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翻开通讯录,找到“欧阳有斐”,拨了出去。
……
在那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五凌荣光上,戚夏问驾驶座上的中年男子:“你是谁?”
“中年男子”回过身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未及说话,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瞅了一眼手机屏幕,说:“是孟慧媛的电话,你来接?”
他反手将手机从前座递过来,戚夏一时愣住没接。
她的头脑仍然在停滞的状态中,一时间理不清孟慧媛同这“中年男子”有什么关系;看着递到面前的手机,亦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前座的“中年男子”有点担心地回头看她的情况,嘴上倒是没停:
“不会吧黑粉!你不是嫌弃我演技差么?这一次我竟然能骗到你,你是不是对我刮目……唉呀!我去……怎么开车的!”
这一位“中年男子”自然是绯闻男主角欧阳有斐欧阳流量本尊。
机场视频炸了全网之后,他放下手里所有的一切赶过来。
这样的冲动,在他连夜开到惠港时曾经有过。
说不清要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等不得;光电话是不够的,他想看见她,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不过,他倒也没有昏了头脑,来之前先仔细乔装打扮一番,并且特地开了一辆没有人想到堂堂欧阳流量会开的车。
他不敢同她说,他偷偷问过苗浅墨她家的住址;还曾经实地来过几回,希望与她“偶遇”。
当然他从未和她“偶遇”过;这次他本也没想到自己会直接告白。
虽然,告白被拒这结果他早有预料。
他的车原本停在小区的另一出口,她说要离开,他想着就这么远远地、悄悄地看她一眼。
但是这个时间段堵到不正常的车流叫他有点心慌;
出于长期与狗仔斗智斗勇的直觉,他是最快察觉到不对劲的人。
他打电话给戚夏,她没接。
欧阳有斐迅速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坏的结果。
好巧不巧,这时候他家二货经纪人武威打电话过来;
好巧不巧,为防欧阳有斐抽风“失踪”,他们之间有设定位软件;
好巧不好,武威开着他的保时捷911就在附近。
一个金蝉脱壳的计划从定到好实施,不过就是几分钟的时间。
现在,戚夏在他的车上了。
欧阳有斐其实是有点小得意的,毕竟,这勉强算得上“英雄救美”吧?
英雄救美之后,男女主角的关系一定会有所发展。
他演过的偶像剧都这么演的。
第158章 去秦诏东诊所
欧阳有斐一手开车,一手递手机,一边絮絮叨叨地说。
可后座的戚夏没给她半点反应,甚至连他递过去的手机都一直没接。
欧阳有斐百忙中回过头去看她的情况,没想对面斜地里开出辆车,他紧踩刹车,整辆车向右急弯……
“唉呀!我去……怎么开车的!”欧阳有斐一声怒骂。
幸好避得快,否则会发生什么事真不好说。
但是他递向戚夏的手机也因这急弯甩脱手,同时,后座“咚”地一响,接着是戚夏的轻呼。
“你没事吧?”欧阳有斐急了,顾不上和对方理论,将车靠边停好,往后一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戚夏在车后座,紧紧地抱住头,浑身发抖。
欧阳有斐见过很多面的戚夏:自信的,狡黠的,冷清的,傲然的,微笑的,开怀的……但从未见过现在这样的戚夏。
无助的,痛苦的,脆弱的戚夏。
他将她从重围里救出来时,她蹲下身抱住头,他以为那是她的自我保护,当脱离险境,她就会恢复到那个自信的、充满魅力的她。
他不知道,她竟然会这样无助、痛苦、脆弱。
欧阳有斐从驾驶室挪到车后座,戚夏本能地向后缩,眼神慌乱。
她陷在迷茫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戚夏……”欧阳有斐小心翼翼尝试靠近她,但是她缩得更紧、更小,仿佛车后座是个树洞,她可以将自己全然地躲藏起来。
她可以躲藏起来吗?
渐渐地,她的呼吸沉重起来,脸色更是无比苍白。
欧阳有斐抿住嘴唇。他知道,他必须要做出一个决断。
他捡起掉在车厢的手机——它仍然在倔强地响,孟慧媛一直没放弃联系他——划开接听键,接着回到驾驶室重新启动车。
“孟小姐。”他没等孟慧媛开口,就说,“戚夏人在我这里,她好像受到不小的惊吓。我打算带她去秦诏东诊所。”
电话那头的孟慧媛顿时松口气。
虽然平时并不过问戚夏的私生活,但对于她情绪波动的源起,她总是能感觉得到。
即便她们几乎不谈工作之外的事,没有那么像“闺蜜”,但她们在事实上就是一对亲密的好伙伴好朋友。
戚夏从泉城回来后,绝口不提程潜之,反倒是欧阳有斐浮出水面;
所以她才会抱着一线希望打欧阳有斐的电话。
孟慧媛很是庆幸自己赌对了。
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她打电话的对象是程潜之。那么,怕是事情更加复杂,戚夏想必不愿见此。
她回答欧阳有斐:“好。我等下去诊所接她。”
小停之后,说:“谢谢你,欧阳。”
欧阳有斐道:“没什么好谢不谢的,我和她也是朋友。我……”
他突然噎住,不知道怎么往下说,握方向盘的手有点出汗。
孟慧媛似乎感觉到他的纷乱,说道:“你专心开车,我先挂了。”
补充道:“她会知道你的好。”
欧阳有斐久久不语,他不想承认孟慧媛的话真的有安抚到他,令他镇定下来,一路将车平稳开到了秦诏东诊所。
秦诏东诊所位于上城在郊区。
因为主要面对上城的上流社会人士,所以较为隐秘,在离上城高档富人区不远的一处别墅群里。
欧阳有斐开车到达时,已经傍晚;车后座的戚夏一路不声不响,安静得像一只猫。
欧阳有斐之前已经先打过秦诏东的电话,诊所的医护人员早早准备好担架床候在门边。
他停好车,躬身到后座,低声同戚夏说话:“小夏,我们到地方了,我扶你下车好不好?”
戚夏摇摇头,眼内依然茫然不已。
欧阳有斐无奈去拉她的手臂,她躲之不及,怒道:“别过来!别碰我!”
她挣扎着,用一种警戒到近乎奋起回击的眼神看他。
反应激烈的戚夏叫欧阳有斐心疼,他只得放手,将两手举起,以示无害:“好,我不过去,我不碰你。”
眼看两人许久僵持不下,医护人员低声问:“要不,给她打一针镇定?”
他们见过的病人何其之多,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越是拖越是麻烦,倒不如当即立断——听来无情,却是有效。
欧阳有斐回头便吼:“不行!”眼神凶狠。
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到她,违逆到她。
可这一回头,却意外看到一个熟人,欧阳有斐微喜,唤道:“齐眉!”
齐眉的一位密友是“君子团”的中坚力量,他们打过数次交道。
欧阳有斐不由生自己闷气,竟然没想到齐眉就在秦诏东诊所工作。
她是女生,且同戚夏一定认识,由她来与戚夏交流,应该比较合适吧?
虽说院子里的声响有点大,但齐眉当然不是因为听到动静才走出来看热闹的。
秦诏东诊所不是大医院,但每个科室都有各自的领域,所有医护都是稳得住的专业人员;否则,怎么可能专做富人生意做这么久。
再者,齐眉本身就是个沉稳远超年纪的小姑娘,她不是个会凑热闹的人。
她出来看情况,是因为接到自家哥哥齐恪齐老板的电话。
上城派出所警务人员到达后,很快疏散了聚集在戚夏家楼下的狗仔们。
齐恪一身冷意地回到车上,气得直抖。
他一边盯着郑新宇将戚夏留在现场的行李拉上车,一边打电话给“三心”文娱的娱情部和法务部,交代务必不能让不利于戚夏的消息面世、以及随时做好告倒无良自媒体的准备。
孟慧媛等齐老板一顿脾气发完喘气的当口,缓缓说道:“带走戚夏的是欧阳有斐……”
齐恪立即想开飙,孟慧媛伸出手,轻轻拍拍他肩膀。
很奇怪,明明没有多余的话语,孟慧媛依旧是冷静的、公事公办的表情,齐恪却忽然间不再焦躁。
然后,孟慧媛告诉他:“欧阳说,戚夏受到一点惊吓,他送她去秦诏东诊所,我们……”
她没能说完,齐恪打断她,对郑新宇道:“走,秦诏东诊所。”一边已然拨出齐眉的电话。
孟慧媛:“……”
她不再说话,将头扭向车外。
第159章 齐恪
孟慧媛看似在看车外风景。其实,看的却是车窗玻璃里反射出的齐恪。
齐老板打完该打的电话和想打的电话之后,陷入在一种奇怪的状态中,那是孟慧媛不常看到的齐恪。
大概,只有关乎到戚夏,他才会这样的暴怒、不理智吧。孟慧媛想着,微不可见地轻叹了一口气。
齐恪确实与平时的他大相径庭;因为他陷入在久远的回忆当中。
算起来,已经有十多年了;那年他十三岁,与戚夏第一次相遇。
当时的戚夏还是沈沁,是沈家的大小姐。
那之前三年,齐恪的母亲离开他和父亲,去往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去往另一个家。
当然不是母亲的错,否则,他不会有齐恒那个同父异母的熊孩子弟弟。
他和齐恒的生日相差不过两个月而已。
令两个女人分别生下儿子,时间还隔这么近,可以想见当年发生了什么。
实际上,父亲的花心臭名昭著;在几年之后他的葬礼上,好几个女人杀到灵堂讨要青春损失费、赡养费……一团糟的身后事,全压在齐恪这个长子身上。
经历过一出又一出荒诞的争产大戏,最终尘埃落定之时,齐恪忽然有种“他为什么不早点去死”的释然感。
父亲的产业,他一点没要;其实吧,一个败家的花花公子,哪有什么产业可言;
可笑的是齐恒和他的妈妈、父亲后来的妻子却始终认为他与母亲、父亲的前妻偷偷藏起了父亲的绝大部分遗产。
若不是母亲后来的丈夫威慑住齐恒母子,此事怕是无法在极快的时间内善罢。
他的心内五味杂陈:他是有多蠢,竟对母亲恶语相对足足恨了她两年!
明明是父亲的错,离开渣男止损有何不可?偏偏那时的他就是转不过脑筋。
直到那天,他遇见了她。
那时候的他正在离家出走当中。
此前三年,齐恒的妈妈通过十年折腾,终于让心灰意冷的母亲放弃齐家。
母亲离家时,抱住齐恪狠狠地痛哭一场,要他好好保重自己。
十岁的齐恪冷眼相对:“你都不要我了,还假惺惺地猫哭耗子做什么?!”
他其实不是不知道,母亲在这个家里受到的不单是父亲众位情人的羞辱,还有父亲的家暴。
虽然每每从寄宿学校回来,母亲什么都没说。
他其实明白,母亲不是不曾想过带他一起离开这个家;
但是,她各式各样的尝试都失败了;而最大的阻力竟然来自于他。
年少的他始终难以接受要去另外一个家。
他姓齐,他不会有第二个姓。
所以他恨母亲;在母亲一步三回头离开,被一辆红旗车接走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唔,他当然不会告诉大家,他是怎么知道来接母亲的是一辆红旗轿车的。
此后三年,齐恪彻底成为小混混;打架斗殴、离家出走……三天两头被投诉。
父亲对于他的管教方法只有一种:打。
而他反抗的方法就是变本加厉地当他的混世魔王。
已经不再是齐夫人的母亲曾经一次一次地试图关心他,但每一次都被他骂回去:是你不要我的,你没资格管我!
就在这样的心境中,齐恪遇见了那个身穿公主裙,粉雕玉砌一般,背着小书包的小女孩。
齐恪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女孩,不由看呆了。
他更加没想到的是,小女孩主动向自己走过来,问他:“你好,请问西山怎么走?”
西山?
齐恪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明白这小女孩孤伶伶地跑去西山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这么巧,我正好也要去西山!”他说。
他其实无处可去,所以可以去任何地方;西山,好像不错。
复杂的家庭环境加上几年混混生涯,齐恪很快套出小女孩的底细:原来她也是离家出走的!
这可真是件有趣的事!齐恪来劲了。
不费太多功夫,齐恪就问出小姑娘离家出走的原因:原来,她是当腻了优雅端庄的大小姐,要去西山找隐居的侠士!
呵呵,齐恪在暗地里笑破肚皮,他从未见过如此幼稚的人!
但是小女孩睁着一双干净清澈的大眼睛,仿佛那是件非常重大的事情;少年齐恪不由得自惭形秽地转开眼睛。
待第一眼的惊艳过去,齐恪心中满满愤恨:凭什么啊,凭什么同样离家出走,我是小混混,你却像花仙子!
心怀恶意的齐恪带她一路向西,然后在一处非常偏僻的山坳留下她:
“我也有点迷路,不然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到大路上去,如果能拦到车,就拜托他们带我们回城。你别乱跑哦……我马上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