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柏寒拍着双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徐令容:“好一出亲情戏码。”
“你是来杀我的。”徐令容冷静道,刚刚他射出来的那一箭不是在劝架,而是真切的想要取她性命。
“我只是想要看看真正的风雨剑法,顺便送你一程。”柏寒道。
储岫脸色微变,焦急地看着储誉生。
储誉生:“你们什么仇怨?为什么……”
“朝廷派你来的吧。”徐令容打断储誉生的话,“我想,你并不是想要并不仅仅是我的命,还有风雨剑法。”
若是他不提风雨剑法,她或许还猜不到,但是他一提,她就明白了。当年父母并没有把完整的风雨剑法教给他,父母对他设有防备。
“聪明。我确实是朝廷派来的,但是我的目的只是风雨剑法,而想要取你性命的另有其人。”柏寒邪笑,他看向漫步而来的段重,缓缓说道:“王爷,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段重要杀徐令容?
储岫懵了,不远处奋力厮杀的萧宪柔和陈玥也懵了。
这怎么可能!
徐令容瞳孔微缩,看向那个踩着无尽尘土而来的男人。
一如初见那般,孤身一人,世外之物都无法撼动一分的孤傲。
徐令容压下心中泛起的涟漪,竟是出奇的平静下来。她听到自己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问道:“之前你说要找一个人,你现在找到了吗?”
段重望着她眼睛,仿若看到了她心中的伤痛,不禁心中一紧。
“……找到了。”
徐从泽夫妇让他找到的宝贝女儿,他找到了,那个无数次出现在他们口中的,乐观、善良,洒脱的女孩儿,他找到了……
“王爷,圣上让你杀了魁首,你看现在张凤海没了可战之力,储誉生又没有斗志,魁首可不就是徐令容了,你还在等什么呢?快杀了她啊。”柏寒在旁边煽风点火,只要你们打起来,我都不用出手,就可以将完整的风雨剑法窥探出来。
徐令容沉默了一瞬:“要杀我的话现在就动手。”
“我要杀的人只是魁首。”段重快速道,只要你不是魁首,任何人都可以,所以可不可以……
“我就是魁首。”徐令容注视着他,大声对着四周道,“我徐令容当这个魁首你们服不服!”
明月楼的人带头高呼:“服!魁首!”
陆陆续续不断有人加入进来高呼。
“服!徐令容!”
“魁首,魁首!”
……声音一浪接着一浪,盖过了翼虎门的惨叫和不甘。
徐令容双手在虚空中一按,呼喊声戛然而止。
“现在,我是魁首了。”徐令容看向段重,“我义父在离世前告诉我,要当上这江湖的魁首,这是对他的承诺。”
“你呢?皇帝给你了什么好处?”
段重抿嘴,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说出来却只有两个字:“自由。”
徐令容回味着这两个字,不一会儿后点了点头,目光决然地看着他,然后拿起了手中的剑,“为了这两个字,我可以和你一战。”
生死有命。
储岫难以置信的捂住嘴巴,小跑着到了储誉生的身边,希望大哥可以和她一起劝劝表姐。
但是储誉生却只是对着她摇了摇头。
柏寒抱起手臂,退后了几步,十分期待。
然而段重只是微微往前走了一步,甚至都没有抽出腰间的佩剑。
他看着徐令容的双手,他曾经多少次幻想着这把剑能够找到他真正的主人,现在他完成了,他缓缓抬起头,神色认真道:“在这把剑交给你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我不会对你出手。”
徐令容微愣。
柏寒则是立刻冷下了脸:“王爷,你在说些什么?”
段重面色如常的转过身,以保护的姿态站在徐令容的面前。
“字面上的意思。”
柏寒的脸色彻底变了,不可置信:“你竟然想要背叛圣上!”
“皇兄那里我自会解释。”段重决心已定。
“好啊,好啊,拼着忤逆圣上也要保护这个妖女,果真是好样的!”柏寒怒急反笑,“徐从泽夫妇真是好算计,教了一个皇亲贵族的弟子,就为了给自己女儿铺路,就算是到了地底下也能再笑醒吧。”
段重:“他们并没有收我为徒。”
“没有收徒?那还会传给你风雨剑法?他们连暗阁的直系弟子都没有传授,会传给你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你不要再骗我了!”柏寒眼神中带着疯狂。
“本来就该传给所有人的剑法,他们却藏着掖着,然后还传给了一个外人。真是死一百次都不够。”
“你够了!”徐令容怒道,站在段重的身边,用剑指着他,“我父母想要传给谁就给谁,你管不着,没有传给你只能是你心术不正,天赋不够!”
段重缓缓转过头看着她,徐令容的青丝飘扬在空中,那一刻,他明白了徐从泽夫妇说过的一段话。
“我们愿意交给你剑法,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也不是想要你做什么,只是因为你适合。若是小女能遇到你,你们或许会很合得来。”
柏寒冷笑:“我心术不正?是我带着暗阁走到了今日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怎么就心术不正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徐令容只觉得可笑,“你在风雨阁学到的就是这些吗?”
柏寒微愣。
徐令容对着他摇头,眼神中带着怜悯:“你至今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段重会适合风雨剑法。”
风雨剑法只是保护自己人的利器,一旦沾染权势,就违背了初衷,即便是获得了完整的剑法,也不能发挥出真正的势力。
“如此,今日,我便让你见见真正的风雨剑法。”
徐令容轻呵一声,身形顿如鬼魅,瞬间就到了柏寒身边。
柏寒脸色一变,瞬间抽出长剑格挡,剑锋交错的那一霎拉,他感受到了澎湃的杀气。
徐令容比他想象的还要强。
徐令容眼神寒冷,出招之间不留余地,他不就是想要看完整的风雨剑法吗?给他看又如何。练不练得成还是另外一件事。
“我父母死时你在何处?”徐令容冷声问道,她心中隐隐猜测,当年父母在皇城过的并不舒心,暗阁估计大部分都臣服于皇室,他们早就被边缘化了。
柏寒斜斜扯出一抹笑容,寒冷又无情:“我可就在旁边。”
“呵,那你死不足惜。”
白眼狼,袖手旁观比持刀杀人更可恶。
徐令容的进攻越发凌厉,身形在擂台上留下了一道道残影。
储岫和储誉生在旁边看得着急,一腔怒火不知何处发。
姑姑的死虽然和他没有关系,但是这个柏寒比刽子手更加让他们恶寒。
所以他们盯上了旁边的其他黑衣人。
身形一闪,两人就和暗阁的人打起来了。
不远处,翼虎门和明月楼的混战到了收尾阶段,几乎一边倒的局势让角落里的张凤海眼眶都红了。
他阴鸷地盯着徐令容,悄悄从怀中掏出一包粉末。他看着站在徐令容身边的段重。
既然段重背叛了他,那么他藏起来的那些天机阁弟子也不能用了,身上仅存的这点香粉是他最后的机会。
只要让徐令容发狂,即便是有天书在手,天机阁的人都没有时间救她。
“啊!”张凤海疯叫着冲向段重。
他的衣服和发饰都凌乱了,整个人像是疯子一样,直直朝着段重的佩剑上撞。
段重并不想杀他,但是张凤海是不要命的,段重的剑锋稍有避让,他就立刻避开心脏部分,撞向长剑。
锋利的长剑刺穿他的胸腹,段重微微一愣。
就是这个机会,张凤海留着最后的力气,疯笑着和段重倒在地上,手中的香粉瞬间撒向徐令容的方向。
段重的脸色霎时一白,他意识到了张凤海的目的,白着脸喊了一句:“令容小心!”
徐令容见着了这边的突变,立刻紧闭了呼吸。
她以为不吸进去就没事了,却没有想到这香粉一靠近她,她体内的真气顿时一滞。
第36章
陈玥早些年就开始搜集解咒的东西,即便是事出紧急,也快速的准备好了一间厢房。
阳冬扬检查了一遍之后,对着段重点了点头。
段重这才将徐令容放在了玉床上。
玉床的四周刻满了沟壑,像是引流的设置,段重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时候,萧宪柔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将天书全部都递给了阳冬扬。
阳冬扬拿着天书,留下一句:“给我三日。”他就关上了房门。
一干人就在外面等着。心里七上八下的,一直盯着门口。
储岫和萧宪柔甚至直接趴在门板上。
就怕里面有需要,她们好立刻冲进去帮忙。
储誉生走到段重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会没事的。”
今天段重的所作所为他是看在眼里的,心里顿时有些复杂,他转过头看向妹妹:“岫岫,徐令容什么时候醒来告诉我一声。”
外面乱糟糟的一团,现在新上任的魁首又重病,他势必要出去处理一番。
而且陈玥在这里,明月楼内部估计也乱的很,翼虎门的事情还需要他去帮忙处理。他希望表妹醒过来一切都会回归平静。
储岫盯着门板,头也没有回,就对着他挥了挥手。
储誉生又看了段重两眼,段重对着他颔首,他这才离去。
在他离开半日之后,老阁主被人用轮椅推着来了,就在远处望着厢房,也没有过去打搅,眉宇之间尽是担忧。
第二日,外界平静的差不多了,储誉生找到了苗斜,这孩子听闻师父在给徐令容疗伤。顿时嘴巴一瘪,两行眼泪就下来了。
储誉生顿时就不知所措,连忙将人送到厢房门口。
几人围着苗斜问,苗斜就不说话,一直哭,脸颊都擦得通红。
储岫起先嫌弃他哭的晦气,但是小孩子不劝还好,越劝哭的更加厉害。
储岫她吸一下鼻子,自己眼里也蓄满了泪花。
老阁主在远处望着,黑着脸让手下人将两个一起拖走了。
三日的时间在众人焦急的心情中度过去了。
傍晚,在红艳似火的晚霞中,阳冬扬推开了房门,一张脸上疲惫不堪。
众人提着心看着他。
阳冬扬:“很快就可以醒过来了。”
众人一颗提着的心瞬间落到实处。
段重对着阳冬扬弯腰致谢,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其他几人也和阳冬扬道过谢之后,一个个跟着进去了。
夕阳下,就只剩阳冬扬虚晃着身影,苗斜一把抱住师父的腰,脸上的泪水一把一把的。
阳冬扬摸着自己小徒弟的脑袋,露出了久违的、轻松的笑容。
“苗斜啊,师父死而无憾了……”
苗斜不声不响,眼泪流得更汹了。
房间内,徐令容安静地躺在玉床上,如同睡着一般,面色上没有半分痛苦。
又到了半夜,她徐徐醒来,瞧见了一屋子的人,恍惚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黄泉路。
储岫忍不住泪眼婆娑,萧宪柔也揉着眼睛。
直到看见她清醒了,她们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老阁主在旁边看了她两眼,抿着唇将储岫和储誉生都叫了出去,她这刚醒过来,需要时间休息。
屋内,陈玥又询问了几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确定没有什么不适之后,这才带着萧宪柔离开。
出房门的时候,刻意望了几眼段重,然后带上了门。
段重找来了被褥,替徐令容盖上。
“若是困了,就接着睡吧。”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睡一觉就都好了。
徐令容闭了会儿眼睛,思绪彻底清醒了过来,现在她一点都不困,甚至还十分轻松,多年恶疾治愈,全身上下都是暖融融的。
“现在还不困,问你点事情。”
段重就坐在床边,替她将枕头垫高了一点。
“你问。”
徐令容抿唇:“接下来你该怎么办?”
任务失败了,给皇帝交不了差,回去还有命在吗?
“回皇城。”段重答道。
“为什么?”徐令容不解。
“以前母妃曾经说过,入宫是她的命,而生在皇室是我的命。”段重垂下眼,挺拔的五官隐在黑暗中,“她说过,在皇宫不争不抢就为了活下去,而当命运来临的时候,也希望我不要寻仇。”
徐令容沉默一瞬,“不争不抢只会让那些人更加嚣张。”
或许义父死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有实力强硬,只有当上魁首,她才能报当年的血海深仇。
段重静静地看了她两眼,心中骤然浮现出怅然,或许今夜之后他们就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她是江湖皎亮辰星,属于意气风发的江湖,而自己只能回到满是污垢泥泞的皇宫。
虽然不舍,但是却是他这辈子最好的回忆。
“令容。”段重叫她,“你有没有想过,你义父让你当魁首并不是想要你为他报仇。”
徐令容转过头看向他。
段重认真看着她的眼睛:“或许是因为魁首能拿到天书,解开天机诅咒,这样你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徐令容愣了一下,看着他的俊颜,微微一笑,眼眸像是坠着光。
“等我百年之后,再下去好好问问他。”
段重看着她笑,也跟着一起笑了笑。
徐令容突兀地问道:“你恨皇帝吗?”
“恨。”恨他杀了兄弟,恨他杀了母妃,恨他杀了徐从泽夫妇,恨他做的所有事情。但是这一路走过来,段重见到了太多的百姓,他们在多年前的战乱中丧家丧子,如今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
段重:“他虽然不是一个好皇帝,但是他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
徐令容捏了一下被角,手指用力的发白,随后又缓缓地放开,低着声音说道:“那好吧,暂且放过他。”
段重微微颔首,含笑看着她,然后站起身来:“夜深了,我就先出去了。”
徐令容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就在段重转身的一刹那,她问道:“明日我还可以见到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