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下滑，看到他的黑色西裤和白色高帮帆布鞋。他比例很好，腿交叉着，仍然在坐席之间有些拥挤，显出一种格格不入的优美。
台上，戴着“江上清”名牌的人终于走位完成了。
导演问他，“上清呢？他不会没来吧。这场晚会很重要。”
台上助理模样的人笑着摇头，说，“怎么会？阿清就在台下。刚刚在打点滴，不方便上台，所以才是我帮他走位。”
然后，他朝姜含笑指了一下。
或者说，朝姜含笑身边的人指了一下。
姜含笑头皮发麻，无声朝旁边看了一眼。
那个人拿下了帽子，露出那张和海报上别无二致的漂亮的脸，朝台上一点头致意，“我马上可以上去。”
而上台之前，他转过头来，朝姜含笑笑了一下。
他的皮肤是雪白的，而嘴唇很红，所以即便只是随意微笑也显得优美得体，更不要说他还很有礼貌。
“直走到头，右手边就是你经纪人现在在的休息室。”
他温柔说，“我得上台了。抱歉今天见面这么仓促，不过我们很快就会在剧组见面。下次再和你正式介绍。好吗？”
姜含笑还能说什么，当然只能说好。
但她其实知道，自我介绍这种东西，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或者说，至少对于面前这个明星来说，是不需要的。她万分清楚他是谁。
江上清。
天团OP的“白月光主唱”，江上清。
圈内爆料里，常被提名“有礼貌又温柔”的江上清。
也是她的师哥，她刚刚在电话里提及的那位大明星...江上清。
第2章
在刚刚彩排的演播厅隔壁，正进行着MS歌手盛典的颁奖典礼。
颁奖典礼进行到一半，底下观众新奇劲儿过了，已经开始觉得疲惫。已经没什么人再往台上看，一片低头玩手机的脑袋。
台上正进行“年度最佳民谣歌手”的颁奖。
获奖的歌手今年刚爆红，人气正是顶峰。但即便如此，台下也就只有他的粉丝零星喊了几声，显得相当冷清。
导播眉头皱得很紧，示意一下：“太冷清了...镜头赶紧切江上清那边。”
摄像师立刻转镜头，舞台两边的大屏幕终于不再显示这位民谣歌手的脸，出现了一张新面孔。
全场的说话声停滞了一瞬间。
下一秒，山呼海啸一般的尖叫声袭来，一波又一波，填满了整个颁奖现场。连整个中心的顶棚都被喊得微微震动。
屏幕上其实只有半张侧脸，脸冲着过道，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正脸并没有露给观众看。即便如此，只从他标志性的秀丽鼻骨，也不难看出他是谁。
即便不是他的粉丝，下面的观众也忍不住跟着一起喊：“江上清——！”
现在在颁奖，一般来讲不会拍底下嘉宾的。江上清猛地被喊名字，一瞬间就猜到了是导播在拿他炒气氛，心里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只能迅速调整状态，转向摄像机。
他连轴转了快有一个月，昨天还没睡过觉，身体状况很不好。现在全靠打吊瓶撑着，不然也不会彩排让助理去走位。本来他彩排结束就到颁奖典礼来，也是想在颁奖到他之前找个地方坐坐，没想到刚找个机会休息了一会，就又被导播抓住了。
但他偶像素质很强，很快把不适的表情收回去，像往常一样地对镜头笑着颔首，引来一片连续不断的欢呼。
直到他比划了一下，很温柔地做了个“不可以”的手势，示意大家专注台上的颁奖嘉宾，尖叫声才慢慢平息下来。
看着台下观众终于又开始活跃起来，导播很满意，跟助理说：“学着点儿，以后再冷场，就叫摄影切他，你看，这不就不冷场了吗。”
助理心服口服地点头。
在江上清那一下刺激之后，观众们终于又恢复了热闹，颁奖礼顺顺利利地到了末尾，终于到了最终压轴的几个大奖。
主持人看了眼手卡，“现在，我们进行年度最受欢迎歌手提名——”
镜头依次扫过被提名的候选人，最后又停在江上清脸上来了个大特写。
也被提名的一位长头发的歌手笑了一下，凑过来低声和他说话：“这个奖还有什么好提名的，肯定是你啊...真心不想陪跑，你说你这样，让我们多丢人。”
最受欢迎歌手奖是人气的证明，最佳歌手才是含金量最高的。一般来讲，实力派大多更在意最佳歌手花落谁家。
江上清的嗓子发炎得很厉害，不太想说话。
但他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别带我节奏了，你们都是冲着待会儿的最佳歌手来的。那个没我的事，主办方给我发个安慰奖而已。”
“——噢，也是，你今年一首新歌都没发。”长头发想起来了，忍不住拍拍他肩膀，冲他挤眼睛，意味深长，“怎么，光顾着谈恋爱了？——先别着急否认。刚刚在那边彩排现场，我可看到你坐在一个小美女旁边了，挺漂亮的，恭喜啊。”
镜头还是没移开，照着江上清的脸拍个不停。粉丝又狂欢起来，在弹幕上狂刷“好绝”。
江上清脸色苍白，累得下巴尖尖，病容很明显，但神态却很淡定，好像没听出来这人语气里的试探意味一样，只是笑，“不要乱讲。一个同公司的师妹而已。”
“我和她不熟。”他说。
*
直到当感应水龙头又开始流水的时候，姜含笑才回过神，收回了手，又看一眼手机。
天气软件上的动画一片青蒙蒙的，能看到的十天内全是下雨的图标。窗外漫天飞雨丝，几乎看不清楚大街上的人。
在盥洗室的风口下面发了半天的呆，头发有点发潮，贴在脸颊两侧。她重新理了一下，正好触到镜子里有两个女孩子正在打量她。
那两个人像被烫到一样，目光迅速收了回去。
姜含笑没理，继续和头发较劲，听见她们在窃窃私语，继续她们之前的话题。
“武子霁也来了。她好像在这次晚会上也没有节目吧，为什么要过来？”
“嗨，你别装傻。她为什么过来，谁不清楚...”
工作人员给她的同伴使眼色，“今天可是江上清来彩排的日子。他这么敬业，就算想避嫌也不可能半途离开。”
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在镜子里和朋友相视一笑。
只要在圈子里，这些八卦都是人尽皆知的。甚至就算是网友，也有不少都知道武子霁“蹭热度女王”的称号。她明明是非科班出身，演技平平，长相平平，人品也不怎么样，到处找茬惹事，偏偏一路蹭热度炒作上来，混到了三线。
甚至炒作起来，她连男女都不挑。和男明星是肢体接触，到女明星身边更借着同性优势到处摸，本人是异性取向，却回身就炒个“姬圈总攻”，也真堪称蹭热度界的励志帝。
“总之江上清真是够倒霉的。听说他本来是晚上来彩排的，刚好能避开，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晚上有事，所以彩排提前到凌晨，正好又和武子霁撞上了。”
工作人员擦干手，感慨地摇摇头，“真是...又累又惨。”
外面有人在喊了，两个人匆忙离开，闲聊结束，只留下姜含笑停留在洗手池前，看着水流哗哗，微微发怔。
晚上有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晚上就是剧组聚餐的时间。而他原本是没打算去的。
——他应该不会是为了她才改变主意的吧？
一想到江上清，刚刚本来都要遗忘的场景又一次倒灌回了脑海。
姜含笑一激灵，顿时尴尬到猛掐太阳穴。
拜托，不要再想了！
她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听到了她发的那条语音。所以，现在她能做的只是尽量打探他的口风，看他能不能猜到她是来用“美人计”的，并做出相应的应对措施。
想好这一点，姜含笑终于直起身，把擦手纸扔下去，转身打算离开。
然后迎面撞上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
武子霁惊疑不定，打量着，“你是那天，路少旁边的那个...你也是圈里的人？你叫什么，哪个公司的？？”
*
和身边的好友走出颁奖典礼的场地时，江上清并没意料到会看到他的师妹和武子霁站在一起。
武子霁正眼睛圆瞪，声音大到能在两侧墙壁来回震荡：“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姜含笑正发消息，闻言手指仍然打字如飞，动也没动，懒得理这位自我意识过剩的炒作界元老。
“省省力气吧。”她随口说，“待会儿万一撞上你的其他目标怎么办。还要不要形象了。”
“你一个新人，都不懂尊敬前辈的吗？”
看她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武子霁更火大了，新仇旧怨一起翻涌过来，激得她一阵阵恼怒，“别以为你傍上金主就能一帆风顺了，你知不知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武子霁看着晚会的负责人急匆匆跑过来，心里放松了不少。负责人是她的老相识，只会力挺她，肯定会给这个小新人一个教训的。
她还要再威胁，却没想到会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突然传来。
“含笑？等久了吧，快过来。”
江上清的声线很有辨识度，清越干净，仿佛春水在淙淙流动，和他本人的长相一样，都那么温柔自然。
从远处逆着光看，江上清两边肩膀笔直展开，身段优美。腰被松松一束，白衬衫的下摆扎进发白的牛仔裤里，收成两弯窄窄的弧度，简直比一边的女主持都要细。
当年他刚出道的时候就是万众瞩目的男团门面，到如今多年过去了，同一批的人老的老，残的残，他却越长越清朗秀丽了。
他越过几个助理的包围，走到姜含笑面前，半蹲下来，与姜含笑的视线平齐，讲话很轻缓和气：“来，我们走吧。”
刚刚，他身边还跟着圈子里另一个一线歌手，留长头发，个人形象很有特点。
而比起温柔的江上清，长头发则不留情多了。他没去搅合江上清和师妹的会面，反而在武子霁面前停下脚步，戏谑道：“子霁，又找卖腐对象呐？”
“但是你最好别找我们上清的小师妹。”
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讲，“要不他真得气死——上清要是都发起脾气来，那估计就是世界末日了。你说是吧？我看你啊，还是找个官方对象比较好。”
武子霁心里怒气涌动，静了静，看向江上清。
她才不信江上清什么时候有了个关系这么近的师妹。他从来就没有提过，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像长头发说的那样因为这个师妹发脾气？
江上清听到了，也知道他这位好友估计是错判了他和姜含笑的关系。
但他犹豫片刻，并没反驳。
算了，帮人帮到底，要是能帮这位“师妹”解决武子霁这个隐患的话，也能保证她一段时间的安稳了。
所以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长椅上的姜含笑，“我们走吧，好吗？”
等到姜含笑点头，江上清也颔首，直起身来笑了下，和大家一一说再见。甚至他连对武子霁都没有泄私愤，而是妥帖道别，“子霁，我们先走了。以后你想找含笑，可以到我们公司来找...有机会再聊，先走了。”
武子霁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脸色一下子发红。然而江上清虽然年轻，出道却早，不论是咖位和资历都得她来喊“前辈”，没法再使她刚刚用在姜含笑身上的招。
她不能再纠缠，只好维持住了脸上得体的笑，说好，有机会一定。
姜含笑耸耸肩，走到江上清旁边。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当时秦仁寿让她“放心”的意思...江上清确实是八面玲珑，不会给人难堪的一个人。
可是这种性格也让当初那条语音的作用变得扑朔迷离。
他究竟是听到了，还是没有听到呢？
*
上了车，江上清才终于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张肤色雪白的脸。
天团OceanPlus的门面，代表性的颜值担当，著名歌手，MS大奖“最受欢迎歌手”的大奖得主…
姜含笑的师哥，江上清。
——这位出了名的能靠一张脸吃饭的国际巨星，不是武子霁眼里炒作的“绝世珍品”才怪了。
江上清朝姜含笑笑了一下：“含笑，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是江上清。喊我名字，或者师哥都行。”
近距离看，终于摘下来帽子的江上清还是看起来年轻得不可思议，应该没有化妆，但却皮肤雪白，凤眼眼尾的睫毛很浓，成一笔晕染。人也很好说话，和她聊了几句，气氛和她想象的那种剑拔弩张完全不同。
唯一有一点奇怪的，就是他的发缘在不停滴水。在衣领附近，脖颈周围的一圈都被水打湿了，隐隐约约透出清晰的锁骨轮廓。
姜含笑避开眼神，只能当那条语音不存在，笑着回答，“——师哥好。”
江上清笑着点头，也没有再多说的意思。
看得出来，他似乎正生着病，身体不太舒服，两人各自转开视线后，他解开了一颗最上面的领口纽扣。
然后又一颗。
余光里，姜含笑看见江上清露出的锁骨上冷汗涔涔，闪着光，连着雪白的下颔，修长脖颈，成一道优美的风景线。
湿漉漉，香气盈鼻。潮意从窗外扑进来。
美人计？
姜含笑想起来老师的嘱托，把脸转向窗外，轻轻舒了口气，有点头疼。
这下子到底谁是美人还说不定呢。
——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
第3章
从见面到现在，两个人并没有提各自的老师。所以气氛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
江上清其人，有种非常奇妙的特殊气场。他讲话并不多，但语调常常很舒缓，只是三两句话就让人放松了戒备，觉得他可亲起来。实在不是一般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