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锦袋沉甸甸的,看来装了不少的银两。
南屏直愣愣地看着那锦袋,手中一失力,那锦袋的口便散开了,几锭白银从南屏的怀里掉落在地,滚了几滚,停在了齐玧的脚下。
齐玧哈哈一笑:“九弟,你这也太绝情了吧,怎么说人家也跟着你从京城来了,给点睡觉的银子就把人打发了?”
齐玧言语轻浮,齐誉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又将一白玉瓷瓶扔到了南屏的怀里:“这个也带走。这里不需要你的东西。”
南屏见那白玉瓷瓶正是之前自己放在他床头的药瓶,身体不由得微微颤抖,只是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齐玧「欸」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南屏:“九弟,就算是玩玩,对女孩子也要温柔一点嘛。”
齐誉冷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南屏抬起头看向齐誉,心中一痛,不由得想起昨日夜里自己被迫服下的蚀心丸……
顿时寒彻心扉,眼中的泪光一闪而过,扬起了脸平声道:“多谢殿下抬举,能被殿下玩玩,是草民的福分。”
齐玧看着二人,眼瞳收缩了起来,南屏却已经蹲下身,一个个捡起了地上的银子。
南屏走到了齐玧的脚下,正待捡起那锭银子,齐玧却一脚踩在了银子上。
南屏蹲在地上微微一怔,下一秒便将手伸向了他的鞋底——
“你做什么!”齐誉喝道,猛地站了起来。
南屏却并不理会,苍白的手伸到了齐玧的脚下:“既然是殿下赏赐给草民的,那便是草民应得的。”
齐玧眼中凶光一闪,蓦地一脚踩在了南屏的手上,南屏吃痛,却忍着没有叫出声。
齐玧见她咬着下唇勉强忍耐的模样,一股无名火不知从何而起,脚下便使上了劲,狠狠地将南屏的手指在地上碾轧。
“九弟,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玩腻了。”齐玧脚下的力道越来越强,不断碾轧着南屏的手指,“这女人啊,偶尔闹闹脾气是情趣,性子这么执拗,着实让人厌烦。”
齐誉并没有答话,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南屏。
南屏恍若未闻,只是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被齐玧踩住的手,咬紧了牙,拼尽全力将手从齐玧的靴子下拔了出来。
那只手已经被踩得出血了,她却似没有感觉一般,只是将银子慢慢地装在了锦袋里,然后缓缓起身,面向齐誉深深鞠了一躬:“多谢殿下赏赐,以后殿下还想找人玩玩,还可以找草民。”
齐誉的脸色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齐玧却笑了起来:“哎,说得我都心疼了,我来看看。”
他伸手过去,捏起了南屏的下颌,逼得南屏不得不抬起了头。
她的嘴唇颤抖着看向齐誉,眼中终于流下了一行泪,空气中是令人窒息的安静。
齐誉却没有再说话。
齐玧这才放开了南屏,南屏脸上被捏的地方已经红肿了,她的身子晃了晃,却立刻稳住了,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终于收回了目光,语气僵硬:“请问殿下,草民现在可以走了么?”
她的手犹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想是刚才齐玧将她的手伤得不轻。
齐誉的语气平静得可怕,“还不快滚。”
南屏紧抿着嘴,终于一步一步地向门外走去。
齐玧冷冷地笑了笑,眼睛微眯地看了看南屏往外走的身影,又看了看齐誉:“九弟这又是何必?”
齐誉寒着脸并未答话。
齐玧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嗤笑道:“你该不会以为,刚才那套把戏,能将我蒙混过去了吧?”
齐誉的脸色未变,一双锐利的黑眸看向了座上的齐玧:“王兄要的不过就是这个。事实如何,重要么?”
齐玧冷哼一声,阴鸷的眉目冷冷地盯着帐门,不知在想些什么。
——
南屏刚一出去,许达达便连忙迎了上来:“屏屏姐姐,你没事吧?”
南屏摇了摇头,抱紧了怀中的锦袋:“没事。”
许达达见南屏神色反常,便问道:“是不是那个四皇子欺负你了?那九皇子没去救你吗?我刚去找他的时候,他立刻就跟我过来了……”
“达达!”南屏面色严肃地喝住了他,“我不是让你去孙姐姐那里吗?你去找他做什么?”
许达达见南屏似乎动了怒,一下子止住了声音,忍不住小声道:“可是我担心四皇子害你啊,只有九皇子能救你。而且我看你们好像一直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南屏停住了步子,朝向许达达:“我跟他以前没有关系,现在没有关系,以后更不会有关系!我也不准你再掺和进这些事里!如果你还帮我当你的姐姐,现在就跟镖局的人一起离开这里,回杭州!”
许达达从未见过南屏发这么大的脾气,一直以来两人都是打打闹闹的,何曾见过她如此严肃的模样,当时便吓呆了站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接话。
此事身边有一人经过,竟是那九皇子。
许达达看着九皇子冷峻的脸庞,路过南屏和许达达二人时,他的目光甚至没有瞥过他们一眼。南屏更是别开了脸,木然地瞪视着相反的方向。
许达达见南屏的眼圈蓦的红了,一时间也不敢说话,南屏已经加快步子离开了。
——
待众人出去后,齐玧端起身边的茶杯又喝了一口,眉头微挑道:“今日这是什么茶?”
旁边一个兵卒道:“回禀殿下,这是您平日里最爱喝的武夷山大红袍,这次带来的是福建的知府特意请法缘寺的高僧专门为您烹制的,与往常的茶比起来,更增清香。”
齐玧笑了笑:“还算他有心,这茶喝着确实不错。”
——
南屏心中烦乱不已,将伤口随便包扎了一下,便走到了孙倩儿的药房处,准备与她告别。
药房内摆满了各色药物,数个火炉正同时在煎着药,难怪孙倩儿都忙得瘦了一大圈……
南屏走上前,准备帮孙倩儿看着那药——
“南屏!”
孙倩儿的声音忽然传来,她匆匆忙忙走了进来,一把拉开南屏,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南屏有些奇怪地道:“孙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紧张?”
孙倩儿勉强笑了笑,道:“这里病人太多了,就算你吃过药草了也不应该来这里,太危险了。”
南屏笑道:“你身子这么弱都能在这里忙这么久,我没事的。”
孙倩儿走近,这才见南屏抬起了手,手上包着白纱,纱布上还隐隐冒着血,忙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南屏轻松地笑了笑,举起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放心,我没事,不小心被狗咬了。”
“狗?”
“好了,反正没事了……”南屏笑着将孙倩儿拉了过来,“你快来看看,这个药这样算煎好了么?”
孙倩儿凑过去闻了闻,点头示意,南屏忙将那草药端了起来倒入碗里,药草的热气腾腾升起,带来一阵别样的药香味。
“孙姐姐,这个药怎么跟我刚来军营时候你给我喝的闻起来不一样?”南屏奇道,说着凑近了那药碗想要仔细闻闻。
孙倩儿一把扯过了她的手,脸色微变,摇了摇头道:“不是那个药。”
“还有别的药能治这个病么?”南屏刚想追问,孙倩儿不自然地嗯了一声,打断道,“这是我新尝试的药。”
南屏将药碗放下,不由得感叹道:“孙姐姐,你真厉害,多亏了你,这场疫病才能有救。”
见旁边还有一个茶盘,不由得道:“以前从未见姐姐在药房喝过茶。这茶水在药房之中竟然也能清香扑鼻,实在难得,闻起来倒似上好的武夷山大红袍。”南屏笑了笑,“在这军营中,姐姐还有这好茶呢!”
孙倩儿将那茶盘也往旁边带了带,身子挡在了南屏的面前:“不知道你会突然过来,早知道我就给你备一些,这茶已经凉了,就不拿来待你了。”
南屏挑了挑眉:“我从小便是个不懂茶的,这么好的茶给我喝可是糟蹋了。”
孙倩儿的脸色只是变得愈发苍白,南屏却没有留意到,而是怔怔地看向了药房的一角,忽然问道,“对了,孙姐姐,你听说过有一种药叫蚀心丸么?”
作者有话说:
齐誉:You are a dead man to me.
作者:(瑟瑟发抖)四皇子,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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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
你为何想做大夫?
听得南屏问起蚀心丸,孙倩儿皱眉道:“听说这是一种十分狠辣的蛊毒,无药可解。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南屏脸色微变,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就是本来想看看能不能找些医书,查查疫病的资料,刚好看到了蚀心丸,就好奇问问。”
孙倩儿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这个药我也只是听过,从未见过。”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声音:“孙大夫在么?九皇子有请!”
孙倩儿连忙放下了手上的药草往外走去,见南屏还呆在原地,孙倩儿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返回来问道:“南屏,你怎么了?”
南屏回过了神,摇头道:“孙姐姐,其实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孙倩儿瞪大了眼睛:“你要回京城了吗?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吧。”南屏并不想多说。
“怎么会怎么突然?”
外面的侍卫催促道:“孙大夫,可以出发了吗?”
孙倩儿不暇多想,只好赶紧出去了,又回过头对南屏道:“你先在这等我回来!先别走!还有,这些药千万不要动,知道吗?”
孙倩儿刚出来,便见到许达达正朝她挥舞着双手叫道:“孙姐姐!”
“达达?你怎么也来了?”孙倩儿问。
许达达颇为不满地道:“怎么我在哪都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孙倩儿不暇多说,匆忙道:“南屏在里面,她说要回京城了,你快去看看她!”说着又慎重嘱咐道,“还有,别碰我的药,省得给我弄乱了。”
孙倩儿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很快便随着兵卒走了。
许达达走进药房,见南屏正坐在一旁发呆,脸上是说不出的寂然,那是他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神色,不由得担忧道:“屏屏姐姐,刚才孙姐姐说你要回京城了,是真的吗?”
南屏像是突然回过了神,看向许达达道:“是。”
“为什么?”许达达惊诧道,“那孙姐姐呢?她走不走?”
南屏迟疑了一瞬:“她还要照顾这里的病员,应该暂时还不会走。”
许达达急道:“那应该等着孙姐姐一起走啊,你忘了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了?”
南屏摇了摇头:“现在战场紧张,孙姐姐有九皇子照顾,会没事的。”
许达达有些不快地转过了身子,没有注意到南屏的动作微微一滞:“那个什么九皇子,每天看起来都像是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样。”
许达达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信任那个九皇子,他都没正眼看过别人,怎么会用心照顾孙姐姐?”
南屏的脸色很平静:“别忘了,你能来这里,还是他当时向你爹说的情。”
许达达一时语噎,只好道:“反正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帮忙!”许达达越想越气,大声道,“现在正是国家危难之时,连孙姐姐这样娇弱的女孩子都留下来帮忙了,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南屏的脸色一白,一时间无法答话。
许达达道:“要按照以前,你是不会这样的!定是那九皇子惹你生气了,你才……”
“好了!”南屏有些烦躁地打断了他,“要留下来你就留下来吧。我要走了。”
说着南屏便冲出了门外。
“喂,屏屏姐姐,你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许达达连忙跟上,南屏的身影却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
数十万的齐军压境。
战旗猎猎,齐珝身骑黑马,处于齐军最前方的中心位置,阳光照耀着他的铠甲,折射出金灿灿的光芒。
远处的城墙内,是呼延昊的军队。他们已经敲响了两轮战鼓。
齐军却恍若未闻,就连那个被称为军神的五皇子齐珝,也看起来丝毫没有应战的意思,只是在马上静静地看着轩辕族的方向。
轩辕族人的呐喊声冲破天际,他们用不熟练的中原话嘲笑咒骂齐军,笑他们从京城一路杀到边境,实际是胆小鬼,连迎战也不敢。
呼延昊的神情却出奇地严肃。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众人的脸色变得更加焦灼。
“报!”探子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呼延昊的双目鹰隼般盯着探子,那人的额头留下汗来:“那五皇子交代齐军只带两天的干粮,其余的粮食都留在原地!”
众将士听了顿时哗然,众人皆知这行军作战之时粮草的重要性,齐军这样做,无非相当于断了自己的后路,决心在此背水一战!
呼延昊看向远方,沉默了半晌,方才下定决心高喊道:“敲战鼓!出击杀敌!”
“是!”
谁知第三次的鼓声尚未来得及响起,呼延昊便听到后方传来一阵喧哗,他快速朝后方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