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时,沈绥州的号码映入视线里。
沈幸揉揉干涩的眼睛,接起来,照常叫了声“哥”。
男人应声,然后说:“回来吧,父亲出差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她拒绝。
原因无他,只觉得折腾和麻烦。
但沈绥州又说:“你行李也没带走,好歹回来把应季的衣服带走。”
“我这衣服够穿——”
男人耐心地打断她,句子缠人:“你再陪陪哥吧。”
沈幸的呼吸声又轻了许多,嗓子像发了炎似的说不出话,可她还是应承下来。
电话那头的人在笑,说话时也有了笑意,“那我让他们准备一班中午的飞机,你去机场之前记得少吃点东西,别吃的太油腻的。”
“好。”
“想吃什么小食?”
“凉酸奶吧。”
“好,一会儿我跟他们打招呼。”
即便是隔着电话,沈幸却还是能知道,男人一定事无巨细地把她这些要求记在会议表上,只等电话挂掉就交代秘书去办。
他是最溺爱她的,向来如此。
MECT后,沈幸眼眶久违地酸涩。
“那再见吧。”
“好。”
沈绥州挂电话向来是极快的,可今天不知怎的就迟疑了这样一秒钟。
也正是迟疑之际,电话那头的姑娘隐忍着声音叫了一声“哥”,她这样委屈的嗓音叫沈绥州眼眶骤然发酸,连忙“诶”一句,说:“哥在呢。”
电话里一片静默。
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的两人都无声地哽着喉咙。
沈幸脊背挺得笔直,认真端详着窗外昏黄的斜阳,她眼眶也酸得要命,好像只要睫毛颤一颤,泪珠便能掉下来,可良久之后却还是平静地说:“我想吃提子了。”
“哥……哥给买。”沈绥州认命似的闭了闭眼。
“那明天见。”
“好。”
撂下电话,沈幸望着周身的宁静,不由苦笑一声。
怎么办呢?
她想说的永远都说不出口。
她想说:“哥,我疼。”
就三个字啊,短短的三个字而已,生生憋闷了近千个日日夜夜,至今也仍是卡在嘴边。
滚烫的泪珠到底还是从眼角滑落。
映着落日余晖而空荡的房间只有一声声沙哑的“哥”,嗓音那么脆弱坚强。
失去表达能力啊。
那该是人间扯拽人心最锋利的钩子,令她的心脏破碎不已;
该是用了蛮力将她卷陷入一个亘古苦痛的漩涡,冰凉却温柔的水流永远适时地漫过她的口鼻,却从不将她溺亡。
所以她自己落寞地隐忍着。
“我疼”便永远说不出口。
——话在嘴边,人已早早地死在了沉默中,挣扎竟会显得有一丝蠢昧。
沈幸徐徐闭眼,空气里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她努力地把那些糟心的事儿都抛到九霄云外,冷着脸掀开被子下床,从小柜里面拿出个纯白的药瓶,没就水直接干生生地吞服了几个小药片。
令人恶心的苦味弥漫在口腔。
她眉眼竟欢愉了起来,拎着一瓶橙花精油去了浴室,将自己泡在温暖的水中,手机里放映着《小王子》的电影。
沈幸已经数不清自己看过多少回了,只是仍然喜欢着,台词恐怕是能倒背如流的。
身体向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