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手仍然按着她的，没有让她再动。
姜含笑动了动手腕，仍然没有挣开。
而因为手上挣脱不开，所以羞愧和耻辱感更加千倍万倍地袭来。
姜含笑的眼眶发热，酸到睁不开。她扭过头去，不去看他，忍了很久，还是哽咽：“走开——你出去。”
“怎么会这么难过。”
看到这样，江上清更觉得是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表情严肃起来，“发生了什么？笑笑，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我没有，心情不好而已。”
被他那样果断地拒绝，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姜含笑现在全身焦躁，连一秒都待不下去，只想赶紧揭过这个话题，“电影里，很多女主角为了安慰难过的男主角不是都可以献身吗？”
“你不可以吗。”到最后，还是哭了，想给自己留一点尊严，可是越说越酸楚，被拒绝的羞愧和之前积压的情绪一起爆发，“你不可以吗？”
说完这句话，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又可怜。所以她立刻擦干眼泪，冷脸道：“我现在不想再谈这件事了，我想睡觉。你出去。我不要见到你。”
江上清被她解开的扣子还仍然没有扣好，衣摆不停拂动，像只飘飞的白鸽。
而他扣上了领口的两粒扣子，没有把姜含笑的冷淡任性放在心上，半跪下来，在她裹在被子里的额头上轻轻拍了拍。
“那么明天我来找你，好吗？”
他似乎把额头在她露出被子里的手心里轻轻碰了一碰，轻轻的一道叹息。
“你年纪太小了。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慎重些。”
姜含笑没有回答他。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浑身发抖，情绪决堤。
*
巴黎，卡尼尔歌剧院。
大秀开始前，人流密得像是一块经纬交错的纺织布。从不同的方向穿行来人，所以造成的局面也和致密的布料一样——人群拥挤在一起，争奇斗艳，繁花锦簇。
时尚版块的记者在和认识的人打招呼：“哎，David？好久不见！你不是去做娱乐版块了么，怎么来这里了？要回时尚圈吗？”
“嗨，Amy——没啊，还在做娱记呢，这不是今天有明星要来么。”
David答，“OP那几个都要来，我们可不也得跟着来么。”
“OceanPlus？哦，江上清和李偶？”
David笑她怎么就知道这两个，被理直气壮回这两个人一个在欧美红，一个风靡全亚洲，只知道他们俩怎么了。
David摇头笑，过了片刻，抬头，“噢，来了。”
然后声音顿了一下。
“那是…江上清师妹？哦，刚演完《石中火》的姜含笑？”
David：“对，是她，江上清居然是带着她来的，看来这小姑娘还挺会打点关系。关系要打就得和最红的打嘛…明智的选择。”
而旁边的Amy却顿了一下，“呃”一声，迟疑：“嗯…你确定吗？你看他们的表情…他们关系真的好吗？”
David闻声抬头，观察了一会儿姜含笑和江上清毫无交流的样子，也无言了。
“这倒是个好的新闻思路。”
最终他看了一会儿，反倒乐了，“谢了，Amy。等我抓紧拍个照，回去就拿这个发通稿。”
第60章
新闻出来的时候，Chloé的走秀已经结束，正在进行后续的现场采访。
明星、设计师和时尚编辑们挤成一团，秀场里人声沸腾。
就是这个时候，姜含笑刷了下微博，热搜上十几位又弹出来一个词条。
#格非内部不合实锤#
她心说这又是公司里哪个小糊男团或者女团吵架？知道男团女团的粉丝内部喜欢吵，但也不必搞到热搜上来吧。这下子全国人民都知道你们内部不合了，多丢人——
然后她点开词条，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值班小记者David：之前格非的老板章兄复买了不少通稿，吹什么公司氛围特别好，师兄妹互相照顾，我还真以为有多夸张呢…今天在秀场看见jsq和jhx了，怎么说呢，就，复啊，咱有捧jhx这个钱，干点别的不行吗？？[图片][图片][图片]
下面几张图片无一例外，正是秀场外的记者图。姜含笑和江上清毫无交流，关系异常冷淡。
而任谁来看，他们都只能用“不熟”两个字来形容，没有任何解释余地。
*
-@人设粉碎机：哈哈哈笑死，炒作小天才终于翻车了，普天同庆！
-@泰迪毛毛：绝了，你们看过视频了么，场面一度尴尬爆炸…
-@别叫我静静：话说回来，连和江上清的关系都搞得那么糟，这姑娘也是个人才…她这人品到底是得有多差啊？
…
自从那条猝不及防的新闻出来之后，网上一片黑粉的狂欢。看不惯姜含笑的人多的是，奈何她身上半点没有错漏，平常想骂也只能吹毛求疵，没什么说服力，而这新闻一出来，无疑是为大家递来了最趁手的一把刀，几个小时内，帖子成倍暴涨。
-@圈中一棵草：别笑死我了，姜含笑人缘真的好烂，看江上清那个表情，估计已经烦透这女的了…诚邀大家欣赏《石中火》发布会的名场面，片场里基本上没一个人待见我们的小天才呢[可怜]
然后下面附了个链接。剪辑了一下，都是些前辈和旁边人互动，而没和姜含笑说话的片段。
论坛里又是一片狂欢。
-@in ur eyes：所以说当时红毯上炒出来的什么“请你笑笑”cp也只是营销吧？看jsq这样也不像愿意搭理jhx的样子…
-@亲亲睫毛：哈哈哈哈哈，那这炒作真是好打脸哦
-@菠萝冰块块：要不怎么叫自炒小天才呢～～
…
论坛里越谈越热，而“小天才”姜含笑按灭屏幕，翻了个白眼。
过于自傲的心态或许为这位“天才少女”带来了过重的负担和枷锁，使她在学业上踌躇难行；但同样地，这种自傲也为她带来了绝对强悍的心理素质——简单来讲，就是“你们算哪号人物，怎么敢有资格指点我”。
——她没有瞧不起固定的哪类对家，她瞧不起的是智商不够用的所有人。是的，所有。
简单来说，她这类天才视普通人为草芥，只有两类人能让天才折腰，使她正视。
第一类是智商绝对碾压她的，例如交流会议上能遇到的国际知名高智商学者之类；
而第二类则是情商极高的奇人…例如其中的代表人物，江上清。
江上清和几位熟悉的媒体谈完之后回来，看见坐在长椅上，正翘二郎腿等他的姜含笑。
“好玩吗？现在走还是再玩一会？”
江上清蹲下来，手臂撑着膝盖，笑看她，“我可以带你去找设计师。”
“不喜欢，没意思。”
姜含笑说不要，扭过了头。
不过这话倒真不只是赌气，她确实不喜欢这场秀的风格，满场棕色、卡其、苔藓绿，除此之外就是黑白两色，衣服轮廓板正，一眼望去全是规规矩矩的都市丽人，好没意思。
“你不喜欢这场的风格吧。”
要不怎么说情商奇高呢，江上清都不用再问，一猜就猜出来，“这里更求简洁和实用，适合日常。而我们职业特殊一些，不需要那么日常…确实不是他们的目标人群。”
“好啦，那明天带你去看Dior的秀，好不好？我之前拍采访去那边看了一眼，他们这一季的风格非常独特，你一定会喜欢的。”
江上清也坐下，和旁边的一位时尚编辑借了纸和笔，笑着道谢后转回眼，看姜含笑，“他们有一件样衣，我看到的时候就想到了你。”
“而且刚刚出了些新闻…到下一个秀场正好澄清一下。”
做偶像的年头都占了至今年纪的一半多，江上清关注新闻简直都快成了本能，所以对姜含笑的新闻消息也一样保持着相当高的敏/感度。
新闻刚传出来一分钟时，他就收到了消息。奈何“关系不和”这种新闻不像其它新闻一样能公开澄清，反而当事人越说“不是”，越会被当真。所以只好从长计议。
姜含笑也明白这一点。
“怎么澄清啊。”
而江上清把大秀的邀请函翻了个面，在空白处拿笔开始画轮廓，一边画一边说：“你理一理我就好了。”
他倒是笑着说的，没太生气的样子。但前几天被他拒绝的尴尬犹在，姜含笑自我斗争半天，还是面子撑不住，拽开了话题。
“——你居然还会画画吗？我都不知道。”
要姜含笑和他讲话，其实还是很别扭，她的肢体语言就表示出了这一点——她没有碰到他身体的任何部位，距离一直保持了有一尺远，“…你学过？哇，居然像个人欸！”
江上清抬头，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姜含笑一愣，这才想起来他应该是读的艺术类专业，他朋友那么多，怎么可能不互相学学。
而另一边的江上清已经收回视线，“还好，不算专业学过…会画一点而已。”
但他根本不像只是“会画”。设计师手稿上的模特通常来讲总是摇曳生姿而纤瘦到极致，有衣无脸，不过一个衣架子。而他画的画稿上五官清晰，分明是姜含笑。裙子的纱层层叠叠，根本不需要裙撑，也撑起来一道裙摆饱满的弧线，明艳而光彩照人到极致的一种美。
这和最近流行的性冷淡风很不一样，但又非常好看。
连旁边的时尚编辑都忍不住赞叹，说很适合她。
“更适合超模吧。”
姜含笑接过来，看着江上清笔下那条华丽繁复的长裙一怔。
她确实喜欢这种类型，也不知道江上清是怎么发现的。不过这不重要，因为大部分明星都会避开模特穿着效果太好的成衣，她也不打算做例外——开玩笑，穿上之后，等着被媒体发对比图一捧一踩吗？简直是自讨苦吃。
“哪能跟超模比。超模好美啊，我等凡人哪里都比不上。”
“模特吗？为什么？”
江上清开始还没什么意见，看她不愿意也就算了，但姜含笑最后一句话一出，他立刻有些惊讶地看向她，目光很疑惑，“这只是一种职业而已，为了工作，身材和台风就是他们的工作资本——就像我和你。”
“之前是唱跳偶像，拿创作的作品当工作成果，所以对于我来说，维持嗓音和外形都是基本要求；而你呢，电影和电视剧是你的工作，所以也一样要维持外表。”
他有些迷惑地笑着，伸出手去捋了捋姜含笑散落的头发，“难道因为光环太耀眼，这样就足够迷惑你吗？”
姜含笑心底一惊。
话题似乎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她确实在心底一直怀有对于江上清和她过大差距的芥蒂。
他们之间差太多了。名声，处世，社会经验，这些都是。而她害怕学业问题被他发现也是因为这个——在这之前，她“天才少女”的光环还能为这种差距弥补一二，但一旦光环褪去，他们的不平衡关系又怎么可能继续维持呢？
而现在，江上清微笑面对，和她讲，他并没有光环，是她预估太过分。
姜含笑咬住嘴唇，心绪复杂，心跳奇快，心里没底的恐惧感一层层漫上来。
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不是，他已经猜到了她害怕回到学校的原因？
*
这点恐惧感没维持多久，很快就消散了。
——别误会，不是因为她和江上清打开了心结，重归于好，而是因为…今天格外活跃的论坛网友们一激动，直接挖到了姜含笑的同学旁边，然后顺带着挖出了她的所有在校真实记录——休学已近一年，已经超出了原本申请中批准下来的期限，而姜含笑仍然未返校。
记录里满是鲜红的“旷课”记录，一旦学期结束，简直就是稳稳的挂科。
谁都没想到是这样的展开。本来就算上了热搜，其实“不和”的传闻也不过是毫无证据的消息而已，风一吹就散了，都不需要几天。
可姜含笑的在校记录被扒了出来，再加上“学业一塌糊涂，‘天才少女’疑为炒作”的新闻纷纷涌来，墙倒众人推，连带着刚刚出来的“关系不和”也成了最确凿的罪证之一。
-@欢乐猹猹：芜湖，这得是上半年度最大的瓜之一了吧，人设崩得可真快
-@LightLight：我的妈，天才原来都是假的，我还被骗了那么久，刚刚的“关系不和”热搜下面还替她讲过话！恨我自己是个瞎子…
-@最懂你：哈哈哈摸摸！没办法啦，她这种炒作肯定都是有计划的，咱们哪看得透
-@Honey蜜蜜：我就说江上清那么脾气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和姜含笑那么冷淡…原来都是有原因的啊！
...
质疑纷沓而来，潮水一样淹没她。
许久没关注她的吴亚一通电话打过来，整个团队都开始进入紧急公关状态。
这不是小事。涉及到学业问题，一旦有错漏，整个星途基本都要在嘲笑声度过，一个不好，再被官媒点名批评一下，那可就真是星路彻底断绝，必须要好好学习了——明星当不成了，再不拼命学习还怎么活？
姜含笑倒没在这个问题上担忧，但她不敢去面对江上清。就像人们说的，近乡情怯——当即将得到他的态度时，她又实在害怕自己的预感成真。
所以她借着吴亚着急喊她回国的由头，飞回了北京。上飞机之前，她忍住内心的汹涌，克制地、轻轻地抱了下江上清。
“你会永远爱我吗？”
临走前，她到底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而在江上清回答之前，她却已经捂住了他的嘴，让他不要回答。
“有些问题，只要问出来就够了。师哥，你让我自己缓一缓，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