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时丰并不知道他针对程潜之的一系列动作，最终引出陈芝麻烂谷子地里的风起云涌，他一路冲到程潜之办公室。
程潜之扫过他脸庞的目光，仿佛在提醒他被林伯诚煽过的一巴掌，他在恼羞成怒之下狠狠给了程潜之一拳。
但这一拳竟然并未威慑到程潜之，程潜之就像擦汗一样擦掉嘴角的血，冷淡地说：“说吧，找我什么事？”
林时丰眼微缩：“那个谣言，是你放出去吧？”
“谣言？”程潜之像看傻子一样看了林时丰一眼，“我为什么要放谣言？我疯了吗？”
林时丰：“难道不是？你放出谣言，股价大跌。父亲问责，自然会溯源查到是我找人曝光你和沈家小贱人的奸情。这时候，你就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程潜之眨眨眼，半晌恍然说：“对啊，这个方法真好，我怎么没想到！”
他夸张地一拍手，似乎十分后悔：“公司股价大跌，市值蒸发，股东问责，对我来说最坏的结果被撤掉。可是林时丰你不要忘了……”
程潜之残忍地笑起来：“我失去的只是工作，可你失去的却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啊！”
林时丰陡然一惊：靠，他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世人常以为“总裁”就是公司老板，但实际上，现实中的“总裁”不过是职业经理人，严格算起来只是个高级打工仔；
真正的财富占有者是董事会成员，是股东们。
程潜之当然也有股份，但占的份额不比林时丰多，何况林时丰还是林伯诚的股份代持人。
如果公司股价持续跌落，遭遇经营危机，损失最厉害的不是程潜之，而是他！
而林时丰作为林伯诚的股份代持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林伯诚会怎么对他？
想到之前的那巴掌，林时丰的后背又是冰冷一片。
他只是想整程潜之而已，没想到程潜之竟然会对他用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无赖招数。
林时丰抬起头道：“你疯了！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程潜之：“对啊，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一年七百万的年薪不香吗？”
他盯住林时丰，轻轻道：“所以，这事当然不是我做的。时丰，我们兄弟一场，你就不要像疯狗一样攀扯了。”
林时丰怒极：“你！”
程潜之叹了口气：“时丰，我从来没想过和你争，我只是想把公司做好而已。如果我的方式方法有错，我道歉。”
林时丰：“……”
对于未来的恐惧占据了他的身心，林时丰竟无法应对程潜之的讥讽。
程潜之最后劝道：“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去查谣言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以及，要怎么把谣言压下去。”
林时丰咬住后槽牙，很想再给程潜之一拳，但终于生生忍住，转身甩门离开。
程潜之的脸色在门关上的那刻黑了下来，他疾步跑到窗前往下看：楼下的小广场上人来人往、如同往常，似乎刚才有过的围攻与冲突不曾存在。
她安全了吗？
程潜之坐进沙发，手机上依然有戚夏最后打过来的电话的记录，他只能借由这一点痕迹证明他们真的曾经有过。
那个传言，当然是他的手笔。
在这行这么多年，又是“诚意”的总裁，虽然事情过去多年，不妨碍他做出合理猜测——没有证据，但非常可能。
用这么个“空穴来风”的谣言拉低股价，一来直接挫伤和反杀林时丰。
另外，也是把舆论的焦点往“诚意”身上引，冲淡大众稀释对戚夏的关注。
当然，他发贴时请高手隐藏了来源，根本就不担心林时丰能倒查到自己。
至于他——他自然是有损伤的。
撇开真金白银的损失不算，亲手对付自己一手发展起来的公司，他肯定是心疼的，但是程潜之已经不在乎了。
如果他猜的是事实，“诚意”身上带有“世心”留下的原罪，那么，对于父亲的悲剧便难辞其咎，他有什么立场什么理由去维护它的利益？
只是，程潜之千算万算都算不到，沈世昀竟然会因为心疼女儿，不顾一切地选择自首。
好一个“慈父”……
程潜之冷笑着想：既然如此，又何必畏罪潜逃呢？
你现在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将戚夏多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么？
真是可笑！
原来我们都一样，我们的这些年，最终都是一场空啊……
戚夏，欧阳有斐……确实是个比我更好的人，你们……
程潜之不愿再想下去。
第186章 他不见她
欧阳有斐刚从片场杀青，手机一开机，各种信息便几乎把他炸飞。
扫了一眼，痛彻心扉。
欧阳有斐恨自己怎么挑在这两天疯忙，竟然没能在戚夏身边保护她、陪她度过最难的时刻！
他疯狂打戚夏电话，但她没有接。
他问了一圈后，发现他认识的她身边的所有人，竟没有一个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
欧阳有斐感觉到无力极了。
然后方向盘一转，往“诚意”总部大楼开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程潜之作为喜欢戚夏且明显也被戚夏喜欢着的男人，不但没有保护好她、甚至做了伤害她的事——
他必须得狠狠揍他一顿！
没想却在“诚意”大厦楼下看到让他心肝俱裂的一幕！
欧阳有斐好庆幸自己虽然迟到，但终于是赶到了！
幸好，警察也很快就到了，驱散了“诚意”大楼下的围攻者。
欧阳有斐护着戚夏离开，带她去最近的酒店开房间安顿收拾。
一路，他都习惯性地做好掩护，因而竟无人发觉从天而降“救”走戚夏的“骑士”，正是绯闻中心之一的欧阳流量本尊。
可到酒店前台开房总免不了要拿身份证登记，于是便不得不接收到一些异样的眼光。
但这是无法之举，他们这副狼狈的模样，总不能在下班高峰期开个几十分钟的车回家再清理。
幸好酒店高级、员工亦很有素质，虽然目光诡异，却也不至于没眼色的上前乱问或拍照。
两人在酒店客房里各自洗澡整理，欧阳有斐让他经纪人武威送换洗的衣物过来，然后马上把人赶走。
多次遭遇主子过河拆桥的武威：“……”
好吧，主子不因他没拼死报信开掉自己，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临走前，武威狗腿而贴心地帮忙叫好送餐服务。
结果欧阳有斐看到客房服务送来的暧昧烛台、红酒和西餐时，心里生出一股掐死自家二货经纪人的冲动。
戚夏对此一无所之，她有点木木的，还未从激荡的心情中回复过来。
欧阳有斐问她要不要给朋友报平安，戚夏先是点点头，然后摇摇头：“我现在不想见其他人，不要告诉他们我在哪。”
如果不是你自己过来，我连你都不想见。
欧阳有斐答应了，接过戚夏递过来的手机，依她所说地给齐恪等人发报平安的微信。
又问：“那你沈叔叔呢？”
微信列表里没有沈一白，所以他有此一问。
戚夏怔怔，拿回手机，翻到短信，果然在里面看到沈一白的留言。
沈一白说他另有要事处理，暂时没法看她，要她照顾好自己，她父母的事，等他回来慢慢同她说。
戚夏不觉红了眼圈。
欧阳有斐刚想开口安慰，戚夏抬起头：“我想去见我爸……”
欧阳有斐想都没想就说：“好，我们走。”
他迅速地扶她站起来，似乎外面已经暗沉的夜色、警局探视时间的规定，全都不是事。
欧阳有斐一路开车，一路求助。
饶是欧阳家有头有脸，他大哥欧阳有为更是关系网深远，也不得不辗转好几个人，方得到确定的答复：可以让戚夏与沈世昀见一面。
戚夏没说话，她知道这次真的是很麻烦欧阳有斐。可是，现下的她疲倦难受到无以复加，着实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思考其他。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是欧阳有斐在她身边，那就他吧。
见欧阳有斐打完电话，想到过一会就能见到父亲，戚夏的手心里全是汗，身子亦微微地发抖。
欧阳有斐一手扶方向盘，一手伸过来，覆在她发凉的双手上。
戚夏下意识地缩了缩，欧阳有斐却没退，反手紧紧握住她。
她的手在他的手心，她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安宁且稳定的力量。
戚夏发现自己很想哭。
这种感觉，她从父亲身上得到过，从程潜之身上得到过，可是他们都远远的，抛弃了她。
于是戚夏此时此刻感受到的不是感动，而是所有美好必然丧失的绝望。
但可恨的是，她竟然无力亦无心挣脱。
十数分钟之后，他们到达暂时关押沈世昀的看守所，依规定在会见室等候。
会见室用铁栏和钢化玻璃隔成两半，将嫌犯与来客分开。
戚夏死死盯着铁栏后那扇押送嫌犯出入的门，生怕错过见到父亲的每一秒。
过了几分钟，一位办事人员走进会见室。
他事先收到有关方面打的招呼，但看见欧阳有斐和戚夏，仍是露出为难的表情。
“世心案”当年颇为轰动，这次旧事重提亦引发舆论地震，沈世昀作为疑犯，按理是不能探视的。
本就是不太容易才办成的事，没想到中途还是出了意外——
办事人员抱歉地道：“我们已经将通知给到沈世昀，但他本人表示不想见……”他看了戚夏一眼，眼神中带点儿八卦。
“不想见戚小姐。”
戚夏先是一愣，接着一股愤怒冲上头脑，她大声喊道：“你骗人！”
不只是喊，她扑上去就打：“你说谎！我爸怎么会不见我？你们是不是打他了？是不是刑讯逼供！你们让我见他！我要见他！”
办事人员脸色一白，如今是法治社会，讲究程序合法；
且不说戚夏乱嚷嚷什么刑讯逼供要被有心人听见乱传出去，没事亦会生出事来；
他们今天给人情帮她弄条通路，她却如此不知好歹——
欧阳有斐见势不妙，连忙用眼神先道歉，然后挡在两者间以免戚夏真打到对方。
一边安抚道：“戚夏你别急，你别急，冷静一点！”
戚夏的拳头如雨点一样落在欧阳有斐身上，她嚷道：“你走开，我要见我爸，他们欺负他，我爸不会不见我的！他们骗人！”
欧阳有斐无奈，加大力气压住她的手，吼道：“戚夏！你停手，你相信我！”
戚夏一愣：欧阳有斐在她面前从来要么很二要么很温柔，他为什么突然变这么凶！？
见她安静下来，欧阳有斐转身向办事人员解释，并打听详情。
办事人员说：“我也不清楚。确实是他本人的意思。本来吧我们都把他人提出来了，谁知走到一半他问是谁要见他，然后就……”
第187章 扑倒欧阳有斐
你骗人……他不会不见我的！你让我见他，你让我见他！”戚夏忍不住再次扑上前，却没能越过欧阳有斐的背。
她的拳头重重地落在他背上。
“嘶……”欧阳有斐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耸耸肩，似乎极为吃痛。
戚夏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一心想往里冲。
欧阳有斐无奈地回身抱住她，劝道：“你冷静一点！你爸爸不是不想见你，可能是今天时机不对……”
“他那么疼你怎么会不见你？你别这样！他要看到你现在这样子，该得多难受！”
可是戚夏只是喃喃地，失神着：“他为什么不见我……他为什么不见我？！”
……
戚夏整个人都陷在混乱中，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哭到浑身乏力，哭到说不出话，好像是要把十几年来忍住没哭的眼泪都一口气流光似的。
欧阳有斐见这么僵着不是事，对办事人员说了声抱歉，抱起戚夏便往外走。
她的身体柔软而轻盈，呜咽着趴在他背上，依旧喃喃地问：“他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
在会见室容嫌犯出入的那扇门背后，沈世昀老泪纵横：
他不是不想见她，只是无颜面对她；况且，现在同她接触，他很怕会引起某些人物的恐慌，从而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
欧阳有斐将戚夏抱到车子副驾，拿湿巾耐心地帮她擦拭脸上的泪。
许是累了，这时候的戚夏变得特别安静。
欧阳有斐不敢打扰她，问说：“介意去我家暂且安置一晚吗？”
酒店是不能去了，万一被人偷拍到，谁知会搞出什么难以收拾的事；而其他人，她又明确表示不见；
权衡之下，他家最合适；
反正他家够大。
戚夏没有反应，直直地盯着前方。
欧阳有斐叹了口气，不再多问，启动车子。
夜色沉沉，长路漫漫，边上是自己喜欢的姑娘，可是欧阳有斐的心却揪成一团；
演多少夸张狗血的偶像剧都不如他现下的心情跌宕起伏。
一路无言，直到欧阳有斐把车开进自家庭院，戚夏仍闭着眼。
欧阳有斐轻轻地唤她，才发现戚夏竟然已经倦极而眠。
他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戚夏，轻手轻脚地。
幸而这个点钟家里的人们都各自回房去了，要不然见到他这模样，肯定是轰动效应。
欧阳有斐却不知，他家恩爱无双的父母此刻正站在三楼的窗户边上，老怀欣慰地全程围观自家儿子偷偷摸摸抱姑娘进家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