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潜之见沈沁依然闷闷的，安慰道：“你是不是觉得小景今天好像一下就接受了他父亲的事，很不可思议？”
沈沁点点头，无尽唏嘘。
第254章 当年秘事
近午的天气仍有些热，所幸湖边都是绿荫，夹杂着青草味的微风抚在面上，竟然还有点舒服。
沈沁相信今日许景瑜不接受徐家老爷子的安排确实是“谨慎考虑”过的，这很符合许景瑜之母李亦芬的期待，也符合许景瑜本人的性格。
特别是在程潜之影响下重塑人格的许景瑜做出这样的决定，不难猜。
并且她有理由相信，程潜之和许景瑜肯定是把后续都安排好了，否则程潜之昨晚不会笃定地告诉她“明天的事没问题”。
但是，徐谋志突然爆出徐谋远的隐私，这未必在许景瑜的认知之内。
许景瑜竟然能这么冷静地应对、甚至回呛过去，叫沈沁很是讶异。
程潜之解释道：“昨夜，我回去后跟小景说了一些事。相对于那些事，关于他不是徐谋远出自本意生下的孩子，便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当年徐家老爷子把程潜之唤到病榻前，告诉他一件深藏于心的惊天秘事。
就在李亦芬带许景瑜离开之后，老爷子自以为找到时机，再次逼迫徐谋远尽快结婚生子。
徐谋远一如既往地拒绝了。
他其实一直有个隐密的爱人，两人对外称兄道弟，实质却是情侣。
大概是因为那段时间老爷子逼得太紧，徐谋远心情烦燥，不小心在徐谋志面前露了行藏。
徐谋志如获至宝地向徐家老爷子告密。
徐家老爷子自是暴跳如雷。
他将徐谋远唤到书房细问详情，父子二人发生激烈冲突。
徐谋远一不作二不休，直认不讳，并强调自己没做错。
他指责老爷子没从干涉长姐婚姻的悲剧中吸取教训，还要逼迫自己联姻，只为面子却不顾儿女幸福，枉为人父。
徐谋爱一直是老爷子心中恸事，如今徐谋远又生反骨，徐家老爷子暴怒之下拿起书房中的镇纸向徐谋远砸了过去……
镇纸正中徐谋远的脑门，等徐家老爷子反应过来，徐谋远已经奄奄一息。
但最终，徐谋远用残留的最后一口气向闻声赶来的其他人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摔倒、头部撞到镇纸。
现场的情形其实有些不对劲，但是徐家老爷子一向受人尊敬，倒也无人怀疑是他出手伤人。
大家都怀疑徐谋远是自裁。
但无论众人如何猜疑，这事终究是以“意外”了结。
徐家老爷子自此病重卧床。
他本已年岁不轻，在既悔又惧的心情折磨之下，没多久便撒手人寰。
徐谋志是徐家老爷子最无奈的人选，也是将徐谋远的秘密与之作交换的结果。
他要徐谋志立誓，绝不向他人透露徐谋远隐秘。
不过，因为对徐谋志的能力着实不看好；徐家老爷子暗中召来程潜之，希望他成为徐家最后的退路。
另一方面，出于对徐谋志人品的怀疑，徐家老爷子让程潜之找到许景瑜，重新做一次亲子鉴定，以确认许景瑜的血脉归属。
之后才有另立遗嘱的事。
所有的这一切，程潜之本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全盘告诉许景瑜；直至昨日沈沁点醒。
第255章 为她正名
现在想来，幸而先让许景瑜心里有个底。否则，乍听徐谋志揭破徐谋远的秘密，很难讲这孩子会不会失控。
“徐家的破事儿实在是太多了……”程潜之斟酌地措辞。
沈沁善解人意地打断他：“你不必和我说的，我不想听。”
无论徐谋远如何如何，他都是许景瑜的亲生父亲，许景瑜一定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那些不堪往事。
程潜之深深地看着这女人，她永远那么公事公办、妥贴有分寸，但她可知，他希望她不要那么官方，他们完全可以分享更私人的事。
男人的目光渐渐放肆，沈沁不自然地别别耳后碎发：“程先生对小景接下来的安排，应该早有规划吧？”
程潜之说：“对。其实小景这次回来，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他自己、也不是为出气。”
“他要为他母亲正名，他想让人们记住世界上曾经有一个李亦芬存在。”
“一个曾经有追求、有才华的女子，应该让更多的人看到。哪怕她并没有世人眼中的所谓‘成就’。”
沈沁：“我懂了。李亦芬代表千千万万心中有梦想的普通人，他们可能普通如同一块石头，可是谁都无法、也不该抹杀他们的存在。”
“小景是在用他母亲和他自己的人生，进行一场伟大的行为艺术。”
程潜之叹道：“你确实是很懂小景。不像我，其实不怎么懂他玩的那些概念。”
沈沁说：“程先生过谦了。你站在小景这边支持他，对于小景来说最重要。虽然你自称‘不懂’。”
程潜之：“沈小姐这是在夸我吗？”
沈沁：“……”
程潜之你差不多够了啊！
她立即把话题扯回来：“后续交给陈律师绝对不会有纰漏……你们是继续呆在扬市，还是回上城？”
程潜之见好就收：“都不去——我似乎没告诉过你，李亦芬是泉城人。”
沈沁一怔：“所以？”
程潜之：“所以小景打算在他母亲的家乡选个地方，开小展厅长期展出母亲遗作。”
沈沁点点头。
其实做这类展，除了开初时人们可能会因对许景瑜好奇而到访；
等许景瑜的热度降下来，肯定寂寞丁零、无人问津；
但是，这是许景瑜的心愿。
从此以后，无论他人在何处，都有一个类似“原乡”的所在作为心之归处。
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
等一下，沈沁忽然醒悟过来：泉城？！
这怎么这么像一个坑？坑她的坑？
她忍不住看了程潜之一眼。
那男人特别沉稳特别正经地问：“泉城是小景心目中的‘故乡’，沈小姐会和我们一起回去的吧？拍下小景真正的归乡之旅，应该不错。”
沈沁：“……”
这男人真的是拿着她死穴呢！
她站起身说：“去泉城的话，就不用忌讳是小景私事了。我给何全打电话，把他调过来。”
“何全是我们《“沈”问》的首席摄像师兼摄像组组长，水平比我高多了。”
程潜之急了：“不要……”
沈沁挑衅地看着他：“给你我们团队的顶配还不够吗？那你还想要什么？”
第256章 怎么，装不下去了？
算起来两人已经认识很久，但和程潜之真正接触的时间不算非常多——
不过，时间长或短不是沈沁对程潜之了解多或少的关键。
换句话说，沈沁比程潜之想像的更了解他。
程潜之是一个没有十足把握就不轻易出手的人；一旦出手，便不管不顾，哪怕伤人伤己。
这种性格并不讨喜：考虑的时候太磨叽、行动的时候太狠绝。
他很有耐心，耐心到令对方往往失去耐心；
这对于商场战场或者是好策略。但显然，在感情上不是什么好事。
沈沁陪他这一路慢慢地温水煮青蛙，自认已经很有耐心；可是，忽然间，她开始不耐烦他的方式。
她不是猎物，用不着他伺机而动。
在他们认识的当初，她就提醒过他，他们彼此之间，用不着那么迂回。
当然，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他的忐忑与患得患失——因为她何尝不是如此。
可当这种心慌纠结累积到一定程度……是她输了，她斗不过他的耐性；于是她只能换过来，主动去攻击他。
求一个结果。
程潜之被沈沁问住了：我想要什么呢？我想要你啊！
一句话堵在喉咙口，男人窘迫得双手发抖。
沈沁立即掏出手机拨电话，程潜之真急了，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戚夏！”
沈沁的手被他抓在手里，她冷笑道：“怎么，装不下去了？”
男人的脸无比逼近，他低头看她，久久没能说话。
沈沁原是仗着一股气，这时却在他的目光里莫名心虚，她低声道：“放手，大白天的，这算什么？”
程潜之不肯放开，也低声说：“对不起……”
沈沁脸上的红渐渐地漫至耳尖：“你先放手。”
程潜之说：“不想放……”
沈沁：“……”
程潜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从前对不起，之前对不起，现在也对不起……因为我怕，我怕你不想理我，我怕你不理我……”
刚回来的时候，程潜之本是打着不“打扰”沈沁的想法，处理完徐家的事就退回原来的位置；
但是，每见她一眼，他便多爱她一点；每见她一次，他便不舍一次；
渐渐地，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退回到“原来的位置”。
所以他决定不退。
是死是活，总得有个结果。
如果没有试过哪怕一回，他不会原谅自己。
这一路来，他始终小心翼翼，每进一步，他都会高兴很久。
可愈是看似有进展、他就愈是患得患失、愈是害怕这是场清秋大梦，戳破就醒。
现在，算是梦醒时分了吗？
程潜之嗓子眼发紧，他鼓起勇气说完想说的话，等待她的宣判。
沈沁的心乱成一团麻。
如果时间倒退回三年前还是“戚夏”的她，根本不能接受什么“破镜重圆”。
她甚至就“破镜重圆”四字，同齐恪扯出一长串的理论。
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所谓的“理论”争不过时间的拖磨。
回头想想，她和程潜之之间谈不上有太大的仇怨。
最多只是在那当下有点失望罢了。
当那个男人隔了千山万水之后再度出现，沈沁发现自己竟仍然会纯粹地为之心动。
这种恍若根深蒂固的审美叫她简直鄙视自己。
第257章 我哪知道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心里有隐隐的期盼，沈沁又怎么会听之任之地、随程潜之走到这一步？
可逼到这份上，他也不过是一句“我怕”。
沈沁当然知道这已经是那别扭男人所能表达的极限了。
但她就是蛮气的。
气他周到妥贴的表面功夫，气他“王顾左右而言他”地掩盖真心；
她觉得他所谓的“怕她不理他”是一回事，爱护自己的面子才是真的！
呵，他死要面子，她不要面子的吗？
沈沁想，哪有这么好的事啊！
所以她冰冷冷地说：“程先生多虑了，你是金主，对于金主我向来服务至上。所以我让何全来不是刚好吗？”
程潜之：“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沁：“我哪知道你什么意思？”
程潜之：“……”
他刚想说话，忽然听到背后不远处有人脚踩树叶发出“嚓”地一声轻响。
程潜之猛地一回头，沈沁亦发现了，再次的挣扎着想将自己的手从程潜之手里挣脱。
程潜之把她护在身后，说道：“小景，出来！还躲？”
果然，许景瑜慢慢慢地从树后挪了出来，一脸围观八卦现场失败的失落神情，无辜地道：
“沈姐姐，你就答应我老大吧！要不然，他一定会把气撒我身上的！”
“救苦救难活菩萨！快救救我呀！！我只能指望你啦！”
沈沁瞪程潜之：“……”瞧你教出来的小屁孩！
程潜之：“……”我没教他这些好吗？！
许景瑜嘻嘻地笑道：“我刚和何大哥微信过了，他说没空过来呀？要不，沈姐姐你再问问？”
沈沁：“……”
其实沈沁自然知道何全这几天在跟另一个选题，她无非是借着何全诈程潜之而已。
被当面拆穿的感觉挺不好，沈沁还没来得及回答，少年又说：“再说了，何大哥虽然很好，但有沈姐姐在，我和我老大更放心，对吧，老大！”
许景瑜光明正大地向程潜之挤眉弄眼：老大，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你倒是说两句啊啊啊！真是急死我了！！
程潜之强强忍住一脚踹向许景瑜的欲望，淡淡地道：“今天的哑铃举了吗？我和你沈姐姐谈正事，你凑什么热闹？！”
沈沁：“……”
等下，“你沈姐姐”是什么鬼？
许景瑜却是接收到了程潜之的杀意，一蹦三步远：“马上去！马上去！”一溜烟跑得影儿都不见了。
沈沁无语地继续挣扎：“程潜之你到底放不放手？”
程潜之说：“小景很无厘头的，冒犯到你，不好意思。”
沈沁：“现在是你在冒犯……”
程潜之打断她：“戚夏……你就和我走一趟吧，好吗？”
他的目光过于动人，沈沁滞住了。
半晌，她说：“你这样抓着我，是逼我同意吗？你这样有意思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