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霖宸连忙撒腿就跑,还喊着“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苏扶清在后面朝他们两人说道,“赶紧走吧,一会儿还要送阿迟回府的。”
他们三人在前面并着走,陆霖宸是个不消停的,吵闹声极大,现下喝了酒话更多了。
苏南汐和霍宴在后面并肩而行。
苏南汐看着前面的玩闹声直觉得开心,不禁说了声,“真好。”
刚说完,就愣了神,睫毛微颤,弯勾唇角。
霍宴牵住了苏南汐的手。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理会前面的人,眼睛一直都是目不斜视的看着苏南汐。
苏南汐的手因刚刚一直抱着手炉,所以非常的暖,霍宴牵住的瞬间就感动心中一震,暖意倍升,薄唇轻弯。
陆霖宸回过头看了下后面温情脉脉的两个人又开始玩笑的调笑道,“我说,你们两个人也不用这么见外吧,过来一起走啊,都这么多年了,我们也不会被你们腻到的,来啊!”
说着,朝他们勾了勾手。
霍宴牵着苏南汐缓步走着,抬眼望着陆霖宸,轻淡的说了声,“陆霖宸,你想不想回南宁王府见陆大人啊。”
陆霖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怂了,“行行行,你们慢慢走啊。”
是的。这位陆小世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的父亲。
陆霖宸从小就爱玩,他父亲本身就是严厉,而当初陆霖宸瞒着他的父亲随霍宴一起参军,五年未归上京,也是五年未见其父,他现在根本不敢回府,也不敢见他爹。
行过半晌,路至一桂花酒苑。
苑内满里桂花,然时节未到,桂花未开,但其间芬香却未断,还夹杂着丝丝酒香,清甜松朗,百盏花灯尽挂,通明流彩。
“到了!”陆霖宸指着上面的牌匾。
苏扶清疑了两下,问道,“又喝?!”
“放心,这里的酒都是花酒,不会醉的,阿迟,也可以喝的,最重要的是这里还可以酿酒,一年为期,自取自酿,走吧,试试去。”陆霖宸说完伸长胳膊推着四人进了苑中。
一位小二迎了上去,“几位客官,是喝酒还是酿酒?”
陆霖宸应声答着,“酿酒!”
“哎,好嘞!几位客官这边请!”
小二把他们带到一间户外房内,讲解完酿酒方法后离去。
这里的房屋分前后两院,前院是喝酒的,后院载满了桂花树,目视过去该有九里,每间房屋又分里外两间,各有隔开,里间是酿酒之处,外间有一棵桂花树,待酒酿好后会埋在树下,以待来年桂花树开,时节至,美酒成。
每间房被征用后会有一年为期不可再售,而屋外的那棵桂花树也是如此。
一房一树一坛酒。
五个人在里屋里齐闹哄哄的酿着酒,其间忍不住的陆霖宸和白槿还总会偷偷喝上几口。
苏南汐捏着红绳系了上去,完成了最后一步,自此,酒封。
白槿拍了拍陆霖宸的肩,又指了指酒,“快,把酒抬到外面埋起来。”
屋外,大雪纷飞,灯河明晃,酒香弥漫。
五个人拿着铁锹铲着树下的土,把酒埋了下去。
而后,便围坐在树下,静赏繁嚷烟火。
苏南汐突然出声问了下,“要不要给这酒起个名。”
白槿听声直赞道,“好主意啊!”
苏扶清也回了句,“想好叫什么了吗?”
苏南汐摇了摇头。
几人低眸深思着,猝然,一声清冽的声音响起。
“十九春。”
陆霖宸拍手直说,“好名字啊,阿晏你可真行啊,一言惊人。”
霍宴也笑声调闹着,“嗯,比你行。”
陆霖宸轻笑着打了下霍宴的肩,说了声,“是,霍大将军最厉害了!”
霍宴端坐,双手撑地,微转头,眸色里带着快意,也说了句,“陆将军也不错啊。”
这话,似玩笑,却带着赤诚。
两人相视而笑,眼里是藏不住年少张扬。
白槿也展颜的笑着,“那就等来年我们十九,回到此地,尽饮此酒。”
苏扶清出声说了句,“好啊,咱们赏景吧!”
此时五人年仅十八,却已历经无数生死,谋划,相隔五年再逢,也依旧如年少一般,坦荡干净,恣意潇洒,满心皆是至诚。
——
慕然忆起,当时十三年纪。
北阳边关战事讨伐,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五人齐聚于上京城郊外的锦溪边。
本是想着去玩闹一番,可霍宴却突然出声,“再过一月我就要参军,随父亲出征北阳,保家护国。”
少年抬头看向北边飞着的鸟,那自由模样,亦如少年眼底灼热的鲜火,赤诚又热烈。
白槿也低声说了句,“我也会去,白家世代为军医,如今父亲故去,我生为嫡女,自然要继承他的位子,阿晏,咱们一起啊!”
陆霖宸顶着太阳,玩闹的神情竟也变得认真,“行,那我也去。”
苏扶清出言,眼里似是带着慌意,言语规劝着,“你不属军中,可以不去。”
陆霖宸站了起来,一脸激奋的说着,“我当然要去,小爷我从小舞刀弄枪的,就是想打架的时候打的爽,现在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一定要去好好打打那群哈什狗贼们。”说完,伸出拳头朝向霍宴,“阿晏,说好的,一起啊!”
霍宴起身站起,伸拳相碰,弯唇笑道,“好,一起。”
说完,又看向苏扶清,眼神明亮滚烫,“阿清,日后你便稳坐朝堂,做个明君,我们三人便镇守边关,为你护卫山河。”
苏扶清温柔言笑,“好。”
苏南汐也不禁问道,“那我呢?”
霍宴看向苏南汐,眼神开始柔软,“阿迟,便待着上京,为我们看遍这安平盛世。”
苏南汐连点着头,“嗯。”
年少情深,重的是不畏生死的诺言。
十三年纪,言语轻狂,意气风发,赤忱衷心,是少年最好资采。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啊!
第2章 02
一年后,庆丰二十一年七月初。
汗丹联合莫什族齐军攻打临宋,但碍于霍家军军力过大,几次战事皆被削平,到了中旬时分,又联合了拓次,在边关蠢蠢欲动。
临宋,上京城,皇宫朝堂内。
霍宴身着红色官服,金丝镶绣着白云仙鹤,白色衣领相交,头戴一黑色乌纱帽,中心处镶嵌着一块青色雕花玉,正身立站,双手交结,面容俊凌,墨色眼里神色清明坚毅。
他出声而言,“皇上,臣愿请帅前往北阳,平定边关。”
殿内,皇上正坐在金漆雕龙宝座上,台基上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拍椅说道,“好!危机关头还是翊青王有为担当,真不愧是我临宋儿郎!此番三国联盟,边关定是危险重重,为防万一,还是需要一人与你同去,你可有人选?”
“臣听皇上旨意。”
“既如此,便让南宁王为副帅,随你前去吧。南宁王。”
陆逊应声答着,“臣在。”
“可有疑意?”
“并无,臣领旨。”
皇上起身,卷袍扶手身后,站立说着,声音凌厉,“好,你们二人即日便启程,待得胜而归,朕定为你们大设酒宴,以庆战功。”
平阳王府,宜青园内,两道铺满绿草,
道里种着桂花树,庭院里中心有一水榭花厅,现值夏季,各花齐放,多是鸢尾和栀子,左侧是屋间,褐色檀木建成,里间的繁花红木花雕桌上摆满了文书,画青。
苏南汐执笔低眸,两旁黑发轻垂,清风由窗外徐来,带着微燥又雅楠的气息,划过青白色的夹领刺绣翠纹裙,风起绡动,眼睫弯密,秀眉娟丽,一双杏眼藏情倒映着笔下的画。
画上,一少年端坐白马上,黑发由红巾紧束扎成高马尾,月白青色衣袍上锈着展翅的鹰,张扬肆意,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右手松握缰绳,左手拿着一枝桂花,嫩黄又明亮的,像少年的眼里流动的风采一样,青涩又干净,挚诚又热烈。
那是十三岁,还未参军的霍宴。
静默的空气里弥漫着金色的颗粒涌动,突然由屋外传来一阵急促声。
“郡主,郡主,郡主”,青晞边跑边喊着。
苏南汐听到声音,放下笔,起身走出房门,看着一脸慌张的青晞,直问道,“怎么了?跑这么急?”
青晞边喘边说着,“霍将军刚刚在朝堂上请帅出征了!”
苏南汐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很轻很轻的笑了,又慢慢的说着,“知道了。”
青晞却是满脸愁容的样子,“郡主,这次边关三军联盟攻打我们临宋,虽说我很相信霍将军,但此战必定是危险重重,你和霍将军从小便两情相悦,这好不容易他能长留上京,现在有被边关招去了,而且我听说拓次军中有一人是霍将军曾经的下属,熟知他的战数,此番他叛变,我怕霍将军...”
“青晞,我相信他。不管敌军多么强大,我相信只有他在就一定能胜。他可是霍宴啊!”苏南汐望向院前的桂花树,橙盛的阳光洒进杏眼里,像两颗燃烧的火圈一样炙热,脸上又挂着少女最虔诚的笑容。
好似她什么都不相信,只相信霍宴。
——
次日,天光大亮。门城处阵列军队,排排大军,个个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
霍宴身披青衣战甲,只身站在马下,看着眼前的苏南汐,眼里神情滚动,“阿迟,等我。”
“好。”苏南汐重声应着,牵起霍宴的手递给他一枚嫩黄色桂花雕玉佩,上面还垂着一颗灰白色的月亮子佛珠。
“我去嘉南寺求过菩萨了,菩萨说会保佑你此战平安得胜。阿晏,这是第二次了,其实我还是会怕的,怕你出事,怕你有意外,但你是霍宴啊,是临宋的翊青王,是那个意气风发,保家护国的霍将军,所以我不能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可是我还是有私心。”
苏南汐轻声顿了顿。
“所以,阿晏,这次回来就来娶我吧。
这样我的私心就变成了和你一起保佑临宋。”少女温然说着,明眸里盛满柔情。
霍宴轻挽将她抱进怀里,又开始变得重重的,紧紧的,薄唇轻启,说着承诺,“好,等我回来,就来娶你做我的霍夫人。”
陆霖宸和白槿骑着马从东边赶来就看到两人难舍难分的抱在一起。
陆霖宸又开始了他每天的打趣日常,“唉,真是怎么这时候没有人来抱抱我啊,我也想被人牵挂着。”
白槿屈起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打笑道 “你放心,这一路都会有人记着你的,毕竟你爹在啊。”
陆霖宸脸色一变哀怨着,“真是的,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安排我爹一起去,我们难道还打不了那些个狗贼!”
“皇上的决定也是你这种人能想到的。”
“白槿,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像是在骂我啊!”
“能听出来,你也没有那么蠢啊!”
苏南汐听到他们的声音后,连忙的和霍宴分开。霍宴抬眼看过去,笑了声说了句,“行了,准备出发。”
陆霖宸环视一圈问了句,“阿清没来吗?”
苏南汐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是有几日没有见到太子哥哥了,没事,过一会儿,我去问问父亲。”
“行,那我们走了。”
话音落,军哨起。
三人齐身上马而行。
苏南汐忍不住的在后面喊了句,“你们一定要平安回来!”
霍宴回过头笑着应道,“放心,一定在九月十九之前,得胜而归,陪你饮酒。”
苏南汐看着那浩浩军队,齐齐军资,尽是少年儿郎的一片赤诚热血。
——
皇室东宫。
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红楠木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白绡宝罗帐,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
明是偏亮天光,可屋里却有些阴暗,寂静的好似没有活物,透过阳光才能看到一位身着白衣锦衣华服的男子坐落于书案上,他既没有看书,也没有思考,眼神空洞的厉害,温柔俊郎的脸上也添上了几分苍白,青丝杂乱,有些不像以往温柔动人的太子苏扶清了。
“吱呀”一声,殿门开了。可坐上的人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苏璋缓步走进,看着苏扶清,说了句,“军队已经出发了。”
苏扶清没应,低着头,眼神黝黑黝黑的没有神采。
苏璋严声说道,“苏扶清,你要记住你的身份,是临宋的太子!不是他霍晏的军属!”
听到这句话,苏扶清才有了点动作,没抬眼看苏璋,反而越过他去看窗外的太阳,可惜皇宫宫墙太高,他看不到太阳,只能凄然的看着那透进殿里的几缕微光,像是在渴求什么希望。
他轻声笑了下,那气息是在嘲讽,随后说着,声音里透着悲凉,“父皇在意这些吗?”
紧接着,自问自答,“肯定不在意。”
起身朝窗边走近,靠近阳光,曾经温凛的双眸变得一片死灰,“您只是一个好皇帝,但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君主。”
苏璋正言说着,“朕这是在救临宋的未来!”
“父皇,您错了,你这是断送了临宋的未来。”
苏璋大怒,“临宋的未来本就不该挂在一个霍字姓上!况且我给过你选择了,只有你娶了苏南汐,一切就都会归位,谁都不会死。”
苏扶清低声自嘲的笑说着,“选择,呵,这红墙瓦砖,困住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