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赞的词一个个从他嘴里往外蹦,让不明就里的人瞧了,还以为他想要编纂一本夸赞女子的词集。
即便不去看他不经意往首座瞟的眼神,傅叡炀也能咂摸出他此举的盘算。
不过就是瞧着自己后宫进了新人,想要分一杯羹罢了。
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傅叡炀忍不住想起坊间对四个皇子的评价,他总是落得个并非良婿的评语。
三皇兄而今尚未娶妻,若是按照他们的标准,这样的贤婿岂非更好?
这般见风使舵的模样,真真让人笑掉了大牙。
装作听不懂他的暗示,傅叡炀兀自斟满了酒杯,仰头就是一个痛饮。
余光瞧见焦急地在门口踱步的桑竹,傅叡炀只觉左边胸膛狠狠一抽,瞬间像是被人扼住了脖颈,喘不过气。
低声吩咐身旁的内侍前去看看发生了何事,却在片刻之后得到皇后落水的坏消息。
佯装醉酒不适,傅叡炀连忙带人离开了。
只剩下罗大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惆怅,圣上醉酒了,那他说的那些话圣上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啊?
“娴儿乖,娴儿乖,等你生病了,你爹爹就会来看你了。”
年幼的周娴抱着腿蜷缩在院前的树下,合臂粗的大树此刻是她唯一的依靠。
这棵树是什么周娴已经忘了,只记得大都湿冷的寒风好似侵入了它的树根,干裂的树皮刺得周娴背部生疼。
娘亲说再等等就会让她回屋,到时候不仅有娘亲,爹爹也会回来看她。
娘亲院子里的雪儿是周府嬷嬷的女儿,总是在周娴耳边说她娘亲如何如何,还总说她娘亲说的话都是对的。
那自己也应该听娘亲的话,对,一定要听话。
周娴对于日子总是没有太大的概念的,只记得前几日同娘亲去了祖母院子喝羊汤,说是小寒喝羊汤能暖上一整个冬季。
忍不住撇撇嘴,祖母又骗人,她现在明明冷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将小手交叠在一块,周娴一边哈气一边搓着,双手却好像没有了知觉一般。
她想,等下次见到三姐姐一定要告诉她这个好办法,这样姐姐下次被绣针刺了手就不会感到痛了。
想到那个温婉的三姐姐,周娴又想起前几次姐姐送给她的饴糖。
她记得好像还剩下一块的,若是现在揣在身上还能舔上两口。
这般胡乱想着,周娴觉得好像有些困了,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着,有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好像在自言自语。
这天真冷啊,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呢……
已经许久没有梦见过小时候的事了,周娴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乏力。
垂眸望去,身上一层又一层叠着棉被,难怪自己觉得呼吸有些不顺,起身也带着几分挣扎。
“桑、桑竹……”久未出声的嗓音带着低沉,让人一听就知道她身体抱恙。
没等到意料之中的侍女,周娴抬头看见了傅叡炀的身影。
即便二人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即便自己心中还是对他存有怨怼,但醒来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周娴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两行清泪顺势落下。
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周娴转过身子,尽管心中的委屈已经垒到城墙那么高,但周娴还是端着皇后的仪态:“圣上怎的在此?臣妾今日身体抱恙,还请圣上莫要离得太近,以免过了病气。”
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却并未止住傅叡炀的脚步,他斜坐在窗前,拿过一旁的外衫披在她身上。
慢条斯理地系好丝带,傅叡炀又伸手轻柔地替她拂去了脸上的泪珠。
过了好半晌,傅叡炀才哑着嗓子问:“身子还难受吗?”
刻意忽略了他的心疼,周娴将心思都放在了他浑身散发着的酒气上。
想起之前陆明珠进宫时的那场宫宴,傅叡炀是直接让礼部去操办的,没有经她的手。
陆明珠、陆明珠……
“多谢圣上关怀,”强撑着软弱无力的身子往后退,周娴躲过了他的手,“臣妾无事。”
许是动作太过激烈,周娴只觉喉头一阵发痒。
也不知是为了应证那句“无事”的说辞,还是为了不露怯,她硬生生地将这两声咳嗽咽了下去,弓着身子如同老妪一般抖动了两下,眼角还未落下的泪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这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别人的举措,让傅叡炀长叹了一口气。
“阿娴,我们真的要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