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珝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我想好了,我们什么都不去理会了,去找一个山水间隐居,再也不管这些事。我问过了,听说杭州旁边就有一个小镇,你定是喜欢。”
“我要走了。”初兰痛苦地打断他。
“你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就走。”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要走了!”
齐珝却像是听不见她说的话一般:“院子稍微打扫下就能用了。那里自然比不上宫里的条件,但难得是清净自在。”
“我要离开你。”
齐珝终于冷硬着脸:“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都已经愿意为你抛下所有,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努力一点点?在你心里,这段感情难道就这么不值得吗?
“对,不值得。”初兰几乎是恶狠狠地看着他,“而且我对你本来也没有一丝感情!我只是恨你!恨自己不能亲手杀了你!”
齐珝的脸灰败了下去,他的目光慌乱地躲开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初兰惨笑道:“你明明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为什么不可能?”
“这不合世间理法!”
齐珝嘶声道:“谁规定的世间理法!我只知道我爱你,我绝对不允许你再离开我!”
这些狂热的话语,留在初兰心中的却只有无限的痛楚。
初兰颤声道:“你不要这么固执了,没有人会支持我们的。”
“如果谁敢说你,我就杀光他们!”
“我说呢?你也要杀了我吗?”
“你不要逼我。”
“放开我!”
“我要你嫁给我!”
初兰惊恐地推开他:“不!不管嫁给谁,我都不可能嫁给你!你放开我!”
齐珝的神色几乎疯狂了起来,再次吻住了初兰的嘴唇。但一种击碎初兰的酸涩,让她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似乎漂浮了出来,注视着被齐珝拥在怀里的自己,那种难言的痛苦,几乎让她飘离的灵魂也泛起阵痛。
初兰几乎崩溃地痛哭出声。
齐珝从未见过这样的初兰。她紧紧地将头埋在齐珝的怀里,浑身颤抖着,似乎已经无法承受。
不管是谁,听到了这压抑又绝望的哭声,都会忍不住落泪。
齐珝愣住了,良久,他终于轻轻扶起初兰的脸,轻柔地吻着她脸上的泪痕,低哄道:“没关系,你就这样也没关系……别哭了……”
初兰紧紧地闭上了双眼,却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
齐誉走出济世堂的时候,已是星夜低垂。齐誉走着,只感觉脚下的步子一步深一步浅,似是飘了起来一般。
很奇怪,他以前是一个酒量很好的人,从一年前开始,他便逢酒必醉。后来过的几个月,他再也没有喝过酒。
或许今天是有人提到了那个禁忌的名字,他便饮了一壶桃花酿,自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经过一个小巷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几个孩子的嬉闹声:“姐姐,你又要去帮人算卦了吗?上次你说别人至少活到80岁,人家当天是八十大寿……”
“还有一次你帮一个老奶奶找猫,她丢的明明是母猫,你找回来的却是公的!”
“对啊对啊!”几个孩子应声附和。
“现在我算的卦可高端多了!”一个清脆的年轻女子声音不服气地道。
“你看这样一阴一阳为圣卦,就代表……”
齐誉的脸色顿时一变,立刻寻着那声音往巷中走去。
绿色的衣角被风吹起,在墙角处若隐若现。
齐誉的身子几乎颤抖起来,这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他扶着墙面缓缓地走过去。
年轻女子清脆的声音继续说着:“如果两个都尖角朝上,就会有血光之灾!”
“那你遇到过大凶的卦吗?”
“我没有遇到,倒是我认识的一个人遇到了。”
“那他怎么样了?真的很惨吗?”
年轻女子沉默了半晌,才道:“不,他很好,很好……”
齐誉极力忍耐着胸口不断沸腾的热浪,小心地向那声音处靠近,几乎怕打碎了这个梦境般的时刻——
“殿下!”阿克的声音忽然传来。
“糟了!”齐誉立刻加快脚步向声音处追去,那里哪里还有什么年轻女子,不过有几个孩子,瞪圆了眼睛看着忽然出现的齐誉,吓得立刻四散而逃了。
齐誉顿时向着巷子的一角奔了去,阿克已经赶了过来:“殿下——”
齐誉几乎疯狂地在各个小巷间寻找着:“南屏!”
“你出来!”
阿克循声找到了半醉的齐誉,眼中流露出浓重的担忧:“殿下,别找了,南屏姑娘她不在这里——”
“她刚才就在这里!”齐誉紧紧地抓住阿克的肩膀,“你快去找!”
阿克看着齐誉的神色,眼中已经含了泪。那个冷静自持的北誉王,那位杀伐决断的皇子,此刻却如同喝醉了的富家子弟一般,几乎执拗地在各个小巷中搜寻着。
“这一年来,每次遇到有人卜卦,您都会亲自上去看,可是她们都不是南屏姑娘!殿下,您——”
不知过去了多久,齐誉终于停了下来。
他仰首望着阴沉的天空一言不发,那疯狂的神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他扶着墙面站了起来,继而一步步极缓慢地向北誉王府走去。
阿克这才发现还有一个孩子没有离开,而是躲在墙角处暗中观察着他。
阿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低声道:“天黑了,快回家去吧。”
那孩子睁着稚气的眼看着阿克,觉得这个哥哥比刚才醉酒的那人柔和多了,这才小声道:“哥哥,刚才真的有个姐姐和我们在一起。”
阿克一惊,又看了眼身影渐远的齐誉,这才问道:“什么姐姐?长什么样?”
那孩子道:“姐姐长得很好看,穿着绿色的裙子,还给我们买了糖吃。”
阿克蹲下了身子,问道:“你知道姐姐在哪里吗?”
孩子摇了摇头:“姐姐走了。”他指了指离开的齐誉,“他出来姐姐就吓跑了。”
阿克的眼中若有所思,他下意识地立刻回头四处看了看,那孩子问:“刚刚那个大哥哥是坏人吗?他看起来为什么那么凶?把姐姐都吓跑了?”
阿克回过了神,眼看齐誉身影渐远,连忙站起了身子,低声道:“那个大哥哥只是很难过,他是个很好的人。快回家吧。”
说着,阿克向身后沉寂黑暗的巷子看了一眼,低声道:“保重。”身形已经向着齐誉的方向快速掠了出去。
那孩子正待离开,却发现对面的墙角处走出了刚才的姐姐,知道为什么,姐姐已经哭了。
他刚想出声喊她的时候,姐姐将手指放在了嘴唇上,轻轻「嘘」了一声。
那姐姐一张清丽的脸,眼睛又黑又亮,此时只是流着泪,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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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
——心动之吻——
——
龙吟寺外,一个颀长的身影负手立于殿外,一双极清俊的眉眼默默地注视着殿中佛像,其中蕴藏的深重痛苦,仅在这清净之地方能不压抑地显露出来。
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人见状走了上来:“阿弥陀佛,殿下既到了,何不入殿礼佛?”
“觉悟住持。”齐誉低声道:“浑身煞气酒气,岂敢惊扰佛祖。”
觉悟住持平静的声音带来最抚慰人心的力量,他双手合十,回道:“一年前,殿下第一次来到龙吟寺与老衲交谈。「念妄心才动,即具世间诸苦。」殿下既为皇子,不应陷于往日,而应见诸世间诸苦。
这一年来,殿下已渐渐放下幼年执念,造福齐国百姓,实在是我佛慈悲。殿下今日苦楚,既非此事,莫非是心中还有其他执念,无法放下?”
齐誉的唇线慢慢放平,哑声道:“住持慧眼,今日……我又在恍惚间看到了她……”
觉悟主持睿智柔和的眼中是透彻的了然:“所有相,皆是虚妄……殿下若有所牵挂,何不了然于这牵挂?”
齐誉微微一怔:“大师觉得,我无需放下这执念?”
觉悟主持微微一笑:“放下或不放心,不过心中一念。施主有慧根,佛曰众生皆苦,既有此苦,又何必强求放下?这强求放下的执念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执念?”
山风拂过,齐誉立于原地久久无声,觉悟主持不再多言,低声道:“阿弥陀佛,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很快便悄声离开了。
齐誉的衣袂在山风间翻飞不已,挺直的背影在月华之下,眼前湖水澄清,月轮荡漾,四下竹影婆娑,松枝横空,龙吟寺内焚香袅袅而上,齐誉长久地立于原地一动未动,更深露重,满目寂然。
——
“喂,你走好点,别老动来动去!”许达达口中嘟囔不清地扶着羽琴郡主。他也搞不清,从济世堂出来后他怎么跟她走在一块儿了?
羽琴郡主显然醉得不清,她将许达达一把推开,大声道:“本郡主好得很,不用你管!”
说着便十分自信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结果没走两步便脚下一软,摔倒在地。
许达达见她狼狈,不禁哈哈大笑:“走得好,走得妙……”
羽琴郡主也不去理她,以手撑着路面,挣扎着准备自己爬起来。此时忽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往上拉了一拉。
羽琴郡主的脸上不由得浮现了一个大大的笑意:“我说了不用你——”
她的话刚到嘴边便停了,面前是一张陌生的中年男人的脸。
那人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眼羽琴郡主,笑道:“小姑娘,怎么醉成这样啦?来,我送你回家吧……”
说着便亲昵地走进了一步,就要将羽琴郡主抱在怀里。
“喂!你放开她!”
一人怒喝道,然后上来一把推开了那人。
中年男子一看,竟是一个同样喝得醉醺醺的年轻人,嗤笑道:“你小子又是谁?毛都还没长全呢,敢跟爷爷我抢女人!”说着便一拳把许达达打倒在地。
羽琴郡主忙拉住了中年男子,骂道:“你不准打他!”
中年男子但觉这女子娇俏可人,嬉笑怒骂更增动人之态,目光中便露出了淫邪之意,伸手便要去摸摸羽琴郡主的脸:“小姑娘别害怕,哥哥不会打你的,来,走,哥哥来好好地疼你……”
羽琴郡主虽是酒醉之中,却也强烈地感觉到了一阵恶心,她猛地甩了那中年男子一巴掌。
那中年男子没想到她喝醉了还会如此泼辣,目光中顿时浮现了凶狠之色,眼看就要一把抓住羽琴郡主,头上却又猛地挨了一拳,将他狠狠地撞到了一旁。
羽琴郡主惊得呆站在原地,许达达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快跑!”
许达达如被恶鬼追命般拉着羽琴郡主跑着,那中年男子色上心头,却结结实实挨了这两下,如何肯善罢甘休?
他的步子倒是比喝多了的两人快得多,很快就要追上二人!
许达达灵机一动,拉着羽琴郡主一下子便委身钻入了一旁虚掩的小柴房内。
许达达和羽琴郡主这么一跑,醉意顿时消解了一大半。那柴房堆满了物什,两人只能勉强挤在一处,此时来不及再多做调整,便听见那恶汉追了上来。
两人连忙趴在柴房的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那个中年男子果然追到这里,发现人消失了之后,气恼地狠声道:“他妈的,竟然被这兔崽子给跑了!”
他又气又急,正要继续往前跑去,脚下却突然被一块石头绊了一脚,顿时摔了个狗啃泥,下巴一下子磕在了路边的尖石头,没想到咬中了自己的舌头,当时便鲜血直流!
那人顿时慌张地用手捧着自己的下巴,从地上爬了起来,慌忙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开去,口中犹在口齿不清地说道:“大夫,大夫……”
许达达二人见状,心中大快,忍不住相视笑了出来。
这恶人一走,两人顿时放下心来,这才发现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几乎没有任何缝隙。
羽琴郡主毕竟还是个小姑娘,此时与许达达如此贴在一起,脸顿时红透了。
许达达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低垂着眼睛看向羽琴郡主,只感觉自己温香满怀,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羽琴郡主白嫩的脸上,更增娇艳,一时间竟是呆了。
羽琴郡主见他的目光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脸,一时间又羞又急,娇嗔道:“你看什么?还不快出去?”
许达达顿时回过了神,忙道:“哦,哦,对,出去。”
羽琴郡主见他口中结巴,知道他紧张得很,又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达达本是窘迫不已,此时陡然见到她艳丽的笑颜,心中砰砰直跳,目光不知为何便定在了她微张的唇瓣上,一时呆在了原地。
羽琴郡主也一时屏住了呼吸,回望着许达达。
鬼使神差地,许达达低下头,轻轻地在羽琴郡主柔软红嫩的唇上吻了一吻。
如此一瞬,两人都是一震,许达达心跳如雷,不知自己怎么突然间就魔怔了,当时便慌张地一把推开那柴房的门,连忙跑了出去。