打开手机看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