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晟得偿所愿,却没有占了上风的得意,眼神锐利的盯过他之后又轻蔑的补到:“韩老板有心了,不过,你放心,今儿在坐的人都会记着你的好,赶明儿,要是有个饭局什么的,一定会时常去照顾。”
韩北言将蟹壳褪了,抬起头看着他,不卑不亢的回道:“我先谢谢各位想要照顾我生意的心意,不过,小店有小店的规矩,地方不大,熟客多,吃饭的话,还得提前一个月预约。”
宋思晟大抵还想说些什么。
慕谦泽清了清嗓子:“韩老板家的生意就不劳各位费心了,思晟啊,这满桌的菜,就别只盯着大闸蟹了,看看别的。”
这言外之意太过明显,桌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有人就着慕谦泽抛出去的话,指着去皮的玉米粒开启了关于食材的新话题,桌上谈资很快就开始丰富了,可谈的都是温眉不感兴趣的。
她听听就乏了,察觉手心沾了橘子汁儿有些粘腻,便起身走到外面打算洗个手再进来。
卫生间在包厢外的走廊深处,走进去,没有一点异味,淡淡的清香似是檀木香。
温眉洗干净手,背靠着洗手台,心里对桑倩放心不下,于是给她发了条消息。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桑倩回信,正打算去个电话问问。
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响了一会儿,应该是停在了不远处的窗口。
开放的空间,也隔不了音。
温眉听出了是宋家两兄弟的声音。
他们都咬着烟,但不妨碍话里的鄙夷。
“真不知道,泽哥怎么想的,竟然喊上了韩北言。”
先说话的,应该是宋思晟,因为比起哥哥宋思建,他要显得心浮气躁些。
宋思建大概是吸了一口烟,停了一会儿,开始安抚他:“就一舔狗,泽哥权当乐呵,倒是你,今天太沉不住气了。”
“我不管,我就看不惯他那自命清高的样儿。”宋思晟嗓音高了几度:“当真以为圈子都没了记忆?都忘了他爱慕虚荣一身贱骨头的事儿了?”宋思晟轻嗤一声:“刚饭桌上,你听了吗?他居然厚颜无耻的卖弄他的餐馆,提前一个月订餐?我去他大爷的!在里头坐着的,有几个不知道他那餐馆怎么来的?那可是他从慕老爷子那儿跪来的。那会儿,芊芊可还躺在医院哪。这人渣,转脸就打着爱情的旗帜出卖了自己的灵魂。我早劝过芊芊,这些低门低户的人,不会有真心,要是当年,她能听劝早早嫁给我,不就没这些事儿了?可她非得自降身份,跟垃圾搅在一起。”
后面的污言秽语,温眉听得头疼。
宋思晟的情绪越发高涨,人在极其气愤的状态下,说出的话应该不是胡编乱造。
可温眉就是觉得刺耳,打算装作漫不经心的经过,断了他们不堪入耳的谈话。
她从女厕走出去。
女厕跟男厕前面有个出口,出口拐角有个视觉死角,这个死角妙就妙在,只有从厕所出去的人才能看到。
此时,那个位置,正端端站着韩北言。
韩北言也看到了她,他只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惊动外面“相谈甚欢”的两个人。
温眉下意识的就停住了脚步,与他一起靠在冰冷的墙面上。
外面的辱骂一声高于一声,韩北言仿似没听见一般,淡然的摩挲着指尖的计佛器。
“我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温眉压低声音打破沉默。
韩北言停下动作,偏头看了她一眼:“你才见过我几回?从哪里判断我不是这样的人?”
温眉也偏头看着他:“大概是女人的直觉吧。”
刚刚在饭桌上,他完全可以不剥蟹的,但为了不让慕谦泽为难,他才站了起来。
一个会时刻考虑别人感受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于是温眉补充道:“我觉得如果你有苦衷,你应该要勇敢的站出去。”
韩北言又是一笑,好像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说道:“你知道人最多可以多久不吃饭吗?”
温眉不知他的用语,暂时未语,韩北言接话了:“两周。”他曲起一只脚,撑在墙面:“前面三天很难坚持,熬过了三天就感觉不到饿了,七天过后,人就会越来越虚弱,到最后只能跟死尸一样躺在床上。有人说,饿到眼冒金星是真的,饿出幻觉也是真的。”
他停了停,重又看着温眉:“你大概不知道吧,可我知道,甚至这种饱饿交替的生活,我曾熬了一年之久。所以,他们说,我为了钱出卖了感情,这事儿的确是真的。”
温眉说不清内心翻滚的情绪是好是坏,只能暂时收回遗落在韩北言身上的目光,保持沉默。
韩北言顿了顿,依旧是看不出任何情绪:“生活把人逼到了绝境,只有活着才最重要。所以你觉得,我怎么站出去?今天局上的人,又有谁能懂这句话?”
温眉回他:“所以,你对我说了。”
两个迷失在阳光里,试图读懂太阳的星星,不过都是失了方寸的疯子。
沟壑里的妄念,终将被现实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