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她一般憔悴的,还有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地傅叡煌,明明已经到了夏季,却还一身长衫包裹着,让人看了只觉喘不过气。
傅叡煌一手撑着身下的椅子,想要站起身子拥抱这个从小就关系亲密的弟弟,可费劲力气也没能站得住,反倒惹得额间浸出滴滴冷汗。
手臂一挥拂过了赵青青意图助他一力的手,傅叡煌认命般跌坐回了代步的轮椅,心中万分感慨。
“四弟,往后大盛,就要靠你了。”
“为兄等着,看大盛,河清海晏,国泰民安。”
同傅叡煌一道离宫的,还有在永宁宫养病许久的太后。
大盛的夏日总是湿热沉闷的,不利于太后的病情,太医的建议是寻个气候宜人的地界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而太后嫡亲的侄女姜如清,如今留在大都也容易惹人非议。
虽说是太后惦念着姑侄情谊将她保下,可这般同获罪夫婿划清界限的行径,少不得会落人口舌,去外头避避风头也好。
一时间,这皇宫里的柱子,愈发少了。
仲夏的某一日,闲置已久的未央宫迎来了新的主人──礼州巡抚陆严的嫡女陆明珠,。
还未进宫就被封为淑嫔,更是大宴连设三日,君臣同乐。
几日之后,又闻圣上偶遇一良家女,倾心之下将其纳入后宫,封良媛,居望月阁。
朝中众臣对此各执其词。
一部分擅长阿谀奉承之人道,圣上此举乃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子嗣乃国之重事,圣上后宫只皇后一人,未免太过空荡。
这圣上率先开了口,不少人背地里都在打着小算盘想要将自家女儿送进宫。
若是能诞下龙子当然是最好,若是不能,有个在宫里头当娘娘的女儿,对自己地官运也能起上不少作用。
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则是认为如今先帝丧期未过,圣上这般实在有失孝道。
不止是朝臣,就连市井小巷里都流传着不少风言风语。最为大胆的,竟有人说圣上从前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喜欢花天酒地,和青楼里的妓子们打得火热,如今这般不过是趁着太后离宫,彻底暴露了本性而已。
流言愈传愈盛,朝廷不得不派人严惩了几个领头之人。
然而这样的举措并没能遏制住流言,只让人茶余饭后闲谈是更多了些谨慎,反倒让人更加信服了几分。
就好像是应了外头那些说的本性,傅叡炀进来一反常态,在宫内大摆筵席。
若要说之前封陆明珠为嫔是应有的仪式,但近来他似乎只是为了玩乐而玩乐。
乾元殿前的一株花开了,傅叡炀便纠集几个几个文人办了场诗宴;折子里某位大臣的字写得飘洒俊逸,傅叡炀便请了几位大臣前来赏字;听闻礼乐坊新出的舞蹈冠绝倾城,那也少不了要宴请诸位鉴赏一番……
总而言之,也不知道是从哪一日起,乾元殿内开始了夜夜笙歌,觥筹交错的景象。
不少本因日前新帝勤勉好学而对其抱有期待的老臣们见状,纷纷摇头,捶胸顿足道直呼此乃大盛之劫。
端华宫内,周娴终于是有了片刻清闲。
自那日同傅叡炀相顾无言后,二人已许久未见。
太后拨来的两个嬷嬷照例跟在她身后,二人踌躇着相望许久,都在用眼神示意对方上前一步。
最后还是更为年长的李嬷嬷咬了咬牙,道:“皇后娘娘,您乃一宫之主,是圣上明媒正娶的嫡妻。”
“如今圣上被小人所惑,误入歧途。您身为妻子应当努力规劝,方才不失本分。”
本分吗?
周娴面色毫无波澜,双手叠于腹前,玉制环佩贴服地挂在腰间,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嬷嬷所言极是,本宫定当在圣上面前进言。”
这般通情达理识大体的模样倒让两个嬷嬷满腹劝说之词无处抒发,只得叹了口气老实跟着。
周娴的目的地是御花园,许是多年未曾如今日这般操劳,她总觉得身子有些许不适。
夜里无眠,白日又有些昏沉嗜睡,胃口似乎也欠佳。
寻太医来诊治少不得要惊扰各方,周娴不想那么麻烦,便想着出了端华宫来透透气。
谁料平日里鲜少有人经过的莲池,今日却不止她一个。
和初见时不一样,陆明珠此刻身着淡紫色外衫,搭配月白色内衬似乎显得温婉可人。
然头上的赤金缠丝雀头簪却好像不赞同她的这幅打扮,在阳光下耀眼地闪烁着,似乎想要告诉众人它才应该是吸引目光的重头戏。
这点,倒是同周娴记忆里那个在礼州飞扬跋扈的巡抚之女重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