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诚，沈一白……叶声……
很多年前留下的人脉里，用谁好呢？用谁，才能把眼前这个对他女儿威胁最大的人除掉？
在这一刻，苍老的男人眼中闪出凌厉，依稀可见当年骁勇。
程潜之忍不住同沈世昀对视了一眼。
沈世昀很讶异程潜之与自己对视的这一眼：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颇有几分当年自己的风范。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担心戚夏。
他的女儿，坚强独立，但是最难过的就是情感这一关。
否则就不会创立“昀华”，不会担起本不需要她担的责任。
有慈悲心的人，多半心肠软，不管外表多坚强。
第204章 请你离开她
离开她，可以吗？”沈世昀说。
他的眼泪还挂在脸上，但他的声音已经无比沉稳。
之前的脆弱是真的，现在的语带威胁也是真的。
不等程潜之回答，沈世昀接着道：“我的女儿我知道。虽然她从小就和我们分开，但是她心里对未来有什么样的规划，我很清楚。”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人生顺遂；喜欢的就自己去争取，但如果太难、难到超出她所能承受，她会选择彻底放弃，不给自己留丝毫念想。”
“但是，决定放弃的过程有多挣扎多纠结，只有她自己知道。”
程潜之仍然没说话。
他回想戚夏，似乎她真是这样的——
对于能做到的，拼尽全力；认为自己做不到的，就干脆不想，比如之前她坚持不想“找出”父母；比如……
她站到他的面前，用一个华丽的告别仪式，宣告她的道别。
这或许能解释为“逃避”，可是人生苦难太多，何必非要逞强？
程潜之的眼睛充满着“她的确如此”的认同。
但是沈世昀的下一句话，立即把他打得灰飞烟灭：
“所以，请你离开她。让她少挣扎、少纠结一点，让她快一点摆脱我们这对无良父母给她带来的阴影！”
程潜之：“……”
他不得不对此再次表示认同。
只要他还在戚夏面前晃荡；戚夏就难免想到他们之间发生的所有不愉快。
他只会让她不舒服、让她纠结让她烦闷……
程潜之，你对戚夏有做过一件好事吗？
……
程潜之脸色灰败，他哑着嗓子说：“好……”
他回答得那样爽快，沈世昀反倒怔了怔：这个年轻人，不管他和他的女儿之间发生过什么，或者，是真心爱着她吧！
沈世昀叹了口气：“谢谢你……我真心祝愿，你有个更好的前程。”
更好的前程吗？
不会有了，没有她的前程，怎么可能好？
程潜之苦笑起来。
他站起来，双脚像灌满铅：“我听说，你不想请律师……还是请一下吧，戚夏她……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和你团聚。”
沈世昀双唇颤抖：“我……”程潜之这句话，等同于原谅他、原谅那些过往。
程潜之没再说什么，缓步离开探视室。
够了，是该做个了结。他想道……
……
又过了几天，被翻起沉渣的旧日“世心案”及其外围的相关人物、相关事件，有了新的进展。
先是针对日前在网上沸沸扬扬自发而起的“众筹昀华”提议，“三心”文娱代表戚夏发出声明，明确拒绝任何形式的捐款、众筹等。
同时声明，戚夏本人不会再对“世心”案、以及在记者会上已经做过解释的话题作任何回应；
如果仍有人对此感到好奇，可静待警方回应，并关注“昀华”基金、“三心”文娱的公告，相信凭借这三方面的强大能量，一定会给让大家满意。
戚夏个人将暂时告别公众，彻底回到自己最擅长的传媒领域，争取做出更好的产品以飨大众；也请大家关注“三心”文娱及“谷文”影视的最新合作。
这个声明官方得像个机器，毫无人味可言。
大众很不甘心，但又无法可施。
所幸新一期的“沈七七的七”如约到来，果然带着新认的哥哥“沈六六”。
以日常“666”为标志的沈六六让人分外惊喜的是，它的语音包竟然用的是欧阳有斐的声音！
顿时，#快去听“沈六六”#
#欧阳有斐杀入声优市场！#
#求欧阳66的666666语音！#
……
新一轮的热搜占据了榜单，人的记忆如鱼，事不关己，很快就忘记了前一拨热议的议题是什么。
因而，也只有常年关注财经口的人们，才发现卷入“世心案”猜疑风暴的“诚意”集团，默默地换帅了。
原任“诚意”集团总裁的程潜之因个人原因提出辞职。
因程潜之去意坚决，又因“诚意”实业此前股价暴跌、很多人认为与程潜之脱不开关系；他的辞职很快得到批准。
新任总裁并非曾被人无限看好的林伯诚义子林时丰，亦非林伯诚本人，而是林伯诚从林氏版图相关行业调过来的一位新锐。
看来，林伯诚依然有所顾忌，所以坚持了一贯以来的“垂帘听政”模式。
得到这一消息的齐恪立刻打电话给程潜之：“程潜之你疯了吗？突然搞这套，什么意思？！”
程潜之的声音在电话那边显得十分疲惫：“哪有什么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不干了。”
齐恪大骂：“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不是哭穷卖惨扮猪吃虎？”
程潜之：“没有。很简单，就是辞职。股权转掉了。”
齐恪：“我擦，一年七百万年薪你不香？‘诚意’实业14%股权你不香？”
“股价马上就上来了，我还趁着大跌狠狠进了一笔、就等着涨回来赚上呢！”
程潜之说：“你觉得我这做这些还有意义吗？”
齐恪“呸。”的一声：“怎么没意义？！要是我的话，三下五除二，拿下‘诚意’，拿下林伯诚，搞死林时丰，等林伯诚一翘辫子……”
“你丫的懂不懂什么叫‘拱手河山讨你欢’？懂不懂？！啊？！”
他还在哇啦哇啦狂叫，程潜之连连喊：“齐恪！齐恪！”
发现上了头的齐恪根本停不下来，程潜之只得施出杀手锏：“那你怎不拱手河山去讨孟慧媛的欢心？”
齐恪立马怂了，愣了一下说：“这能一样吗？！”
我，我和小媛媛明明是单纯的同事关系好么！
成功让齐恪闭嘴后，程潜之见好就收：“谢谢你了齐恪。替我……替我好好照顾她。”
齐恪：“这还用你说。”
停了停：“你到底想怎样？你不要告诉我你要离开上城，要不要这么怂？！”
程潜之：“怂不怂，不是取决于我，而是取决于她。我和你不熟，但你和她还不熟吗？”
齐恪：“你怂就是怂，找什么理由！”
程潜之没有反驳他，沉默着。
齐恪说：“你给我等着，玩消失也是不是现在！”
第205章 都是误会
齐恪本来是很看不上程潜之的。
但是，“世心案”被翻出来之后，程潜之的几番动作却叫他刮目相看。
虽说程潜之的作法多少有点“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调调，但是那种对人对己的狠绝，齐恪自认他虽然做得到，但做不到这么毫不犹豫。
齐恪也算出手毒辣，可他会先把退路安排好。
不像程潜之，不管不顾。
也许是因为他还要顾及“三心”、甚至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齐恒……一大家子；而程潜之却什么都不在乎、便不怕失去？
所以他们到底是不同风格的人——齐恪打算，即便他对程潜之有所改观；但万万不能与之深交。
除非……
齐恪从自己的总裁办公室出来，看着不远处戚夏的新工作室。
工作室是新设的，大大的玻璃门窗、窗明几净，他一眼就看见戚夏在里面像小蜜蜂一样忙碌的身影。
这些天，戚夏几乎以公司为家，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五六个小时呆在那。
诚然工作确实是多，不但是“沈七七”、“这一日”，还要带新人——可戚夏这么拼命地做事，总让齐恪感觉很不对劲。
齐恪捧着自己的空杯子走到戚夏办公室，斜斜倚在门边，痞帅痞帅的。
戚夏原本没注意到齐恪过来，是手下的小年轻先看见，立定站好，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齐总好！”
戚夏抬眼一看，便知齐老板打算做妖：“齐老板，你来都来了，竟然没带宵夜过来，你还是人么？”
齐恪打个哈哈：“我没带宵夜，但带了午夜咖啡……杯！”
他晃晃手上的空杯子：“来点咖啡让我蹭蹭？”
小年轻连忙狗腿上前，齐恪却冷冷道：“你谁啊？谁让你越级的？小七七，你这部门你怎么管的？！”
小年轻小脸儿当即一白，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戚夏瞪齐恪一眼，走过来抢过他的杯子，一边安抚小年轻道：“齐老板和你开玩笑的。去吧，赶紧把刚才让你修的图去修完。”
她走到咖啡机边上，按下启动键。
很奇怪的，人忽然就进入放空的状态，戚夏竟然在咖啡机前呆住。
直到咖啡液注入杯子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然后，也不知是哪根神经突然恢复知觉，如同福至心灵，戚夏一下明白，齐恪是故意要打断她的工作状态——他有事找她？
转头，却见齐恪已经把办公室里其他人打发出去了。
刚想说什么，齐恪说：“我说我请你不亏本么？你说个宵夜，我就得屁颠屁颠请客！”
请员工们到外头找星爸爸必胜客下午茶或是海底捞大排档宵夜什么的，在他齐老板的职业生涯里没少做，这会儿却邀起功来。
戚夏不觉失笑：“好的么！你请他们不请我，这可不行，我得找他们去！”
她作势要走，齐恪忙拦住：“不行，你得陪我！”
戚夏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咖啡递给齐恪，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边道：“说吧齐老板，到底什么事。”
齐恪靠在她桌边。
两个人一个坐、一个站地喝咖啡，一时都没说话。
戚夏先是微觉诧异，然后恍然：“什么话能叫天不怕地不怕的齐老板为难成这样？说吧，我听着。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更不会甩头就走的。”
齐恪伸出一根手指虚点戚夏：“你呀你！”
戚夏坦然道：“是有关程潜之的事吗？”
齐恪那根还在摇晃的手指便再也晃不动了，他颓颓地道：“小沁，你别老这么聪明，当心……”
戚夏笑：“遭天谴？折阳寿？”
齐恪跳起来“呸呸呸”：“你是要死了吗？乱讲话！”
戚夏：“别这么多前奏了，是他让你来的？”
齐恪道：“当然不是……程潜之……他辞掉了‘诚意’总裁。”
“哦。”戚夏应道，低头喝咖啡，面上波澜不兴。
齐恪说：“你好歹惊讶一下。”
戚夏笑了，当真夸张地做出惊讶的表情。
齐恪无奈地道：“你这样还不如不惊讶呢！”
他斟酌了下才继续开口。实话说，谈再大的项目，他都没这么谨慎过：
“之前，引起‘诚意’实业股票暴跌的消息，是程潜之干的，目的是把局面搅乱。”
当时，所有的舆论压力都在戚夏身上；
“诚意”脱胎于“世心”的流言一起，“诚意”实业股价暴跌，相当一部分的目光便转移开。
舆论也从单纯对八卦隐私的起哄，被引导到财经类深度报道的路子上。
戚夏从事的是传媒业，对于这种转移视线、用新瓜盖旧瓜的手法十分熟悉。
而程潜之之所以找齐恪合作，是因为只有齐恪会如他一般万事以戚夏为第一位，且以齐恪的能力能将这事办得妥妥贴贴。
果然，齐恪找了叶泽欢，任谁也没法找出流言的出处。
然而戚夏听了并不领情：“他借此灭掉林时丰，算起来，没吃亏啊。”
如果程潜之没有辞职的话，从此就是林伯诚手上第一干将，至于他辞职了……这与她有什么相关？
齐恪不愿见这样的戚夏：“你是不是怨恨他供出沈叔叔？可这事不是他……”
戚夏：“当然不是他。我父亲，是自首的。”
当时有关于此事的即时新闻用了“被捕”这样的词，但后续报道则很清楚地点明沈世昀是自首。
自首，而不是因为有人告发。
齐恪：“……”
这女人眼神清亮，她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有数，那么，为什么？
齐恪急道：“还有，你的行踪，也不是程潜之透露的。我让欢欢查了，是林时丰……林时丰同时监控了你和程潜之，然后跟任媚宫翎楠联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